平息騷亂

平息騷亂

清和宮宮門敞開的那一刻,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凝固了時間。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盡數落在高台之上的皇帝身上,全然忘了自己手裏的動作。

蕭氏皇族最出名的,除了開國皇帝以十騎精銳起家,滌盪四方,用十年時間完成天下一統霸業的英雄事迹外,就是蕭氏皇族後代,無論男女,無一不生的姿容瑰傑,俊美無比。

到蕭青冥這一代,更是皇族血脈中的佼佼者。

其生母乃是有「傾國牡丹」之稱的雍州王長女黎氏,昔年入宮為後,一下就艷壓了江南第一美人陳妃,只可惜紅顏薄命,只當了十年皇后就香消玉殞。

陳妃來自淮州世家貴族陳氏,在黎皇后離世后,被先帝立為繼后,正是如今的陳太后。

蕭青冥身形修長,輪廓被天光映照得格外分明,眉骨深邃,鼻樑高挺,面容俊朗至極,淡金色的陽光中,愈發顯得龍章鳳姿,威嚴不可直視。

他劍眉之下雙瞳深黑,森寒的視線逐一掃過眾人的臉,彷如兜頭一盆冷水,清君側的口號聲一下子被澆滅了。

震驚之下,眾人頓時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

還是清和宮外的侍衛和太監們最先反應過來,急急忙忙跪倒在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蕭青冥從跪倒的內侍中一步步穿過,最後駐足於台階之前。

他將手中提着的頭顱隨手一擲,滾了好幾圈,堪堪停在石階上,露出童順臨死前猙獰錯愕的臉孔。

「是童順這個閹狗!」

「童順怎麼死了?!」

先前衝上來的武官們,被突然出現的皇帝和血淋淋的人頭嚇了一大跳,急急忙忙退下台階。

就連適才最激動憤怒的黑臉凌將軍,與之對視的一瞬間,也不禁氣短了一截。

各路文臣武將們如夢初醒,紛紛跪倒行禮:「參見皇上!」

凌濤帶着對皇權的天然敬畏和對這個昏君的憎恨,內心矛盾極了,還想掙扎一下,被灰衣將領用力一扯,這才不情不願地跪下來。

蕭青冥俯瞰眾人:「內廠提督童順以下犯上,圖謀不軌,已被朕親手斬殺,以儆效尤。」

他斜點劍尖,話語平淡間暗藏凌厲殺機。

方才還氣焰囂張廷仗武將的守門太監,一聽這話嚇得面如土色,一時沒跪住,直接癱軟在地。

其他太監和侍衛也面面相覷,滿臉錯愕。

皇帝平日裏不是對童順言聽計從嗎?竟然說殺就殺了?莫非今日是中了什麼邪?

右丞相梅如海這時忙不迭上前行禮:「陛下英明!童順這個奸佞隔絕內外,讓陛下閉目塞聽,企圖把持朝政,才險些釀成今日大禍,多虧陛下殺伐決斷,誅殺此獠。」

殺伐決斷?英明?幾個尚書聽右丞相眼都不眨的阿諛奉承,牙都要酸倒了。

明明皇帝上午還召了舞姬樂師,和那個俊俏探花在寢宮廝混。

玩家扮演的昏君除了奢靡享樂,最愛欣賞美人,就連提拔官員都是看臉的。

遊戲系統甚至有專門的易容道具,供玩家給人換上好看的皮膚。

朝廷六部重臣,除了兩撇小鬍子白白胖胖的錢雲生,因為背景夠硬坐穩戶部尚書之位外,其餘官員多是儀錶堂堂的俊秀男子。

吏部尚書厲秋雨世家出身,年輕時與禮部尚書崔禮並列京城四君子,前者高挑偉岸,後者陰柔秀美。

兵部尚書關冰年近四十,由於性格拒人於千里之外,至今未娶,依然受到中年婦女追捧。

至於這位右丞相梅如海,出身寒門,倒插門攀上世家淮州梅氏,連自己姓氏都改了,靠着一張逢迎溜須的嘴,哄得昏君將他一路提拔到丞相高位。

不等丞相再開口,蕭青冥沉聲喝問:「你們杵在這裏,意欲何為?是要謀逆嗎?」

吏部尚書厲秋雨率先道:「啟稟陛下,今日我等冒死前來,只為勸陛下不要聽信小人讒言,黎昌大將軍乃是陛下親舅舅,對陛下忠心耿耿,攝政喻行舟乃是先帝親封帝師,陛若一意孤行將二人處死,必遭天下罵名!」

禮部尚書崔禮捏著摺扇指著厲秋雨,他的聲音和長相一樣柔美,言辭卻笑裏藏刀十分犀利,此刻皮笑肉不笑的神情顯得尤為陰陽怪氣:

「厲尚書,黎昌身為陛下親舅,手下雍州軍明知京城有難為何不速速來援?」

「喻攝政身為帝師,不為陛下開經筵講學,反而指使你等今日帶着一幫武夫,擅闖禁宮?這樣的親舅和老師,嘖嘖……」

這次陳太后提出「南狩」,丞相梅如海、戶部錢雲生和禮部崔禮,這些南方出身的臣子果斷擁護,為主和派搖旗吶喊。

吏部尚書厲秋雨出身京城,兵部關冰出身雍州,二人則是竭力反對。

而另外的工部、刑部兩部尚書由於出身低微,更重要的是長相不夠周正,平日裏昏君連正眼都欠奉,根本沒有發言表態的權利,見主和派勢大便隱隱投靠。

黑臉武將凌濤怒氣勃發:「雍州軍是邊關軍!要同時防備西面沙漠的羌奴國,和北方草原的燕然軍,若是從前幽州軍還在,便可一同協防燕然,我雍州軍的兵力怎會如此捉襟見肘!」

「更何況,朝廷拖欠了大半年糧餉,上次竟只發了一個月的,士兵們也是人,餓著肚子,如何發兵?」

戶部尚書錢雲生扶著圓滾的肚子,眯起小眼睛:「你還好意思提幽州軍,雍、幽二州每年耗費國庫的糧餉都是天文數字,結果如何?還不是丟了幽州,又要朝廷賠款,又是大筆銀錢。」

「如今國事艱難,你雍州軍不體諒朝廷,反而因為嫌少,坐視京城危難,無非就是藉此威脅朝廷,威脅聖上,居心叵測!」

「你!」凌濤口拙,激怒之下更是口不擇言,「國庫空虛,還不是因為某些人奢侈享樂!黎大將軍為表忠心,前往京城隨行只帶五十親衛,不料竟被自己親外甥囚禁起來!」

「你們這些昏君庸臣,遲早要遭報應的!」

此言一出,別說主和派文官,就連吏部兵部兩部尚書,還有灰衣將領等人,都是臉色大變。

「凌濤你瘋了?」

厲秋雨和關冰壓抑著怒火,心中咒罵凌濤衝動壞事,這下當面得罪皇帝,必定使皇帝倒向主和派,更是勸諫無望了。

崔禮陰測測冷笑:「區區一個三品雲麾將軍,不但擅闖禁宮,圖謀不軌,還敢當眾辱罵聖上,罪當夷三族。」

眾文官面色難看,無一人敢蹚渾水為凌濤求情。

這些五大三粗的武將,空有蠻力,不讀聖賢書,不沐教化,本來就被文官集團所排斥。

若非昏君大怒之下將攝政喻行舟一併下獄待斬,未必會同時激怒這些武將和文官。

蕭青冥記得遊戲歷史記錄中,昏君不敵文官集團集體反彈,無奈之下把攝政喻行舟釋放,唯獨賜死了大將軍黎昌,將之人頭獻給燕然太子,而後又處死了一乾逼宮武將。

逼宮事件后,文官集團中的主和派完全佔了上風,皇帝大權徹底旁落,成了一個被圈養的傀儡,然而真正到燕然大軍壓境時,只知道一味後退,苟延殘喘五年,最終積重難返。

蕭青冥不動聲色地默默觀察著眾臣神色,一個只會溜須拍馬的丞相,一群內鬥的世家貴族文臣,幾個只會狐假虎威爭權奪利的太監,更有對皇帝和朝廷滿懷怨憤的武將。

這樣的國家不亡,誰亡?

「陛下!」一旁的灰衣將領膝行上前,沉聲道,「凌濤將軍激憤之下一時失言,並非對陛下不敬,請陛下看在其征戰半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從輕發落!更何況,方才他已經被處以廷仗,已經受過教訓……」

凌濤義憤填膺,不顧大腿還滲著血,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張束止你跪什麼跪?你忘記你曾在幽州與京州邊界七天七夜死守潼關,這才沒有令燕然大軍直抵京城。」

「可你得到了什麼?一身的傷病和朝廷的責難與貶斥!你本立下大功,卻從堂堂飛雲將軍貶為一階校尉!」

他越說越氣憤,就連身後的其他武將親衛跟着氣憤起來。

「死就死,我不怕!但是今日無論如何,也要救出黎大將軍!」

眼看着局面又開始不受控制,厲秋雨和關冰幾乎絕望,不敢去看皇帝的臉色,莫非今日當真只有兵諫一條路可走了?

小太監書盛見事態有變,立刻機敏地指揮一眾侍衛擋在皇帝身前,就要拿下凌濤這個犯上作亂的刺頭賊子。

雙方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一直沉默不語的蕭青冥終於動了,他伸手拍開前方緊張的侍衛,提着天子劍,隻身走向凌濤和張束止兩個失控邊緣的武將。

內侍們和一眾文官瞬間倒吸一口涼氣。

皇帝這是要做什麼?莫非想像殺死童順那樣,把兩個敢犯上的武將親手斬殺嗎?

書盛緊緊跟在皇帝身側,一顆心提到嗓子眼:「陛下,危險……」

那可是常年征戰沙場的軍人,不是童順那樣養尊處優的太監。

緊張的何止是他,凌濤和張束止也緊張到了極點,他二人雙手緊緊握拳,張束止認命般閉上了眼。

凌濤不斷做着深呼吸,腦海中在飛身上前挾持皇帝和等死中間反覆橫跳,最後還是慘笑一聲,放棄了掙扎。

天子劍通體銀白,為精鋼所鑄,薄如蟬翼的劍刃流動着水波般的紋路,劍格雕有雙龍飛天,工匠靡費無數,歷經千錘萬鍛,才鑄就一柄工藝極其精湛的絕世寶劍。

這柄寒氣逼人又華貴無比的天子劍,被蕭青冥橫握在手中,緩緩遞至兩個武將面前。

凌濤和張束止饒是做好了必死的心理準備,此刻也倍覺羞辱。

這是做什麼,讓他們自殺?

蕭青冥眼神深沉如淵,淡淡道:「拿着朕的信物,去詔獄釋放黎昌和喻行舟。」

「!!!」

不止兩個武將,在場所有人統統愣住,險些被驚掉了下巴。

凌濤和張束止狐疑地對視一眼,身後的文臣武將也是滿臉不可置信,吏部和兵部尚書並沒有第一時間喜出望外,而是滿腹懷疑猜測皇帝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畢竟昏君喜怒無常、出爾反爾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前不久黎昌剛被召回京城時,皇帝對着人舅舅長舅舅短的噓寒問暖,誰知一言不合就翻臉,半夜裏派人將人捉入詔獄。

現在眼看群臣逼宮,威脅到皇位和性命,說不定表面上答應放人,等安撫下武將情緒,再來個秋後問罪。

待兩人拿着劍進入詔獄,當場誣告一個盜取天子劍的罪名,一同處死,也不是皇帝干不出來的事。

沒見皇帝上午還寵信着童順,下午就親手把人殺了,連腦袋都砍下來示眾?

如此反覆無常的君王,早已失去了群臣的信任。

更何況一眾武將當眾對皇帝辱罵諷刺,如此大逆不道,怎麼可能被輕輕放過?

凌濤和張束止猶疑着不敢接劍。

蕭青冥心知君臣隔閡已深,既沒有耐性也沒有合理的理由去解釋。

他眉頭一皺:「你們既然不想釋放黎昌和喻行舟,那就讓他們繼續在詔獄待着。」

兩個武將也顧不得思考皇帝究竟打什麼算盤,立刻跪下接劍:「多謝陛下開恩!」

不管皇帝是真心還是被逼無奈,既然已經滿足了主戰派們最核心的訴求,厲秋雨和關冰都不好意思再反對皇帝「南狩」,萬一再把對方惹怒,就得不償失了。

自古以來,政治的本質就是折中和妥協。

深知這一點的右丞相梅如海,適時站出來奉承:「陛下寬容大度,虛心納諫,實乃天下之楷模,群臣之表率。」

「只不過眼下燕然勢大,禁軍戰力不足,倉促之間也難以調集軍隊,還請陛下和太后速速離宮南狩。」

「京城不如就交給黎昌大將軍駐守,以將軍之才,又兼陛下赦免之恩,必能忠勇退敵。」

丞相這番入情入理的話,叫崔禮和錢雲生打心底里為他鼓掌叫好,厲秋雨和關冰一派的文官也覺得理所當然。

武將么,忠君衛國本就是他們的職責,皇帝都開恩免罪了,為君效死才符合儒式君臣綱常和道德標準。

唯獨凌濤等一干武將敢怒不敢言,皇帝和太后逃到南方去,留下一座沒有退路的都城,把大將軍放出來代替他們送死?

這可真是物盡其用!

難怪皇帝突然良心發現將人放出來呢,原來打的這個主意。

但是二人也並不敢有任何怨言,既然終歸一死,與燕然大軍作戰到底,總好過憋屈地死在詔獄之中。

張束止暗暗嘆口氣,正要領旨謝恩。

不料蕭青冥突然開口:「誰告訴你們,朕要離宮南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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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靠抽卡君臨天下[基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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