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小隊長哪裡沒看出她的小心思。
看著旁邊傻樂呵的容知青,他不由提點著:「你可別搞事,不然我真扣你工分了。」
朱婆子叉腰,「小癟犢子,我什麼時候搞過事?」
小隊長什麼都沒說,拿著筆就打算記什麼。
朱婆子急了,「哎喲喲,你這是要我老命啊,我好心好意帶著新來的知青幹活,你不感謝我也就算了,還想著扣我分?」
小隊長拿著的筆沒落下,綳著臉道:「再不去幹活,我真扣你分了。」
朱婆子撩腿就往地里跑,一邊跑一邊嘀咕著:「小鱉孫,不就是一個小隊長嗎,真當自己是個官……」
嘀咕好一會,轉身對著某個人喊道:「你你你,還愣著做什麼,趕緊來幹活。」
喊得自然是在她心中的大力士又好欺負的容曉曉。
高遼皺著眉頭,輕聲道:「要不還是我去?」
一看就知道這位婆子不好接觸,想著怎麼都是一同下鄉的交情,能幫就幫幫。
容曉曉絲毫不在意,「沒事,有大嬸子帶著也挺好,那我就先過去啦。」
說完,跨步就跟著朱婆子走,模樣瞧著還挺高興。
高遼看得有些擔憂。
一看就是沒什麼心機的樣子,不會真吃虧吧?
焦港雙手搭在頭頂,「有什麼好擔憂?這裡這麼多人難不成你們還怕老婆子吃了她不成?真要敢吃,不還是有咱們在?」
想想也是,大夥都在一片地幹活,真發生什麼事還怕不知道?
「曼曼,我和你一組。」盛左元一臉心疼,「地里的活臟,我幫你。」
焦港厚著臉皮走過去,「盛哥,都是一個地方來的,要不你也幫幫我?」
盛左元給了他一個眼神,「閃邊去。」
焦港齜牙咧嘴,打算下回就發電報回去告狀。
來得時候說的好好,明明說是互相照應,怎麼就知道光照應白曼了?
哼,過分!
盛左元懶得搭理他,剛要再和曼曼說話時卻發現她已經走到另一個婆子邊上,他抬腿就要湊過去。
他此時心裡很不理解。
自打下鄉后,曼曼對他的態度就變得很古怪。
望著他的眼神沒了原先的愛意,反而讓他覺得發冷。
「唉,別扎堆,你們兩去那邊拔草。」小隊長叫住他,揚聲:「兩個人一塊地,自己找同伴,中午之前必須收拾出一半。」
當地人見怪不怪,有的手中動作不停,有的磨磨蹭蹭。
新來的知青們頭一回上工,還沒體驗到累的滋味,也覺得拔草這種事挺稀罕,開頭倒也沒鬧出什麼事,都老老實實學著其他人蹲下,拔這地里的野草。
朱婆子回頭看了容曉曉一眼,見她蹲下的樣子,便催促著:「你手腳利索點,就這一塊地,早點幹完早點休息,你總不想頂著個大太陽幹活吧?」
容曉曉乖巧點頭,「朱婆婆你說得有理。」
朱婆子瞧她這樣心裡是特別滿意,慶幸自己下手快,這知青手腳利索了,她不就能慢下來偷偷懶?
見她伸手,朱婆子也就沒繼續盯著她,而是開始忙活眼前的地。
偷懶也得偷偷來,前面還得做做面子活。
總不能容知青那邊忙活一大片,她這邊還沒開始吧?
前進了四五米,朱婆子才歇了一口氣,轉頭一望,綠豆眼瞬間睜得老大,「容曉曉,你怎麼還沒開始幹活!」
聲音特別尖銳刺耳,「你還想偷懶不成?」
容曉曉抬眸,一臉茫然,「我正在幹活呀。」
舉起的手上沾著泥土,她身前的野草邊上以及挖出小坑,還別說,瞧著是幹活的樣子。
朱婆子氣勢洶洶衝到她身前,「你挖坑做什麼?拔草都不會了嗎?」
光說不止,還替她示範。
直接將那根野草給拔了出來,「瞧見了嗎?這才叫拔草,我可警告你了,你要是敢偷懶,我就去大隊長那舉報你!」
容曉曉輕皺眉頭,「我沒偷懶,我就是在幹活。」
朱婆子撇嘴哼笑。
整個大隊,偷懶這種她不說第一但也是前幾名,還敢再她面前裝瘋賣傻,簡直可笑了。
正要開口嘲諷,容曉曉就一把將她拉得蹲下,「朱婆婆,你聽我說,現在注重的是科學種田,這拔草也得科學拔草,要有效的拔草之前咱們得分幾個步驟,首先咱們得先了解它。」
說著,指著某株野草,「就比如這株野草,咱們得了解它的生長壞境、生態習性,又是如何髮根、會不會結籽、種子有沒有休眠期等等。」
朱婆子給聽懵了,起身站起,雙手叉腰又開始罵,「屁話,不就是拔草嗎?老娘幹嘛了解它長不長?」
容曉曉一臉不贊同,「瞧瞧,你這覺悟就不行。」
說完,又一把將她拉下。
被大力拉著不得不蹲下的朱婆子,「……」
容曉曉一副悉心教導的摸樣,「你聽我說,這野草除不盡,拔了這道沒多久是不是又長回來了?翻來覆去做著重複工,那不是白白浪費了你們的勞動力嗎?」
朱婆子聽得不是太懂,「拔草不都是這樣?」
她拔了一輩子的草,難不成還拔錯了?
「是也不是。」容曉曉很是耐心的樣子,「你聽我慢慢說,人類要吃飯、雜草想生存,所以我們想要控制雜草的生長,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就跟我先前說得一樣,首先咱們得了解它們……」
怎麼了解?
被強制蹲下的朱婆子聽著容知青小嘴一直巴拉巴拉。
明明一個個字都認得,怎麼就感覺什麼都沒聽懂?
她當了一輩子的種田人,難不成還會不懂這些野花野草?
怎麼說都比城裡來的知青強吧?
然而。
她想錯了。
「你聽我說,了解野草的特性后,再做針對的計劃,比如我們可以建立一個緩衝區,來阻止雜草的生長和繁衍。」
「……阻止繁衍?」
「你聽我說,像蒲公英這類直根雜草成長后是很難根除,一發十十發白,所以在成長起來之前就必須毫不留情的弄掉。」
「……直根雜草?」
「咦,這是好東西啊,你聽我說,紫穗槐可是固氮作物,你知道什麼是固氮作物嗎?」
「……固啥作物?」
朱婆子早就懵了。
拔個草而已,怎麼感覺她像是在上課?
越聽越糊塗,她不由自我懷疑這幾十年都是白乾活的。
「朱婆子你又在偷懶!」小隊長站在坡上大喊著,「趕緊動起來,容知青你也動起來,不然我記你們零工分。」
朱婆子一個激靈,立馬回過神:「我沒偷懶!我這是在教她拔……不不,是她在教我拔草,憑什麼記我零分。」
小隊長怒了她一句,「撒謊都不知道撒,你拔了這麼多年的野草,還需要別人來教你?」
朱婆子聽得那叫一個委屈。
可不是么!
她老婆子怎麼說都是地地道道的農家人,哪裡還需要別人教?
可偏偏容知青巴拉巴拉的那些,她聽著有幾分道理卻又什麼都沒聽懂,弄得她現在是稀里糊塗,還背上一場罵。
「還有你,容知青我見你是個老實人,可別學著偷摸打諢。」小隊長叮囑著,「工分代表你們明年能拿多少糧食,想要吃飽飯還得多勞動。」
容曉曉點著頭,「小隊長你說得對。」
小隊長挺滿意她的態度。
瞧瞧,一個盡知道找借口、一個乖乖認錯。
又忍不住瞪了不知悔改的朱婆子一眼。
朱婆子更委屈了,「是她耽誤的我,說什麼教了解野草,說我覺悟不夠,還說什麼直什麼固什麼,老婆子根本沒聽懂。」
小隊長皺起眉頭,什麼亂七八糟的?
「朱婆婆年齡大,記憶減退了。」容曉曉往前走了一步,離著小隊長更近了,「不過沒關係,我還可以再說一遍,小隊長啊,你聽我說……」
朱婆子一聽到『你聽我說』這四個字,嚇得是渾身一哆嗦。
想都不想轉身就跑,她寧願去幹活也不願意聽她巴拉巴拉一些聽不懂的話。
聽不懂不說了,還特打擊人。
逃得遠遠,回頭一看。
聽倒是沒聽到什麼,就是看到容知青不停的說說說……說得小隊長也由皺眉變得一臉茫然。
她是長吁一口氣,好險跑得快。
容曉曉再說什麼?
當然是如何科學拔草。
說得沒道理嗎?
還真有幾分道理,不然小隊長也不會長時間處於茫然狀態,而沒有直接開口打斷她。
『咚咚…鏘、咚咚…鏘』,鑼鼓聲響起。
容曉曉說話的聲音一頓,綻開笑容,「喲,下工啦,那等下午你再聽我說。」
聽得雲里霧裡的小隊長久久沒回過神。
抬頭望了望頭頂的大太陽,這、這就下工了?
一上午做了什麼?
好像什麼都沒做,就光聽容知青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