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秘密

祝梨這一上午都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

她似乎還沒有接受沈灼和自己同班這個爆炸性信息。

煩躁地在草稿上畫着一個又一個圓圈,絲毫沒有察覺紙張已經畫破,直到簡湫一把奪下她手中的筆,祝梨看着斑跡成片的紙張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

「梨梨你今天怎麼回事,一直心不在焉。」

「沒事,昨晚沒睡好,精神有點不佳。」祝梨隨便找了一個借口敷衍過去。

「那你需要風油精嗎?可以塗在太陽穴那邊提提神。」

「不用啦,我出去轉轉就行,順便去開水房接個水,需要給你帶一杯嗎?」

祝梨拿起自己的水杯后,朝簡湫伸出自己的另一隻手,示意她把水杯給自己。

簡湫沒客氣,直接將水杯交給祝梨。

這算是她們之間獨有的一個小習慣。

從高一開始,只要祝梨自己去開水房都會順帶幫簡湫接杯水,一天去三四次都算正常現象。

但祝梨本意不是想喝水,而是為了去看沈灼。

沈灼所在的教室在開水房隔壁。

去開水房必然得經過沈灼的班級。

於是祝梨次次藉著接水的理由,假裝路過他們教室門口,眼神再「無意」飄進窗口,偷偷看上兩眼才心滿意足。

這是屬於祝梨自己的小秘密。

沒有任何人知道,也不會有人知道。

祝梨接完水回到教室,剛擰開杯蓋準備散散熱氣喝上一口,隔壁班的班長跑來告訴祝梨,老陶找她。

祝梨又重新擰上杯蓋,匆匆忙忙爬了兩層樓,趕去老陶的辦公室。

小姑娘站在門口稍微平緩緩一下氣息,整理了一下劉海,輕輕敲響辦公室緊閉的門,隨後將手搭在門把手上,靜待裏面傳來「請進」的聲音。

然而這次還沒有等到老師講話的聲音,門已經打開了。

祝梨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后的沈灼。

是他給自己開了門?

大腦突然蹦出這個想法。

祝梨愣了一秒,似乎是驚詫於沈灼會出現在這裏。

但也僅是一秒,祝梨很快躲開了他的眼睛,逃避與他對視。

相比光明正大的對視,祝梨更喜歡獨自一人小心翼翼地偷看,那樣不會心慌意亂,不會露出馬腳。

沈灼微低着頭,目光一掃而過祝梨的臉,忽然想起老陶說的那句「白白凈凈的小姑娘」。

他記得她,是班裏的班長,叫祝梨。

沈灼沒有繼續站在門口堵著路,幫祝梨打開門后自己就回到原來的位置。

他本來沒想幫忙開門,但是受不了老陶的啰嗦,短暫借用開門的理由逃避幾秒。

祝梨在沈灼離開后,偷偷瞄了一眼他的身影,想看看他在哪個位置。

卻看到他直挺地站在老陶辦公桌前。

頃刻,祝梨的心再次被提到了嗓子眼兒。

祝梨沒敢在門口多停留,輕手輕腳走進去,同時不忘把門捎帶關上。

邁著略顯沉重的腳步朝老陶走去,其實也是朝沈灼走去。

在距離沈灼位置還有一米時,祝梨雙腳穩穩地停了下來。

好似在她前面的是一條鴻溝,不敢逾越,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

祝梨站姿略微僵硬,雙手不太自然地貼在身後,輕聲輕語的試探性喊了一聲:「陶老師。」

老陶正忙着改手裏那份試卷,有些顧不上祝梨:「等我一下啊,我先把沈灼那份試卷改一下。」

祝梨敏感捕捉到沈灼的名字,不動聲色地將視線從老陶身上轉移到試卷上,第一眼就看到「沈灼」這兩個字,字跡潦草卻很有個人特色。

祝梨大致掃了一下試卷,這是他們前段時間隨堂考的一個小測驗。

有點小難度,大家考得都不是很好,沒少被老陶罵。

祝梨瞬間緊張起來,視線緊緊跟隨老陶批改試卷的動作,彷彿批改的不是沈灼的試卷,而是她自己的。

相反,當事人沈灼一臉輕鬆,看起來毫不在意這個分數。

想來也是,年級第一的成績能差到哪裏去?

老陶流暢地改完正面,翻到反面解答題時,一眼便看到了最後一題空着。

聲音立馬變地嚴肅起來:「最後一題怎麼沒寫?這個函數題對你來說應該很簡單啊。」

「筆沒墨水了。」

沈灼心裏有苦說不出,將口袋裏的黑筆放在桌面上,筆管里的墨水已經見底。

本就是中午午休時間被拉到辦公室考試,考到最後筆還沒墨水了,想着找老師借支黑筆,可周圍所有老師都在午睡,沈灼不好意思打擾,索性不寫了。

老陶不正經地瞥了一眼沈灼,毫不客氣地在最後一題上落下一個大大的紅叉,扣下十二分。

隨後在試卷總分那欄標出一百三十四分。

除了最後一題沒寫,沈灼只錯了一道選擇題。

祝梨看着那紅色分數莫名覺得刺眼。

自己認認真真備考,最後僅是一百一十幾分。

沈灼午休時間隨便考了一下,便是常人不及的分數。

祝梨再一次清晰的認識大家口中的「天之驕子」。

認清他們兩人之間的雲泥之別。

心中漾過一陣苦澀。

老陶把改好的試卷還給沈灼訂正,轉眼看向祝梨:「祝梨,喊你過來是想讓你幫我把這套試卷分一下,每個班四十五張,數五個班得出來。」

老陶邊說邊將桌子上那厚厚一摞試卷推到祝梨和沈灼中間的位置。

祝梨不作聲默默點頭,目光落在那摞試卷上,隨後伸出手按住試卷兩側,試圖將那摞試卷再往自己那邊移一移,卻不料這堆試卷比自己預想的還要重一些。

加上沈灼站在旁邊,祝梨也不敢有大幅度的動作,只能一點點挪動着,略顯艱難。

沈灼似乎注意到祝梨挪得較為吃力,正要放下紅筆伸手去幫忙,老陶的手臂先一步越過自己的面前,朝祝梨招了招手。

「祝梨,你往裏面站站,隔這麼遠數試卷費勁兒。」

「而且你那邊地方小,不方便數。」

祝梨聽着老陶的話,手上動作緩緩停下。

她並不是很想越過自己的安全範圍,陷入危險之中。

老陶見祝梨不為所動,乾脆直接上手拽住祝梨的袖口往裏面拉。

祝梨還沒有反應過來,手腕處的力量直接牽引自己朝沈灼的方向偏去,鼻腔漸漸湧進一股淡淡的薄荷氣息,她的左手臂毫無徵兆得撞上了沈灼右手臂,僅隔着薄薄的衣衫摩擦出了微妙的小火花。

於此刻,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小為一厘米。

祝梨腦袋有些嗡嗡作響。

內心掀起的一陣熱潮,順着後背蔓延至脖頸,在即將衝破大腦時,祝梨垂下肩膀,緩緩低着頭往旁邊移動了一小步。

再一次與沈灼保持在了適當的距離。

祝梨眼底莫名湧上酸澀。

怎麼會不想靠近呢。

她只是害怕自己再多待一秒,再多靠近一分,那強烈有力的心跳聲會被他聽見。

不知過了多久,祝梨才逐漸平息情緒。

斷斷續續地把所有試卷數完,將五個班級的試卷井然有序地錯開擺放在桌面上:「陶老師,試卷點好了。」

老陶看着桌面排列整齊的五摞試卷,心裏頗為滿意。

他當初選祝梨做班長,就是看中了她幹活認真細心,現在看來一點都沒讓自己失望。

「行,辛苦你了啊。」

「你把我們班的試卷拿回去,還有昨天的作業本一起帶回去發給他們。」

祝梨鬆了一口氣,慶幸自己終於可以離開這裏了。

拿着自班的試卷放在作業本的最上面,雙手抱住那一沓作業朝着門口走去。

老陶在囑託完祝梨后,又看了一眼正在訂正試卷的沈灼,同樣吱了一聲:「你也回去吧,記得把試卷訂正好。」

沈灼一聽來勁兒了,直接把卷子摺疊放進口袋裏,差點把老陶的紅筆一併帶走。

祝梨雙手抱著作業慢慢悠悠地走到門,接着從作業本底下艱難抽出準備開門的小手。

只是手還沒完全伸出來,眼前便掠過一道黑影,就看到沈灼的掌心搭在門把手上,微微用力按了下去。

沈灼再一次幫祝梨打開了門。

祝梨面對這一舉動有些恍惚,那隻剛抽出來一半的小手不動聲色地歸於原位,雙腳沒有邁出去,而是乖乖地抱著作業站在原地。

因為她想讓沈灼先出去。

沈灼好像沒懂祝梨的意思。

瞧着她站在那兒發愣,懷裏抱着的作業幾乎到疊到她下巴處,誤以為她是抱不動作業,出於禮貌地問了句:「需要幫你拿嗎?」

聽到這句,祝梨身體立刻緊繃起來,耳根暈染著粉紅,緊張地不敢出聲,只能慌亂地搖了搖頭。

祝梨第一次覺得沈灼的聲音竟如此貼近自己的心臟。

明明他是那麼遙遠。

沈灼見她拒絕了自己便沒再過問,側過身子從她面前走了出去。

祝梨緊跟其後。

兩人一前一後走着,沈灼腿長走在前面,還沒走幾步就已經和身後的祝梨拉開一段距離。

祝梨倒是不着急,在安全距離內保持着勻速,默默跟在沈灼後面,偷偷看着他的背影。

這個背影對於祝梨而言真的太熟悉了。

不管是樓梯間,還是食堂、操場、小賣部,只要沈灼在那裏,祝梨總能迅速捕捉到他的身影。

祝梨有時都不知道是該自豪自己如此熟悉他的背影。

還是該難過自己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不知不覺,沈灼已經到了三樓的樓梯拐彎口。

祝梨仍然在樓梯上慢慢走着,習慣性將目光放在沈灼身上,看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的後腦勺,看着她所熟悉的一切。

怎麼也沒有想到,下一秒沈灼便停在了原地。

柔和的陽光透過走廊照進樓梯間,暈染著半邊階梯,少年站在光下,逆着光轉頭看向祝梨,尾音微挑上揚:「真的不需要我幫你?」

那一刻,祝梨雙腳停住,呼吸滯住。

明明周圍人聲鼎沸,熙熙攘攘。

而祝梨耳朵里是心跳聲,眼裏是沈灼一人。

曾無數次這樣偷看過你的背影,只有這一次你轉頭看向了我。

祝梨多想時間停留在這一刻。

我在低頭看你,你在抬頭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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