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對布魯斯的暗中觀察與直接詢問

第一天在韋恩莊園醒來時我很茫然，躺在床上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睜著眼睛盯了天花板好久，然後開始不熟練地操作手機。

查了查布魯斯·韋恩，被其中壓倒性的花邊新聞嚇到了，即使是速報他在總資產又贏了或者輸給托尼·斯塔克的財經新聞，下面也一定會關聯到「誰是最搶手的黃金單身漢」。

於是我不再以布魯斯為關鍵詞，而是搜索了一下這個托尼·斯塔克，看看這個搶走我親爹地球首富位置、以至於我只能自稱「全球第二富豪之女」、名號聽起來完全降了一節的人是什麼情況。

——他的搜索頁面看起來和布魯斯大為不同，我立刻被鋪天蓋地的「鋼鐵男」視頻淹沒了。

點開幾個，我吃驚地發現，這個名叫托尼·斯塔克的富豪，竟然親自駕駛著機甲，參與各種危險的戰鬥中。恐怖分子、超能力者、外星人入侵、邪惡宗教，無論面對什麼，他都駕駛機甲親身參與，獨自作戰、或是和隊友一同協作，在轟炸中輕鬆或艱難地結束戰鬥。

我放大看「托尼·斯塔克正式承認復仇者聯盟存在」的合影，覺得他的這身機甲實在是好酷，也好有正義感——而且他開外骨骼型機甲耶！

好想知道他的機甲究竟科技水平如何，在這些個人上傳的視頻里看不太出來。

於是我順便看了圈對斯塔克先生所持有機甲技術含量的第三方分析，在各種參差猜測中勉強斷言了這些機甲的科技水平：達到星際標準了，不知道有沒有超過。對於地球這種相對落後星球來說，斯塔克先生恐怕是絕對的天才。

順著對機甲的技術分析，鏈接們跳轉到了對斯塔克集團產業及專利的技術分析。斯塔克集團現在主營新型清潔能源，以及各類非軍工業機械等。其中絕大部分專利創造者和持有人都是托尼·斯塔克先生本人，我刷著長長的、拉不到盡頭的頁面，咋舌斯塔克先生還真是天才科學家。

再之後是他宣布為紐約市內各類因打擊罪犯而產生的經濟損失，進行直接賠付與專項保險設置。看來是很有責任心的富豪嘛。

以及在這些主題之外，還有斯塔克先生與他的CEO，名為維吉尼亞·佩珀·波茲的女士，感情關係非常良好，可能不日訂婚的消息。財經評論家們長篇大論寫著如果兩人婚姻穩定，對斯塔克集團的利好是不可估量的。

而且，連這種花邊新聞都沒有那麼多香艷色彩，最花邊的部分頂多是結尾調侃一下，原來能和韋恩一爭高下的斯塔克竟會喜歡這種「小辣椒」式的精英女性，想必波茲女士一定有極高的魅力和手腕，讓這樣的花花公子心甘情願地從良。

我下意識搜索了一下韋恩集團現任CEO，發現是名叫盧修斯·福克斯的中老年男性，覺得盧修斯恐怕不能讓布魯斯從良。然後想到韋恩集團下任CEO會是德雷克，便覺得布魯斯恐怕這輩子都無法通過牽手CEO從良了。

——等等，應該不會吧。

布魯斯和黑髮藍眼小男孩的傳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把布魯斯和提摩西攜手走進婚禮現場的可怕想象甩掉，感慨怪不得托尼·斯塔克先生是全球首富，這位超級英雄、天才科學家、億萬富翁、慈善家、團隊領導者，頂多再加上前花花公子，確實比布魯斯強多了。

反觀布魯斯，只能被蝙蝠俠救下、基本不動腦子、集團甩手掌柜、只會花錢資助、現花花公子——首富比拼輸得不虧。

看完這些小道消息我驚覺時間又已經到了十點，心驚這塊落後的小小屏幕居然能浪費掉這麼多時間，暗道糊塗啊糊塗，在地球安頓下來的第一天應該用於看這些東西嗎！急忙換了衣服下樓，試圖找到幾個人影。

我在樓下的走廊中一間一間看過去，一邊迷路一邊試圖想象哪間房子有人。這棟住宅實在太大了，而平時所住之人又少，四周安靜無聲，腳步在空曠的走廊上踩出回聲。

昨天那種很空的感覺又出現了。除了畫像上的眼睛，沒有人在盯著我。

幸而是白天，否則晚上在這種四處掛滿了畫像和照片的走廊上試圖找到出處，恐怕也是相當可怕的。

這種寂靜到讓人屏住呼吸的環境一直持續到我迷著路走到餐廳，布魯斯在裡面。而且只有布魯斯在裡面。

他穿著睡袍，露出領口、鎖骨、一小片胸肌，打著哈欠向我問好：「早上好，艾薇兒。」

總算出現了點人聲，打破了這種華貴而不適的安靜。

揉揉眼睛，布魯斯又問：「你也剛起床嗎？阿爾弗雷德在準備早餐。」

「早上好。」我聽到早餐這個詞就有點噁心了，立在門口猶豫要不要進去，「呃，我不是為了早餐下來的……其他人都不在？」

「上學去了，工作去了，練習去了，玩去了。」布魯斯回答，「現在只有你、我和阿福在家。」

我還沒習慣將韋恩莊園稱為家，對於被布魯斯這麼親昵地圈入家庭有點不適。

這個闊佬難道如此沒有警惕心嗎？萬一我是使用了什麼手段偽裝成他孩子的人呢？萬一我有惡意呢？

「啊哈……聽上去大家都有事情做。」我嘟囔，「布魯斯今天準備做點什麼呢？」

「沒什麼重要的——聽聽會議，和無聊的人聊天，參加點什麼然後向四周招手。」他看了眼鐘錶，「嗯，會議已經不用聽了。」

布魯斯，你在首富之爭上輸給斯塔克先生真是不虧。你可能也需要換個美女CEO，然後估計你就會有上班的動力。雖然感覺你去不去公司都沒有區別，沒有你，韋恩集團可能會運轉得更好些。

阿爾弗雷德端著托盤來到餐廳，托盤上有一份早餐，但帶有兩杯蔬菜汁。從我身邊經過時他向我問好，隨後遞給我一杯。看到沒有給我準備其他食物，我很高興地接過了。

布魯斯倒是不喜歡這種飲料的樣子，有點愁怨地對著阿爾弗雷德乞求：「阿福——」

看起來和撒嬌沒什麼區別。

按理說，我應當會對這種中年人的撒嬌感到十分惡寒，至少也有反感，但奇怪的是，現在我好像已經接受了「布魯斯就是會這樣隨時隨地表達感情」的現實。

我的適應性真好啊，呵呵。難怪戴爾女士放心讓我一個人來地球。

「您不想陪艾薇兒小姐嘗試同樣的食物嗎，老爺？」

我無辜被提及，很想說不必了不必了，地球人還是不要和我嘗試同樣的食物為妙，你們會餓死的。

不過意外的是，布魯斯倒是被這句話說服了的樣子，看看我的方向，然後端起杯子，也喝了一大口。

？

不必如此為難自己，布魯斯。

「如果確實不想喝，就算了吧。」我確實沒想到他會這麼干，倚著門框出言制止了，「你不必勉強自己，我喜歡喝什麼，是我自己的事。」

「並不算勉強。」布魯斯被苦澀到的表情讓他的話沒有可信度，「我想了解你，艾薇兒。」

「嗯……也不必以這種方式了解。」我也呷了一口蔬菜汁，但比他快樂多了，「時間還很長，有什麼想知道的可以慢慢問。」

「你母親的姓氏？」

「這個除外。」

我下意識回答，然後發現自己已經不生氣了。

天啊，我的適應能力真強。

布魯斯笑了一下，很明顯剛剛那個問題只是在危險邊緣試探的玩笑。

「那你今天準備做點什麼呢，艾薇兒？」

「呃……」

我被問住了，喝著蔬菜汁慢慢想。

我對哥譚沒有認識，在地球也沒有朋友，居住在韋恩家裡沒有必要學習或工作，一時居然想不出可以幹什麼。

布魯斯也沒有著急，在我的思考中吃著他的早飯。咀嚼食物時沒有聲音，刀叉和盤子相碰時沒有聲音，拿起放下玻璃杯時沒有聲音，禮儀端正，沉靜地彷彿能和這間房子融為一體。看上去和宴會上完全不一樣。

這讓我有點迷惑，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布魯斯。或者說，宴會上的布魯斯和此刻的布魯斯，究竟是以什麼配比混合而成的呢？又有沒有其他形象的布魯斯存在呢？

我需要了解他。了解他會對我的地球生活有非常大的好處。

如何開始？

我意識到他剛剛為我做出了一個榜樣。

「我能嘗嘗你的早餐嗎？」我倚著門框問。

布魯斯驚訝了一下，然後立刻回答：「當然可以。」

「我為您再去拿一副餐具。」阿福說道。

「不，不必這麼麻煩。我只想嘗一口。」

阿福頷首，侍立在一旁。我走近布魯斯所在的主座，他示意我自便。

盤中放著我不認識的食物一和食物二，已經被切掉了一半——誰背外星單詞的時候背這麼細緻。

「這是什麼……味道的？」

好險，差點問出常識缺乏的問題。我是不是需要看看地球的通識科普？給地球人小孩看的那種。

「黃瓜三明治，和楓糖鬆餅。」

我用他的刀叉分別切了一小塊，送到嘴裡，注意了一下不要接觸到餐具。布魯斯抬著頭看我，似乎因為我的行為而心情不錯的樣子：「味道怎麼樣？」

「還可以。」

當只有少量食物的時候，我的味覺應當是與地球人有一點趨同之處的。確實味道不錯，黃瓜三明治的外部略帶酥脆，內里搭配與醬料適宜。楓糖鬆餅口感鬆軟綿密，淋上的糖漿狀物質有高熱量的甜意。拋開我對飲食總體的不喜歡不管，這份食物本身是可以嘗一口的。

阿爾弗雷德的手藝不錯。

布魯斯平時會吃這些當早餐。

我記下這些，自覺多了解了一點這裡和布魯斯。把刀叉還給布魯斯，我提出了剛剛產生的想法。

「我想去哥譚的圖書館看一看。」

「圖書館？韋恩莊園內部就有不錯的藏書室。」布魯斯向我介紹，「應當能讓你滿意。」

我搖搖頭。

「這裡太安靜了。」

——然後我就在副駕駛狂亂的風雜訊中發懵了。

敞篷豪車被加速到了足以誇耀性能的程度，駕駛座的布魯斯換了西服帶著墨鏡，我沒有墨鏡，也沒想到要提前向他要，只好眯著眼睛任憑几縷頭髮亂飛，頻繁毆打臉部。

「還安靜嗎？」布魯斯在風噪中對我大聲說著。

這就是你把敞篷車開這麼快的理由嗎？！

「哥譚警局是不是不會給韋恩家所有車開罰單？」我大聲喊了回去。

怎麼迄今為止坐過的三輛車都開這麼快。

「當然不是。」

好吧，有錢，不在乎幾十幾百美元。

「剛進庫沒幾天的新車會被罰，新來的警員也會。所以，」他單手握著雙向盤，聳肩，「總能第一時間知道GCPD到新人了。」

「……」

好吧。哥譚皇帝。

當敞篷豪車停下的時候，我的髮型已經被毀了。離譜的是，同樣被狂風吹了這麼久后，布魯斯的髮型看上去還是挺不錯的，只是從莊園式的精緻變成了打獵時的恣意而已，隨手一抓就是洒脫的新髮型。

他轉頭看了我的頭髮，被逗笑了，伸手替我整理。

「你故意的！」我讓他整理，但是指責，「完全吹散了！」

「不是很有趣嗎？」

確實很有趣。

哥譚市圖書館館長親自來迎接布魯斯，布魯斯摟著我的肩膀，隨意應答了幾聲，並沒有在意館長小心的奉承。

我對布魯斯這樣的行為感到有點不舒服，但擁有他所擁有財富的人，恐怕都是慣於以這種方式生活的。同時，現在我依託於布魯斯，享受著他的資源與特權，這使我更加沒有立場對他的行為做出什麼批評了。這讓我更加不舒服。

布魯斯沒有向館長介紹我的身份，這是昨晚我們約定好的，公開身份會直接導致我在各方面受限。只是單純麻煩給我進出各個書庫的許可權，館長自然點頭稱是。

我心想，其實我只想看看幼兒科普圖書之類畫比字多的東西，普通的嬰幼兒繪本室就可以了。

但很明顯，身為一個二十歲的地球人，我不該對那種東西感興趣。只得默默忍下，重新思考自己想讀點什麼。

特權這種東西，擺在眼前時就忍不住想要使用。雖然我前幾分鐘才對布魯斯所享有的特權不適過，現在也不得不承認自己被吸引了。即使是進一下許可權書庫這種微小的特權，在被給予的時候也會擁有吸引力。

有什麼我想讀的東西嗎？

我想了想之後，發現確實有一個。

我有點抱歉地看著布魯斯。

他不明白我視線的意思，挺耐心地問我：「你想閱讀什麼呢，艾薇兒？」

「呃，你發誓你不會生氣？」

「？」布魯斯開始警惕，「我為什麼會生氣？」

「也發誓你不會逃跑？」

「？」布魯斯非常警惕，「我為什麼會想要逃跑？」

「我提醒過你了。」我給自己套上了免責聲明，也順便給他套了一個，「如果想要離開的話，我不會責怪你的。」

我覺得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定已經相當奇怪了，大約互相之間沒有聯繫的拼合縫合體之類。同時感嘆一下，感謝布魯斯分享給我的特權，這種特權即將讓他陷入尷尬。

我詢問館長：「有二十年前的報紙收藏嗎？最好是實體報紙收藏。」

館長將我們帶到了收藏室，帶領我們在書架間找到了當年的日期，然後貼心地離開，並把門大聲關上。

我無視了布魯斯徒勞的勸說，堅持把那天前後的報紙都拿下來，放在報刊室的大桌子上，統一翻到娛樂版。年輕的布魯斯和沒什麼變化的戴爾女士，鋪滿了整張桌子。

在地球安頓下來的第一天就該看這種東西。

我查看著這些日期，得出結論：「那麼你們的伴遊時間是一個星期。一個星期後你就換了新的女伴。」

「艾薇兒……」

「你們的效率很高。」

「……」

布魯斯試圖解釋什麼，我猜他肯定誤解了我的意思，於是打斷他，坦率地說出了我的想法。

「你的信息散布在所有的媒體上，看上去很輕易就能發掘透徹。」我說，「但我知道，報紙上的報道們有很多不實之處，網路上的傳言們更是難以辨別。」

「我可以通過互聯網去了解別人，別的名人，別的首富，別的隨便什麼東西。但布魯斯，我不想通過互聯網了解你。我想聽你親自介紹你自己。」

我的生物學父親被我的話吸引了注意，單手倚靠在桌沿，藍眼睛專註地看我，是今天最認真的表情。

「我猜你肯定不記得二十多年前的短暫星期了，但我想請你試一試。在這些報道的幫助下，你能回憶起來一些東西嗎？能分辨出這些報道里哪一條是真實的，哪一條是虛假的嗎？請嘗試一下吧。」

「想不起來也沒關係，我母親遲早會告訴我全部的。但布魯斯，整件事情對你來說是什麼樣的？我想知道你的情緒，你的視角，你的想法。」

我看著他。

「布魯斯，我也很想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