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四十四章 「契約成立」

「……」

現場一時間鴉雀無聲。

尹軒是完全搞不懂狀況,而方澄和方拾則震驚地聽着二人的對話，感到了深深的驚悚。

等等路哥你到底在說什麼啊！你怎麼就這麼輕易地將與零大人結契的事情說出去了！

方澄和方拾這一刻十分害怕一道雷劈過來，迎接零大人滔天的怒火。

當然,天空什麼都沒有發生。

而路懷天依舊笑盈盈地看着湯芙,詢問：「怎麼樣，你能夠付出代價嗎？」

「如果真的能夠實現我的願望的話……」湯芙握緊拳頭，目光依舊明亮堅定，「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聽到她這麼堅決的語氣，方澄反倒有些心驚肉跳，忍不住問：「你是發生了什麼了嗎……最近有性命之憂之類的？」

「恐怕，是比生命安危更加絕望的事情吧。」路懷天的臉上反而帶了一絲笑意。

但這並非是幸災樂禍，而是遊離在眾人之外，以一種俯視的目光遠距離觀察著人類,饒有興趣的笑容。

「……真是瞞不過你,我確實遇見了一件絕望的事，絕望到……我還不敢接受現實，不敢與你們說的事……」湯芙摸了摸蓬鬆的紅髮,有些艱難地咧開嘴角，笑容不似平時燦爛,帶着濃濃的悲傷。

她似乎什麼都沒說,卻又什麼都說了，尹軒看着她的表情,忽然間覺得有點眼熟,眼睛上過一道複雜的光,語氣低沉又直白的指了出來：「你覺醒，失敗了？」

……現場突然死一般的寂靜。

在場幾人的目光同時落在湯芙臉上。

而湯芙的笑容已經僵硬原地，慢慢轉化成深呼吸一口氣,吐息：「沒錯……」

她低聲道，表情一瞬間平靜如同死水，「我失敗了，姐姐好不容易為我找到覺醒之門，還告訴我通關的技巧，同伴都對我很期待，希望我能夠增加戰力……但是我覺醒失敗了，唯一的機會，我錯過了。」

就像是溺水之人再無希望，她語氣中宛如產生了黏稠的黑暗，帶着她一起墜落深淵。

「……」

方澄和方拾一時間被她絕望的話語感染，竟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是他們第一次面對沒有通過覺醒之門的玩家，這個時候他們才發現，任何語言都蒼白地無法安慰對方，甚至作為已經覺醒了的玩家，他們的表現則更加牽動對方的心，無論是安慰還是勸告，都會讓對方感到深深的痛苦。

嘴笨的方澄不用多說，連一向冷靜的方拾也面露僵硬，不知道該怎麼辦。

湯芙也沒有等待他們的安慰，湯芙一直是個很樂觀堅強的人，只有在經歷致命的打擊時，才會露出如此動搖和沉重的心緒。

她垂眸，緊緊攥住拳頭，咬牙，聲音隱隱露出哭腔：「這樣下去，弱小的我將會成為拖後腿的存在，只能看着姐姐他們越來越遠，無法與他們並肩前行。」

她並非在害怕無法得到力量，而是畏懼被同伴遠遠甩在身後，這會令她崩潰。

「……」方澄和方拾想到路懷天，想到他們之間的差距，竟有種跟湯芙共鳴的感覺，只是他們還有希望，湯芙已經沒有了。

正在這悲傷的氣氛感染到每個人的時候，突然，一道冷淡的聲音插了進來：「既然沒辦法覺醒，成為基因戰士不就好了？」

眾人皆一愣，湯芙面色露出複雜之色。

她還沒說話，方澄就憤憤不平地瞪着尹軒，忍不住斥責道：「我說，不是這個問題吧。」

「那是什麼問題。」尹軒表情冷靜，彷彿漠不關心，「又不是不能走基因這條線，有什麼可絕望的。」

「你？！站着說話不腰疼啊！」方澄當然知道倒還可以走基因路線，可問題是基因路線那是無路可走的情況下的選擇，跟覺醒者待遇完全不同，湯芙聽到這種選擇怎麼可能高興！這人真是沒眼力見。

尹軒冷笑了一聲，懶得理會他，直接看向湯芙：「你是我妹妹的好朋友我才友善的提醒你，我們已經成不了覺醒者了，不如面對現實，早日成為基因戰士，還有一絲變強的可能性，哪有時間在這裏自怨自艾。」

「拚命往上爬，超越那些高高在上的覺醒者，才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

此話一出，眾人皆一驚，就連方澄也驚訝看着他，忍不住問：「你，你也是基因戰士？」

「覺醒失敗了。」尹軒只淡淡吐出這一串字，卻讓人感到了這句話的千斤之重。

頓時惹得眾人沉默不已。

作為覺醒同樣失敗了的尹軒，可能他才是湯芙最適合的引導者。

方澄開始隱隱後悔，自己剛才不了解情況的插嘴，歉意地抿唇看了尹軒一眼。

「我不甘心。」但湯芙卻深吸一口氣，眼底明亮又堅定，「我不想放棄可能性。就算是用盡一切辦法，我也想要覺醒！」

這也是她孤注一擲，想要請求結識零的原因。

「……你在異想天開！」尹軒蹙起眉，冷淡指出她的奢望就跟天上的星星，遙不可及，「這世上不可能還存在其他覺醒方式。」

「不會的，有路懷天方澄方拾他們幫我，而且……是你告訴我不要放棄的。」湯芙倔強又堅持地瞪着他，「那我就掙扎給你看，就算再狼狽再艱巨，也會掙扎給你看！我一定不會輕易放棄覺醒這條路線，因為我才是我的願望！」

尹軒沉默望着她，眼神鋒芒閃爍，湯芙跟他一樣選擇了振作起來向前看，可是跟妥協服用藥劑的他又不同，選擇了前所未有的道路。

……會成功嗎？

過去那個因為沒成功覺醒而拚命吶喊不甘的自己，似乎隱隱在陰影里探出頭，開始注視着這一幕。

而湯芙也將最後渴望的目光落在路懷天身上，迫切的上前一步，她額頭的汗水晶瑩剔透，她的眼底也隱隱浮現閃爍著的淚光，「零大人……能夠幫助我嗎？我願意獻上我的一切，只求他幫我覺醒！」

連方澄和方拾都渴求地注視着路懷天，這一刻，他們都為湯芙所牽掛，都希望着湯芙可以得償所願。

路懷天微微眯起眼睛，心情有些愉悅，但他剛要開口，就見尹軒眉眼鋒利的眯起，忽然言語尖銳道：「我想你的腦子也不至於如此神志不清，這個世界只有通過覺醒之門一種覺醒方法，不可能存在第二種！更何況靠別人才是最愚蠢的辦法。」

他這還是首次在答應臣服路懷天後對路懷天露出鋒芒畢露的神色，狼一樣的眼神惡狠狠睨著路懷天，攻擊性顯露。

湯芙不明白為何他會因為這種事發這麼大的火，但路懷天卻毫不在意輕笑道：「你看起來很興奮，激動了嗎？」

尹軒的瞳孔猛地一縮，連忙狼狽避開他的視線，遮擋住眼底閃過的興奮和雀躍。

不只是湯芙渴望着覺醒的機會，作為同樣沒有覺醒被迫選擇注射基因的他，也一直在內心期待着能夠有改變命運的那一天，所以當路懷天開口的時候，當那個說到做到信守諾言的路懷天開口的時候，他心中才又是震驚，又是害怕。

語氣冷漠的辯駁，實則是在興奮地試探著前路方向。

沒想到路懷天竟然能夠輕易看穿他。

「相信零那位人吧，也相信你自己。」路懷天聳聳肩，看向湯芙，「你可以獲得第二次重生的機會，零大人會給你這個機會，但你仍需要靠自己的力量通關覺醒之門，這一點可沒人幫助你。」

這樣的承諾明顯比信誓旦旦拍著胸脯保證能夠覺醒的騙子可信多了，再加上相處已久的信任，湯芙頓時眼睛一亮，臉上幾乎是剎那間綻放出一個笑容：「沒問題，我最擅長挑戰了。我相信，只要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通過內心恐懼之物，獲得覺醒！」

尹軒卻冷靜地再次詢問：「需要付出什麼代價，又要怎麼做？」

「代價嘛……也許，會失去重要的東西，也許，也會收穫更多重要的東西。」路懷天微笑着，打着啞謎。

這樣的態度讓尹軒隱隱皺眉，他可不是孑然一身還有妹妹要照顧，不能隨意答應，而湯芙便痛快多了，從始至終堅定不動搖：「我同意，我已經做好覺悟了。」

「好，那就這麼定了。」路懷天笑盈盈舉起手掌，「契約成立。」

湯芙臉上也頭一次露出釋懷的笑容，起身一跳重重拍在他的掌心上：「契約成立！」

眼見訓練時間到了，路懷天沒有在人多的時候跟湯芙解釋該怎麼做，幾人約好晚上偷偷在無人的房間里再繼續交談后，就起身各自分散了。

路懷天三個覺醒者上樓的功夫，正巧這裏沒有別人，方澄壓低聲線問：「路哥，你確定零大人會同意這件事嗎？」

「放心，不同意我是不會提的。」路懷天對他們露出微笑，「這是大人交給我的任務。」

他隨口開始瞎編：「大人現在不是在虛弱期嗎，與人類結契有助於他恢復力量，所以暫時就交給我考察可以信任結契的人類了。」

方澄鬆了口氣，一臉懵逼：「我們怎麼沒有接到這任務？」

路懷天眨眨眼，看了一眼：「當然是因為你太弱了。」

方澄：……扎心了。

「現在提升實力才是你們的最重要目的，我還等着你們干翻C區老大呢。」路懷天拍拍他肩膀，「希望這一天能快點到來，不要讓我等的太着急。」

此話一出，方澄和方拾頓時感到有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在心中蔓延，讓他們恨不得實力突飛猛進，為自己爭口氣，於是馬不停蹄去找屬於自己的導師訓練了。

至於零大人能不能讓湯芙覺醒成功？

那不是廢話嗎！

盲目信任零大人的方家兄弟都不需要遲疑，遲疑一秒都是對零大人的不尊敬！

路懷天也熟悉的推開了水系的教室，結果映入眼帘的卻是相當銳利的爭吵聲。

事件的中心人是米安，旁邊還有着三名面色有些陌生的青年，一位男性，兩位女性。

而最中心的男生很不耐煩地拍開米安安撫的手，眼神兇狠如同瘋狂壓抑的野獸：「滾開，我不需要你的惺惺相惜。同是弱小的水系所以我們抱團取暖吧？呵，我沈燁磊絕不接受！」

說話間，沈燁磊眼中赤紅一片，喘著粗氣，明顯就是被刺激到了極點，正在爆發。可能也是知道他的心情，米安無奈解釋著：「冷靜點，不一定覺醒水系就是不好，我已經走出來了，我相信你遲早也可以明白的。」

「呵呵，原來米家的天才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平庸接受了現實！」沈燁磊卻諷刺道，「但是我沈燁磊不想接受！我可是沈家的主心骨，可是被眾人期待的存在，這樣的我怎麼可能覺醒水系，不可能，我絕不接受！」

看到這裏，路懷天就已經饒有興趣地明白了，沈燁磊，一個出了多個回歸者沈氏家族最備受期待的玩家，結果只覺醒了水系能力，就跟當初的米安一模一樣，心態快塌了，只是沈燁磊現在就像是一條瘋狗，見人就咬，根本沒有米安曾經的穩重和冷靜。

米安很是理解沈燁磊的心情，再加上性格使然，很想努力勸阻沈燁磊從崩塌中走出來。但他知道語言是蒼白的，正有些頭疼的時候，米安突然看見了站在門口的路懷天，頓時眼前一亮，因為路懷天就是所有水系玩家的標桿。

「別擔心，你知道路懷天吧，他只用水能力就打贏過了雷系的袁凱復，難道還不能證明什麼覺醒能力都可以變強嗎？」米安溫聲勸道，「我們可以模仿他的戰鬥方式，努力提升自己！」

「就他？」提起路懷天的時候，沈燁磊臉上多了幾分不屑，「那是袁凱復太弱了，並不是路懷天太強，只是一個水系而已，局限就在那裏，按道理來說他怎麼可能贏的了雷系！」

「當然不是。」米安忽然靈機一動，將路懷天所書寫的戰法拿出來，寶貝似的抱着想給他講解，「對了，這是路師兄親自書寫的戰法，而且可以讓每一個水系的玩家免費參觀，你來看一看就知道了，他非常厲害。」

米安深信任何一個看了路懷天所書寫戰法的人都會對路懷天心生激動和嚮往，就如同曾經的他一樣，便迫不及待地想遞給沈燁磊，然而沈燁磊卻不耐煩地推開他，粗糙將戰法扔在地上，一點興趣都沒有，直接往外走去：「不看，他一個玩家能寫出什麼弱戰法，我可不想去學習那種垃圾。」

「……你說什麼！」米安終於蹙起眉，眼神鋒利起來，他感覺到沈燁磊侮辱的辭彙。

而他也絕不能允許，路懷天珍貴的心血遭到如此侮辱。

沈燁磊諷刺看了他一眼，心煩意亂想要走出教室，而這時，他才注意到在教室門口不知道圍觀了多久的路懷天。

沈燁磊並沒有覺得絲毫尷尬，反而怒氣沖沖地瞪了路懷天一眼，將所有不滿都發泄在他身上，冷漠地與他擦身而過離去。

「等等，你剛才說的話我可不能當做……」米安剛要追出去理論，路懷天卻將手掌搭在他肩膀上，笑着搖了搖頭。

米安這才逐漸恢復冷靜，看着沈燁磊離去的背影，歉意嘆了口氣：「抱歉，路師兄，我本以為能夠讓他理解水系的強大，可惜果然困難重重。」

他的眼中透著無奈和疲憊：「這條路果真相當困難。」

「那也不一定。」誰知路懷天卻挑了下眉，笑盈盈示意他往教室裏面看。

米安疑惑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忽然看見那本被丟到地上的戰法，正被人撿起來小心翼翼的觀看——正是另外兩個晉陞水系覺醒者的少女。

或許少女們只是抱着好奇的態度才撿起觀看路懷天所書寫的戰法，但很快，她們就一下子被帶入了路懷天所繪製的戰法精神世界，竟是隨着圖解，慢慢理解了戰法的勾勒。

路懷天感到了她們微薄的精神力湧入自己身體的同時，也證明了她們在其中獲得了不少的感悟。

其中一位名叫林苗苗的少女最先回過神，驚愕地捂住自己的嘴，好懸沒叫出聲：「這是……這是高級戰法？」

另外的少女正看得如痴如醉，聞言也逐漸回過神，目光驚愕又懵懂：「這就是高級戰法……好厲害？怪不得精神力消耗這麼快！」

林苗苗想起米安所說的話，一時間，不可置信，匪夷所思，難以理解等種種情緒，都湧上了她的心頭。

「這就是路懷天創作的戰法？可他只是個玩家啊，而且還是我們的同期，這怎麼可能呢？」

她的喃喃自語被米安的輕笑聲打斷，「沒有什麼不可能的，因為路師兄是天才。」

「不要用正常的思考去看待天才。」

「不過他也是將中級戰法進行改良，才蛻變成的高級戰法，並不是原創……但高級戰法的本質不會變。有了這些戰法，水系的能力便會大大的加強。」

米安的笑容彷彿有安撫人心的能力，林苗苗看着他，忽然間就擁有了很大的自信：「好厲害……這戰法，我們……也可以學習？」

「當然可以，這一點也是路師兄親自說的。」米安對路懷天溫柔一笑，「對吧？」

他一口一個師兄，語氣里全都是佩服和崇拜，路懷天倒是沒什麼感覺，但深知米安是何等驕傲的人傑的兩位少女卻知道這其中有多大的分量。

此時兩位少女對視一眼，心怦怦直跳，她們都已經做好了成為玩家中墊底的水系毫無出頭之日的準備，可是路懷天以及米安卻彷彿給她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讓她們不禁對未來充滿希望。

二人統一對路懷天行禮：「路師兄，我們一定會好好學習，不辜負您的期待！」

「不要那麼拘束。」路懷天對她們笑盈盈揮了揮手，「我們已經是同門了，大家互相幫助互相提升，不要客氣。」

兩個女生對路懷天最深的印象就是狠狠打敗了袁凱復還折磨了許久，本來還對路懷天有些畏懼，但看見路懷天友善又真誠，又不自覺放鬆起來，靦腆笑了笑：「好。」

誰也沒有理會不知道去哪裏的沈燁磊，就連米安也因為有新人理解他加入他，而忘卻了剛才的煩惱，一時間氣氛正好。

米封就是這個時候走進教室的，他提前知道教室里會有新人來，正頭疼還怎麼平衡新人和老人之間的氣氛，結果這一看，人家米安和路懷天完全自己就能處理好，哪需要他，簡直省心到不行，便又恢復了懶洋洋的狀態。

「老師。」米安看見他，還主動給他介紹，「這兩位是新加入我們的林苗苗和余曉，剛剛才覺醒，控制精神力還不完美。」

「好。」米封笑呵呵跟兩個女生打招呼，看起來兩個女生也很乖巧，更加省心了。

他主動走到最前面的講座上坐好，就要拿出隨身攜帶的包，看起來完完全全就像是個靠譜的老師。

米安看着這一幕，不知為何倍感欣慰；「老師今天打算教些什麼？」

「找我幹嘛，你自己教就行了。」米封卻如同趕蒼蠅似的擺了擺手，耍賴，「你的知識足夠教新人了。」

「……」又看了眼貴為老師身份卻耍無賴的米封，米安嘴角一抽，忍不住了，「叔叔，你怎麼能將授業都推給我呢，這是不是太過分了。」

「沒辦法，我正忙着呢，哪有工夫教你們那麼基礎的。」米封也一臉無辜。

米安疑惑：「你忙什麼呢？」

米封將包一拉開，取出了多種最新型戰法，理所應當，「當然是學習路老師所寫的戰法了！」

說罷，一臉討好的朝路懷天跑去，露出微笑：「那個路老師啊，這段精神力勾勒我還是不太會，您有工夫來教教我唄。」

米封：……

兩位女生：……

看着討好湊到路懷天端茶送水的米封，三人一頭黑線。

好傢夥，真是好傢夥，你倆到底誰才是老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