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漆應彩蟈蟈葫蘆

紅漆應彩蟈蟈葫蘆

夜色下的倉庫,全是嬉笑聲。

董大嬸正帶着幾個婦人烤餅,餅裏面加了不少肉碎。

平時她們吃的餅都是素餅,不加肉的,這一頓相當於特別不錯的慶祝了,而且這一頓管飽。

肉是剛才董大嬸讓人去外面買的。

剛回來的傭兵,正提着水桶洗去一身的灰塵。

沈宴也痛快地用水擦了擦身體,然後開始在一個木盆裏面和面。

他提出今晚上的飯他來做,但四五十個人呢,加上又是過節一樣的一天,怎麼可能放心交給他。

不過也留了點麵粉和肉碎給他。

對於多出來沈宴這麼一個新人,自然也成了一些人討論的焦點。

不多時,沈宴小雜役,外地雲遊詩人的身份就傳開了,引來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沈宴一邊和面一邊聽着其他人熱鬧交談,從中也得到了不少消息。

比如,這個四五十人的傭兵團,有一個名字,虎豹傭兵團。

比如,虎豹傭兵團的成員,有些叫趙闊隊長,有些卻叫趙闊指揮官,特別是那些缺胳膊斷腿的傭兵,喜歡這麼叫。

指揮官?十分奇怪的稱呼。

沈宴也沒有在意,或許對於傭兵團的頭子,都是這麼稱呼的?

等董大嬸她們的麥餅烤好了,一人一個麥餅的啃著,特別是小孩,臉上都是美味滿足的表情,小嘴油滋滋的,跟過年一樣。

沈宴其實也餓,肚子都咕咕的叫了,但實在受不了麥餅的味道。

沈宴手上只有一些麵粉和碎肉,他想要做點複雜精緻的食物也不可能,所以選擇了做最簡單最家常的麵條,手擀麵。

手擀麵比機器切割的麵條更加勁道,有嚼頭,在麵館售賣的價格也更高。

要做一道美味的手擀麵,也需要點技術。

比如第一道工序,和面,先得一點一點的加清水,將麵粉先和成絮狀,然後再和成團,通過不斷的揉捏,讓和出來的麵糰均勻,軟硬適度,這個過程說起來簡單,但面的味道如何,基本取決於這一個過程。

手擀麵分兩種,一種是鹼面,現在沒有鹼,只能做第二種。

等麵糰揉好,需要醒面,大概需要用盆子捂上二十分鐘。

等待的這二十分鐘,沈宴將肉碎分開,肥一點的熬了一點油出來,瘦的剁成肉餡。

然後在肉餡裏面攪合上鹽,在熱油裏面炒成肉臊子。

他要做的正是最簡單的臊子面。

等臊子做好,麵糰也醒好了。

找了一粗細適度的木棍,開始擀麵。

將麵糰一點一點的擀開擀薄,然後像疊被子一樣疊成幾層。

這時只需要用刀一切,就能得到麵條了。

可以切成寬面,也可以切成窄面,寬面味道殷實,窄面柔軟有彈性。

將切好的面一抖開,就是一條一條的麵條子,和面的時候和得好,韌性十足,不容易斷。

沈宴的這翻再正常不過的操作,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興趣。

「這是在做什麼?」

「不像是烤餅。」

特別是幾個孩子,抓着手裏的麥餅,歪著腦袋圍在一旁看熱鬧,跟遇到了什麼新奇的事情一樣。

沈宴燒了一鍋水,抓起一把切好的麵條放進水裏,用勺子攪了攪,免得糊鍋。

煮上幾分鐘,等麵條上浮,看看面色,就可以出鍋了。

將熱乎乎,白嫩嫩的麵條撈進碗裏面,撒點鹽,用勺子鋪上肉臊子,一碗最簡單的臊子面完成。

當然若是有其他佐料就更好了,現在除了油鹽並無其他。

但哪怕如此,相比於那敲都敲不開的麥餅,沈宴已經十分的滿足了。

就是幾個小孩眼睛都快瞪碗裏面去了,一會看看自己手裏的麥餅,一會看看碗裏的面。

「這是啥?」

「看上去還挺好看。」

「聞着香。」

白條兒,鋪上肉臊子,雖然簡單,但看上去的確不錯。

一種沒見過的食物,不僅僅是小孩,連其他傭兵都投過來了好奇的目光。

沈宴的確餓得厲害,用筷子拌了幾下面,然後夾起一筷子面放進嘴裏,嗦了起來。

簡單的味道,但兩天比吃糠咽菜還難受的沈宴感動得差點哭了。

咬上一口,都是食物的香味,勁道十足的口感,胃部貪婪地想要將它吃進去。

等沈宴吃完兩口,一抬頭,傭兵團的孩子正在擦嘴角的口水。

「要不給你們也來點?」

沈宴又下了一鍋,將煮好的面分別撈進碗裏,撒上鹽,鋪上一勺子肉臊子。

幾個小孩也學着拌了拌面,然後用筷子挑着麵條送進嘴裏。

只是一嚼,完全不同於以往的烤麥餅的味道充斥整個口腔,細膩,面香,還有肉香混合在一起。

眼睛都亮了起來,小嘴嘴吃得呼呼的,默默地將手上沒啃完的麥餅先放在了一旁。

看得董大嬸幾個烤餅的婦人一臉疑惑。

她們烤的餅在附近幾個傭兵團都是出了名的美味。

沈宴心道,得,又得煮上一鍋了。

乾脆將剩下的麵糰全擀成麵條煮了。

其他傭兵和趙闊都過來嘗了嘗新奇,這一嘗都有些愣神。

臊子面的味道的確不錯,但也有缺點,無法像麥餅一樣長時間保存。

傭兵團烤麥餅,烤一次能吃一周,也就是說,一周只需要開一次火,而麵條的話,頓頓都得開火,這是不同的飲食習慣。

沈宴的一手美味的麵條,倒是拉進了他和傭兵團其他人的關係,時不時也能搭上兩句話了。

再喝上一碗麵湯,幾個小孩又圍到了沈宴身邊,眼睛笑彎了地看着沈宴。

「董老爹說,你會講故事。」

他們傭兵團很小,以前根本沒有雲遊詩人,每次聽到那些大型傭兵團,都有自己的雲遊詩人,他們就特別羨慕。

沈宴一愣,還有這一出?

他哄小孩的故事還真不少,只是沒有準備。

看向說話的孩子,大家都叫這孩子蝗崽。

此時,天色早已經暗了下來。

倉庫外的院子,點上了煤油燈,煤油燈的燈光渾黃搖曳,聚集著一群忙碌了一天的傭兵,顯得有些溫馨。

沈宴看了看蝗崽,點了點蝗崽脖子上掛着的一個破損吊墜,道:「將它給我看看?」

說是吊墜也不妥,僅僅是一個破舊的掉漆小葫,用一根繩子纏繞着,算不得飾品。

沈宴從看到這孩子的第一眼,其實就關注到了這小葫。

蝗崽有點捨不得:「這是我爹媽留給我的唯一的東西了。」

沈宴心道,遺物嗎?

趙闊他們傭兵團居然還養孤兒?這和他們一路上因為物資的缺乏表現出來的心狠似乎有些不一樣。

沈宴也沒取下蝗崽的葫蘆,而是直接拿在手上,仔細看了一會,葫蘆上的紅漆已經脫落得差不多了,露出裏面的官模子,拿在手上,大小十分舒適。

「清朝康熙年間的紅漆應彩蟈蟈葫蘆,還是個官模,這可是個好東西。」

沈宴繼續道:「我就給你們講講這個蟈蟈葫蘆的故事。」

「在康熙年間,無論是市井還是宮廷,都盛行玩蟈蟈,由此誕生了一系列的產業,比如蟈蟈葫蘆的製作……」

「有大匠師製作的蟈蟈葫蘆,能讓居住在裏面的蟈蟈順利過冬,冬暖夏涼……」

「上好的蟈蟈葫蘆價值不菲,一般都進貢給宮裏的達官貴人把玩。」

「比如這隻紅漆應彩蟈蟈葫蘆,從質地,釉色等來看,當屬於上等貢品,說不得它裏面居住過好幾隻蟈蟈大將軍……」

除了幾個聽得眼睛直眨巴的小孩,其他傭兵也聽得嘖嘖稱奇。

一個小葫蘆居然還有屬於它的故事?

沈宴的聲音,似乎能將人帶入一個遙遠得無法計數的年代,那個年代,奇巧淫/技盛行,真實又飄渺。

……

夜色不早了,熱鬧也熱鬧過了。

倒是幾個小孩圍着沈宴,還要聽蟈蟈葫蘆的故事,特別是蝗崽,捂著葫蘆,笑得特別燦爛,原來他爹媽留給他這麼有意義的東西,不僅僅是一件物件,而是一種思念。

今夜熱鬧歸熱鬧,趙闊他們外出三月左右,現在終於回來了,路途的疲憊也在這一刻顯現了出來。

吹燈,睡覺。

倉庫被隔離成了兩部分,男女分開住。

集體宿舍啊。

不過,能遮風擋雨,還有一張床也足夠了。

沈宴其實也一樣的疲憊,他也幫着在沙漠裏面拉卡車,消耗了不少體力。

一躺在床上就睡著了。

倒是幾個小孩,偷偷摸摸想要去找沈宴講故事,就住在一個倉庫裏面,也方便,皮到不行,不過被趙闊擰著后脖子扔了回去。

趙闊又摩擦了一番他那些「工藝品」這才入睡。

沈宴這一覺睡得很沉,算是這兩天睡得最好的一覺。

夢中,似乎聽到了蟈蟈的叫聲,一聲兩聲,無數聲連在了一起,像是到了蟈蟈王國。

等沈宴醒來的時候,倉庫裏面已經空無一人,倒是門外,悉悉索索的聲音詭異得很。

沈宴揉着眼睛推開倉庫的門,蝗崽那小孩正站在外面……

只是,沈宴整個身體的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瞳孔劇烈放大。

「蟲……蟲災?」

好……好多的蟈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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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三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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