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 3 章

「您為什麼要買生髮水?」

胡青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臉不可置信。

「你知道的,我的頭髮都被燒光了,探病的人來的時候整形手術做完摘掉頭套,他們要是看到我的禿頭,我會很難過。」失落的語調從頭盔里傳出。

「頭髮是aLpha的尊嚴,你懂得的。」

胡青看不得偶像難過,馬上發誓自己明天保證完成任務。

「放心去吧,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衡星道,看着他邁著穩健中冒着急促的腳步跑出病房。

她從床上跳下來,走向衛生間,再一次對着洗手台摘下頭上的醫療頭盔,撐著枱面身子向前探。

鏡子裏的Alpha有着鎏金色的眼瞳,在白色頂燈的照射下閃閃發光,像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初生的日光。眉骨輪廓高但走向較為平直,中和了眼尾的銳利,平添幾分親和力。雖然眉毛也還沒完全長好,但畢竟是淺色的,原先的存在感本來就比較低,觀感沒有太大的差別。

流光溢彩的金色眼睛再搭配上其他同樣長得不俗的五官,即使頂着略顯社會的金色寸頭也可以確定,衡星長著一張好臉。

衡星自己也知道這一點。

以她浸淫服務行業多年的經驗而言,漂亮的外表比起熱情的服務更容易得到陌生人的好感。

修船廠老闆酒後吐真言時告訴她,自從她來上班后,營業額高了將近百分之三十。自家蛋糕店生意最好的時候是晚上她來幫忙的時候。

明天晚上兩個護工換班時將會是被監視最薄弱的時候,有着一張好臉會讓她跑得更順暢。

她抓抓自己的後腦勺。

得先把頭髮留起來,要不然和帝國監獄剛放出來的一樣。

*

「星星,起床了!」

窗帘被拉開,日光跨過欄桿跳進房間,碎金般灑在床上的同為金色的小捲毛上。

圍着圍裙的男人拉完窗帘後走到床邊,伸手揉了揉床上凌亂的一顆頭,亂糟糟的小捲毛鋪滿整個枕頭。

「你趕緊起來,我得去店裏了,剛烤了幾個小蛋糕,你送給修船廠的朋友們。這幾年人家一直照顧你,總要感謝一下他們。」

「老闆才要感謝我吧。」小捲毛翻了個面,把頭埋進枕頭裏。

「聽話。」男人戳戳她的後腦勺。

「好吧,什麼味的。」

「草莓味的。」

「他們是Alpha,才不愛吃草莓味。」

「我知道,草莓味的你留着自己吃,剩下巧克力和抹茶的你送給他們。」

男人笑道,「星星,沒有人說Alpha不可以喜歡吃草莓小蛋糕的……」

「元帥元帥元帥……」耳邊突然傳來吵鬧的念經聲。

夢境消散。

衡星皺着眉費力地睜開眼睛,搖搖晃晃地坐起來。

胡青趕忙上來扶她,「今天您怎麼這麼晚起,再過十五分鐘就得去檢查您機械腿適應的情況。」

高級的醫療頭盔有自動噴霧洗臉功能。

冷風吹來,衡星清醒后,胡青領着她去檢查。

醫生看着數據道:「您的適應狀態非常好。」

甚至可以說,好到有點出乎意料,在她身上,機械腿比真腿還跟腿。

「我需要在幾年之後來更換新的機械腿嗎?」

「這要看您的具體訴求,您安裝的機械腿保質期在六十年以上,但現在的產品疊代很快,以後必然研發出新的更優秀的產品,如果您有興趣的話可以自行來醫院更換。」

回到病房后,衡星拆了一條營養液,將吸管插、入頭盔的飲食口。

「元帥,我買到您要的生髮葯,看評論說,這藥效果顯著,厚敷兩個小時,頭髮會暴長二三十厘米。」胡青遞給她一個青色小盒子。

等下午胡青去辦理接班手續時,衡星到洗手間對着鏡子塗生髮膏。

盒子裏附着一個雪糕棒一樣的小木棒,正確使用方法是用它把生髮膏在頭上推成均勻的一層。

但衡星沒有這麼多時間塗藥膏,選擇直接上手,塗勻后戴上附贈的發帽,再套上醫療頭盔。

不遵從操作說明總會有後果,

下午的時間,她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手背上碰到過生髮膏的地方手毛瘋長,生長速度和長度在她的認知邊緣上瘋狂試探,可以說是生物學的奇迹。

病房裏沒有小刀之類的鋒利物品。

也不能找胡青借,他還以為自己是等整容手術摘下頭盔之後才要使用生髮膏。

等手毛停止生長后,衡星含淚直接上手用蠻力一根一根拔下來。

有人說Alpha從不流淚,那一定是他沒拔過自己的體毛。

好痛。

真的好痛。

小木棒的存在果然有它自己的道理在。

看着手上的效果如此顯著,頭上的效果不言而喻。

肯定更好!

才怪。

額前的捲髮吹乾后淺淺蓋過眼睛,她原本以為至少到鼻下。

不管如何,聊勝於無。

她戴上頭盔。

晚上,胡青的換班時間到了。

衡星搭着他的肩,「走吧,我送你一程。」

他受寵若驚,非常感動,開口說道:「您現在應該去床上休息。」

「好吧,不瞞你了,我想下去餵魚。」衡星冷漠地推了他的後背一把。

這才對嘛。

「你之後有什麼安排嗎?」

「我可能要回學校讀博,醫院還是水太深了,不適合我。」

「什麼時候走?」

「明天下午的票。」

「胡青,把票改到晚上吧,早點走。」

衡星口氣突然變得嚴肅正經了起來,現在的形象才和胡青印象中的司雲元帥相重合。

和她相處的這半個月,胡青總覺得有種割裂感。

視頻里和戰場上的元帥冷漠強大不苟言笑,身邊的元帥經常會和他開點有趣的小玩笑,每天還會準點去樓下空手套魚。

「元帥,我感覺您和以前不太一樣。」

大概是馬上就要離開了,他放任自己大膽問出真心話。也有可能是身邊的Alpha近日表現得過於「和藹可親」,讓他想不到冒犯之後能有怎樣嚴重的後果。

「重病之後心境改變,這不合理嗎?」衡星意有所指。

「也是。」胡青信服地點頭,「就到這吧,您該回去了。」

「你記得晚上就走。」

「嗯,您保重身體,我先走了。」

衡星站在原地,目送着他走出第九療養區的大門。

胡青登上一輛有着春泉醫院標誌的飛行器,從窗戶邊上往下看的時候正好看見衡星在朝他揮手。

看着飛行器逐漸縮小變成小小的光點消失在遠方,衡星跟着走出第九療養院,大門邊上的登記儀藍光一閃,記下了她最後一次出入這的時間。

晚上比白天冷,而且最近正在降溫,寒風直刮著她的褲腿,極其智能的機械腿疼痛感應很敏感,衡星覺得兩隻腳腳腕涼得像塊冰。

她忘了第九療養區里有室外暖氣,直接這樣大喇喇地走出來確實是有點冷。

衡星的目的地在第三療養區和第九療養區的交界處,大概二十分鐘的路程。

掀開地上的模擬草皮,藏在草皮之下的是一個圓形的井蓋,在旁邊摸索到開關,按下之後,井蓋緩緩左移收起,只剩一個圓圓的洞口。

衡星爬下洞口,踩在牆壁上突出的石頭上。

三秒后,石頭帶着她下沉,前往她真正的目的地——春泉黑市。

這是她這周在整個醫院亂竄得到的小道消息。

誰能想到春泉星最大的黑市竟然在春泉醫院的底下呢?

春泉星三大都市傳聞之一:

住在第一、二療養區的病人經常可以聽見底下傳來細密的說話聲,那是春泉醫院裏病死的冤魂在哭泣。

一派胡言。

純粹是因為第一、二療養區底下是自由貿易區,討價還價的聲音比較多,正好傳到頭頂上。

第九療養區底下是一片小診所,專門幹些醫院幹不了的灰色項目。

腳踩在不平整的紅磚板上,地上很濕潤,但路燈偏暗,看不清是血還是污水,衡星對着路邊的小廣告找到目標。

裝飾牌上歪歪扭扭血紅色的四個大字——

「目光如炬診所」

跟別的小診所比起來,這家店可謂是無人問津。

狹窄的店面中擺着一個變形了的瑜伽墊,披頭散髮的女人正躺在墊子上抖腿玩終端,從衡星的角度可以看到虛擬屏上肉花花的圖像,不是什麼健康畫面。

「親愛的,你來啦!」女人仰頭看見衡星,站起來就朝她撲來。

「別套近乎。」衡星冷淡道。

「之前說好的,把腿上的定位器摘掉,我把這個頭盔給你。」

「好啦,不要這麼冷漠啦!」蕭詞把頭髮用夾子固定在腦後,披上掛在牆上洗到發黃的白大褂,「不信你去外面問問,誰不說我蕭醫生最講信用,這可是我行醫多年積累下來的好名聲。」

蕭詞之前是春泉醫院的特級醫生。

一個患者的父親因交不起手術費和她做交易,願意用自己的左眼交換。

有眼球收集癖的蕭詞一口答應,為他墊付了手術費,幫他救活自己的孩子,但當她要兌現自己的諾言時,對方反口咬死沒這回事,並將她告上醫療法庭。

之後她被醫院辭退,兜兜轉轉來黑市開了個小診所。

蕭詞本就是帝國最好的醫學院出來的優秀學生,技藝精湛,但要價詭異,總是要求拿左眼當做診金。

上次她看上了衡星的醫療頭盔。

其實也不止頭盔……

衡星摘下自己的頭盔,搖了搖頭,把額前的碎發往後晃,捲毛因為頭盔的靜電炸炸的。

「你知道的,我不要頭盔也行。」看着她的臉,蕭詞舔舔嘴唇。

「我對Beta沒興趣。」衡星抬眼正好對上牆上的幾十隻眼睛。

它們被泡在玻璃瓶里,此刻全都直勾勾地對着她。

「一點有趣的小設計罷了。」蕭詞笑着說,領着她往內間走。

裏外是風格完全不同的設計,和油膩狹窄的店面相比,乾淨高級的手術室顯得更加高端了。

「定位器卡在模擬神經里,機械腿打不了麻藥,可能會有一點痛,你忍忍。」等她躺好后,蕭詞拿起手術刀就開始干。

確實是有億點痛。

衡星仰頭看天。

早知道手毛等現在再拔,省得難受兩次。

「親愛的,你知道嗎,看着你難受我總有種莫名的開心。」優秀醫生蕭女士轉移她的注意力。

衡星:「我理解,畢竟你是個愛收集眼珠子的變態。」

「我不是變態,我只是比較博愛。我喜歡那些有趣的小東西,也喜歡所有漂亮的人,Alpha也好,Omega也行,Beta湊合湊合也可以,所以你——」

「不可能。」

「哦,好吧。」

嚶——

蕭詞不說話,疼痛又變得難熬了起來。

衡星覺得自己像密封的玻璃瓶,沸水在瓶內搖晃但怎麼都流不出去。

「所以,你剛剛為什麼把Beta放在最後面。」她問。

在身體激素的調控下,Beta天性應該更接近Beta。

「我說了,我喜歡長得好的,但Beta中長得好的太少了。」

「帝國研究院有這方面的課題嗎?」

「沒有,全是我個人積累的經驗。客觀來說,我見過好看的人最多的應該是Alpha,畢竟好看的Omega大部分被他們的伴侶藏在家裏。」

蕭詞不死心,「當然啦,最好看的還是你呀!」

衡星:「不可能。」

蕭詞:「哦。」嚶

從診所出來后,衡星去私人交易區買了幾套衣服,都是簡單的款式,還買了一個二手的空間鈕,戒指形狀,表面的黃漆已經被磨掉了。

很便宜,只要一百星幣。

確實有點報看,便宜自有便宜的道理。

賣東西的大叔狡辯:「你不覺得這很復古嗎,現在的年輕人就喜歡這一種。」

衡星:……

「我知道這是為了磨掉表面的個人印記,這個空間鈕是你偷的?」

大叔張嘴……

大叔沉默了。

「那個終端多少錢?」衡星指著塑料布上另一個商品問他。

「五千星幣。」

「太貴了。」

大叔遲疑地問她:「你給多少?」

「五百。」

「小妹,這也太狠了吧。」

衡星:「也是。」

「那五百五。」

大叔嘆氣:「這生意,做不成的。」

衡星撿起終端,端詳片刻,「你這也是磨掉印記的,對着空間鈕的價格換算一下就是五百。」

大叔神神秘秘地說:「這個終端不一樣,它裏面有賬號的。」

衡星不以為意:「原主人換個終端登錄下,你的賬號就被擠掉了。」

「他呀,再也用不了終端了。」老闆曖昧地說。

「放心,這都是乾淨的,這不會查到你的。」

衡星手上的終端已經登了自己的賬號,一旦司家開始追查,很容易被發現。

「五百六行嗎?」

大叔叫道:「最少三千。」

「行,兩千五,交個朋友。」

繼續僵持了兩分鐘后,衡星帶着價格為兩千一的舊終端去維修區修自己的舊終端。

花了快一個小時,老闆擦擦頭上的汗,扶了扶眼鏡,「找不到,我懷疑那半年裏確實沒有東西。」

衡星沉默。

「那你幫我把這個終端的賬號和資料銷毀了吧。」

「行,要回收嗎,我這裏回收費是整個黑市最高的,你這個新舊程度可以要到兩千。」

「不要了,我自己收著。」衡星道。

老闆幹活時,抬頭髮現她好奇地看着外面的顯示屏。

「那個是亡命之徒賺錢的地方,把想殺的人和報酬掛在上面,報酬越高排得越高,要是有人接單下面的單子會上升頂替那個位置。」

顯示屏最上方的報酬已經到了三十萬星幣,謀殺對象是一個23歲的Omega,名字被星號。

突然,第二條上升覆蓋掉它,一切彷彿從沒存在過。

*

旅行區會有一些飛船司機在接單,他們可以幫把顧客送到一些帝國星艦送不到的地方。

柯澤星附近的小星球多多少少也被蟲族污染過,現在已經沒有人再居住了,到達那塊區域的航線已經全部被廢除。

衡星要是想回柯澤星遺址看看就只能坐私人飛船,也有一些比較正規的選項,但不正規的畢竟便宜點。

坐在椅子上抽煙的男人看見衡星往自己的方向走,他戳戳身邊人的肩膀。

「終於能有點錢花花了。」

「別玩了,快給礦場打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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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帥失憶后選擇退休[女A男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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