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裝一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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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東川大學開學兩天,岑青檸的生物鐘還沒倒過來,一下課就趴在課桌上昏昏欲睡。

容妍來的時候教室幾乎都空了。

「檸檸。」容妍習慣了她的生物鐘,不厭其煩地喊,「下課了檸檸,我們去吃飯,喻思楊請客。」

岑青檸聽得不真切,睡眼惺忪地問:「喻思柏?」

容妍一把架起她:「什麼喻思柏,他弟弟喻思楊。上回被你迷得神魂顛倒那個男的。」

岑青檸清醒稍許,慢吞吞地「哦」了聲。

前天東川航空發表聲明,會嚴肅調查這件事,這兩天一直沒動靜,她時常會分神想到喻思柏。

喻思楊在東川大學算個風雲人物,富二代,長得帥,對人又大方,身邊從來不缺朋友。

中午的聚餐顯而易見的熱鬧。

岑青檸和容妍到包廂時,桌上坐了大半的人,喻思楊起身招呼她們,留了身邊的空位給岑青檸。

兩個年輕女孩暗自打量岑青檸。

前陣子都傳遍了,喻思楊看上個圈外的女孩,這女孩家世普通,模樣可不普通。

今日一見,傳言不虛。

清麗又嬌憨,喻思楊的最愛。

岑青檸有點兒起床氣,再加上在瀾江她向來是眾星拱月中的那個「月」,毫無負擔在喻思楊邊上坐下。

喻思楊一見她就「孔雀開屏」,矜持中又帶有幾分炫耀:「妍姐說你是畫漫畫的,我把網上有的庫存都買光了。」

岑青檸抿嘴笑笑:「玥珍也買了,謝謝你們。」

喻思楊:「……」

艹,小辣椒是不是專門和他作對?

許是因為提起了小辣椒,喻思楊稍稍收斂了點,連兩個女孩的合照請求都拒絕了,免得讓小辣椒刷到。

岑青檸耐著性子和喻思楊聊了兩句,順勢提起喻思柏:「你哥哥這兩天還好嗎?」

喻思柏的事圈內人盡皆知,不少人來問喻思楊。

所以這會兒岑青檸問起,他完全沒有多想,只當是普通朋友的關心,畢竟兩人也算認識。

喻思楊:「我哥這兩天在公司接受調查,今天下午應該會出結果。我晚上還得回家吃飯,我哥也回去。」

友人笑道:「你不是天天回家?晚上還有門禁。」

桌上眾人都忍不住笑,明明是個花花公子,卻跟初中生一樣,每天踩着家裏的門禁點回家。

喻思楊說起這件事就煩:「我堂妹這陣子住我家,她學籍在東川,回來高考,我現在在家大聲說句話都不行。」

眾人又是一陣笑,很快淡忘這個話題。

在他們看來,喻思柏的事只是一件小事,有喻家這座大山在,喻家大公子怎麼會出事。

真要出了事,正好回家繼承家業。

岑青檸托腮瞧著,包括喻思楊在內,沒人在乎喻思柏的工作,哪怕誰都知道喻思柏迷戀飛行。

她忽然覺得喻機長有點兒可憐。

午飯結束,喻思楊他們下午沒課,準備換個場子玩,他熱情地邀請了岑青檸,想帶她進他的朋友圈。

岑青檸歉意道:「下午安排了其他工作。」

喻思楊雖然想和岑青檸玩,但還沒霸道到要人家丟下學習和工作,只好遺憾地和朋友們走了。

岑青檸目送他們離開,給小辣椒發信息。

-青檸不是菠蘿:喻思楊和幾個朋友去玩了,有兩個女孩子看起來對他有興趣,但興趣不大。

-小辣椒:哼,就他那人模狗樣,也就騙騙小女孩。

--青檸不是菠蘿:你也是小女孩,上他的當。

小辣椒沒再回復。

岑青檸不了解兩人之間的牽扯糾纏,也沒再多問,老實去參加黎芹給她安排的工作。

簡稱——機長會談。

這兩天東川航空內部太忙,宣傳部便安排了三位機長,方便岑青檸工作的順利進行。

今天她見的第一位機長,有二十多年的飛行經驗。

五十歲上下,儀錶堂堂,神情威嚴,正經得像是出來談商務合作,見到岑青檸也面不改色。

岑青檸面對正襟危坐的機長,不自覺地坐直小身板,嚴肅地問:「您有什麼話要囑咐我?」

於是接下來三小時,岑青檸聽到了一個漫長的故事。

這位機長先生想開飛機的理由與眾不同,他只是夢想週遊世界,於是當機長便是一件很划算的事,他可以不花一分錢便輕易去到不同的國家。他為此做了很多努力。

岑青檸難得沒有聽得昏昏欲睡,比起吵鬧的乘客和飛行中的「意外」,她對這樣簡單的故事更感興趣。

桌上的茶添了五六次,今天的談話才算結束。

岑青檸猶豫片刻,輕聲問:「東川航空對喻思柏機長的處罰下來了嗎?事情似乎鬧得有點大。」

機長先生遺憾道:「思柏是一位很優秀的飛行員,但這次運氣不太好。他即將面臨三個月的停飛,至少不能駕駛民航客機,或許公司會給他安排其他工作。」

「三個月……有點可惜。」岑青檸真心感到遺憾。

雖然她厭惡飛行,但乘坐波音747回國那一天,整段航程都很平靜,包括起飛、着落,幾乎沒有顛簸和晃動。

不可否認,喻思柏的確是一位優秀的飛行員。

這是東川航空和所有坐過他飛機的乘客的共識。

機長先生告辭后,岑青檸在座位上出了會兒神。沒多久,收到小辣椒發來的截圖。

截圖上是東川航空的處罰決定書。

聲明書中,明確寫了飛行二部副總經理楊榮利用職權,擅自將非本次146航班乘客的人員帶入駕駛艙,違反了相關規定,他即將面臨降職和罰款的處罰。

本次航班的機長喻思柏,雖然與本次事件無直接關係,但因沒有及時履行機長職責,將受到罰款和民航客機停飛三個月的處罰。

岑青檸翻了翻微博,出現了很多為喻思柏說話的人。

「曾經坐過喻機長的飛機,他謙遜認真,是一位極其專業的飛行員。他將乘客安全看得比自己生命更高。」

「喻思柏絕對是我們學校教官口中出現次數最多的優秀學員,絕對不會做違反規定的事。」

「這兩天罵喻機長的人能不能道歉?」

微博上對喻思柏的風評忽然一邊倒,前兩天瘋狂帶節奏的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岑青檸瞧了會兒,嘟囔道:「倒霉蛋。」

她還沒有倒霉蛋的聯繫方式,無法發去慰問。

早知道在公司遇見他那天就該趁機加他,畢竟那時候他十分好說話,還會和她開玩笑。

岑青檸嘆氣,失去了良機。

也不知道倒霉蛋現在在幹什麼。

-

喻思柏在公司待了兩天,收到處罰通知書的時候,同事們看起來比他還生氣,辦公室氣氛凝重。

停飛三個月。

這是他飛行生涯第一次收到處罰通知書。

喻思柏神色淡淡地把通知書摺疊收進口袋,對同事們點點頭,不發一言,離開了辦公室。

辦公室外,飛行一部的總飛行師等在門口。

喻思柏冷淡的神色稍緩,這是他直系領導,又是他父母的朋友,他剋制了下情緒。

總飛行師了解喻思柏,知道他最看重飛行,沒有拐彎抹角:「這幾個月安排你開貨機?」

「不用,我正好休息一陣。」喻思柏直接拒絕,「前陣子太忙,一直沒時間回去看我爸媽。」

話說到這裏,總飛行師也不再勸,知道喻思柏心裏有氣,這事擱誰身上都有氣。

喻機長更是熱愛飛行,熱愛到休假也要在家裏的模擬機艙練習。

停飛無異於失業。

喻思柏離開公司,上車后關上車門,隔絕世界。

他面無表情地扯開領帶,解開機長制服的扣子,將領帶和外套一股腦丟在副駕駛。

停飛就不必穿制服了。

銀灰色帕加尼極快消失在道路盡頭,震顫的音浪久久不息,一如主人此刻煩悶的心情。

喻思柏到喻家時不過六點,晚餐還沒開始。

客廳里很安靜,聽不到喻思楊打遊戲的暴躁發言,也沒聽到他媽教訓喻思楊的聲音。

這樣的安靜不正常。

喻思柏換了鞋,就見無聊躺在沙發的喻思楊昂起頭,有氣無力地喊了聲「哥。」

孟屏立即砸了個抱枕過去:「小點聲。」

喻思楊委屈道:「這還不夠小聲?我這兩天遊戲都沒打,每天回家都跟做賊一樣。」

喻思柏瞥了喻思楊一眼,走過去傾身擁抱了一下孟屏,喊了聲「媽」,便在她身側坐下。

孟屏擔憂地問:「停飛了?」

喻思柏神情平靜,懶懶地應了聲:「正好休息。」

孟屏往廚房方向看了眼,悄聲說:「你爸這兩天都睡不好,表面上對你不聞不問,其實偷偷給你們總飛行師打電話。」

喻思柏:「晚上影響您休息了?」

孟屏露出一個笑:「沒有,趕他出去睡了。」

喻思楊聽得直翻白眼,他哥就從小花言巧語哄他媽開心,明明就是想轉移話題。

偏偏孟屏吃這套。

喻思柏不想談論工作的事,問起家裏的事:「阿楊說思桐住在家裏?還習慣嗎?」

孟屏道:「你爸和思楊都是男人,她一個小女孩總有不方便的時候,聽你嬸嬸說她更習慣一個人住。我和你爸在考慮給她在外面找個房子,又怕她一個人住不安全。」

喻思桐是喻思柏二叔唯一的女兒,二叔早年因病去世,這些年嬸嬸沒有再婚,母女倆一直在老家生活。喻爺爺一直想把她們接回來,但嬸嬸更喜歡小鎮生活,思桐也想留在母親身邊,所以這些年他們見面次數並不多。

喻思柏上次見這個堂妹還是去年過年。

印象中小女孩不愛說話,但聊起飛機,那雙眼睛便亮了一起來,跟在他身後一口一個哥。

他們家的家族傳統還真是飛機。

當然,除了喻思楊那個異類。

喻思楊正憋著聲玩遊戲,感受到他哥瞥過來那淡淡的一眼,頓覺危險,立馬道:「我這兩天可老實了,連檸檸都只見了一面。」

喻思柏微頓,忽而挑了下眉:「檸檸?」

喻思楊笑得蕩漾:「就那天一起爬山的女孩子,你還記得吧?就……咳,爸,我哥這就來幫您。」

他忽然變個了臉色,給喻思柏使眼色。

喻思柏轉身,他爸兩手端著菜出來,往他身上瞄了一眼,又飛快移開,假裝沒看見他。

喻思柏接過盤子,淡聲喊:「爸。」

喻光遠用鼻子擠出一個嗯,勉強算作回應,又道:「喻思楊,喊你妹妹下樓吃飯。」

喻思楊忙不迭去了。

一家人難得坐在一起吃飯,保持着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

在他們家,飯桌上唯一可以出聲的人只有孟屏,只要她開口了,飯桌上氣氛就會好一點。

「阿柏,這幾個月有什麼打算?」孟屏一雙眼看在兒子身上。

顯然,喻思柏停飛的事全家都知道了。

孟屏話一出,所有眼睛都看過來,尤其是小堂妹,在她看來喻思柏簡直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喻思柏頂着一眾視線,面不改色:「過陣子再看。」

喻光遠沉聲道:「閑着不如去你爺爺廠里,這幾年你也該玩夠了,早點回來幫忙。」

飯桌上氣氛一滯,只有喻思柏自然地給孟屏夾菜。

孟屏擱下筷子看喻光遠,一雙烏黑的眼安地看着你,卻分外讓人犯怵。

喻思楊最見不得他媽這模樣,平時從不發脾氣的人,一旦發起脾氣誰都遭不住。

喻光遠硬著頭皮把話說完:「思桐沒地方住,這幾個月讓她住你那兒,你那裏離她學校最近。你住家裏來。」

喻思楊:「……」

他爸是鐵了心要弄他哥。

喻家這麼大家業,怎麼會找不到房子給一個小女孩住,只不過是想找理由把喻思柏困在家裏。

他爸這招可謂一箭雙鵰。

孟屏也希望喻思柏能在家裏住一陣,這話能讓她消點兒氣,不至於讓他爸晚上連房門都進不去。

喻思桐一聽這話,眼睛亮了亮。

她曾去過一次喻思柏的家,裏面不但有各種飛機模型,家裏甚至還有模擬機艙。

簡直是飛迷的天堂。

喻思柏看到小堂妹亮晶晶的眼睛,把拒絕的話咽了下去,問她:「思桐願意住?」

喻思桐忙不迭點頭。

喻思柏道:「我那兒給思桐住,我自己找地方。」

這是不住家裏的意思。

孟屏有些失望,但沒怪喻思柏,只是在桌下狠狠踢了一腳喻光遠,都是因為他,張口閉眼就提回公司。

喻光遠悶哼一聲,努力控制表情,保持住家長威嚴。

這一晚,喻思柏在家裏留到十點,一晚上孟屏臉上的笑就沒下來過。喻思楊和喻光遠都充滿了嫉妒,孟屏平時都不樂意對他們倆笑一下。

喻思楊忍不住問:「爸,我媽生我哥的時候是不是受過苦?她怎麼就只愛沖我哥笑?」

喻光遠:「生你才受苦,你哥從小就聽她話,你呢?」

喻思楊這就不高興了,反駁道:「你也聽她話,她怎麼不沖你笑?」

喻光遠:「……」

-

夜色深沉,天空一顆星子都不見,濃重的雲層擋住月亮,讓這個夜晚看起來格外寂寥。

帕加尼的車門如羽翼般向上抬起,宛如飛機展開的機翼。

在夜色下充滿了不真實的科技感。

喻思楊瞧著有點兒饞,喻思柏開的飛機和超跑都是藝術品級別的,審美從來沒掉線過。

而且這車是他哥自己掙錢買的,他都沒處去要。

「哥,那你這陣住哪兒?帶我一塊兒?總在家裏我都沒時間約檸檸玩。」喻思楊企圖也從家裏搬出去。

喻思柏躬身坐進車門,斜他一眼:「有時間花天酒地,沒時間約女孩玩?」

喻思楊理直氣壯:「檸檸這麼乖,我總不能老把她往酒吧帶吧,而且她也很忙。」

一口一個「檸檸」,聽起來有點兒刺耳。

喻思柏眸色微暗,輕嘖一聲:「沒打算認真就別去招惹人家,她和你不一樣,和你圈子裏的小女孩也不一樣。」

喻思楊納悶道:「你懂什麼,戀愛都沒談過一次還想教我?」

喻思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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