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認漢字做什麼？我只講故事。」想著綜藝時間最多也就幾個月，她做完任務后就回去了，壓根沒必要學習這裡的文字。

「可是，我想讓你認識多多的字。」孩童一臉天真。

季言瀟搖頭，「不學。」

南祺不肯放棄，繼續說服她：「媽媽只有認識多多的字，才能在下周的空投活動中讀信呀！」

季言瀟詫然，這空投活動又是什麼？

見她一臉疑問，南祺支撐著地面站起來，拍拍手心上的灰，奶聲奶氣地解釋：「空投活動就是我們站在一個平地上，會有大飛機飛到頭頂朝我們扔包裹，特別好玩！」

季言瀟：？？？

南祺絲毫不知道自己的風向已經歪了，繼續搓著小手說：「聽導演叔叔說，包裹裡面有很多物資，還有粉絲寄來的信，而且媽媽必須要挑選一封信，當著那～么多的人讀出來。」

小腦袋瓜不知道「那麼多」是幾么多，所以在表達這個數的時候，特地抬起兩隻手臂，在面前畫了個大大的圈。

季言瀟大概看懂了，他講的應該是，嘉賓們會面對著鏡頭，當著那區區一千萬人的面把信件內容讀了。

怎麼還有這等無趣之事？

季言瀟不說話，半愁半苦地將臉偏到一邊，想著要是這麼輕易就答應了，那她曠古絕倫的魔尊威嚴何在，本來看童話書就已經很為難她了，為什麼現在還要跟著小孩學習認字？

季言瀟正在思慮著，半晌，一顆歪著的小腦袋闖入視線，眨著大眼睛看她。

南祺知道，媽媽是不好意思了，她害羞！

於是他挪挪身子移到季言瀟面前，盤腿坐下，雙手托住下巴，像個眼裡充滿星星的小粉絲一樣，「媽媽，你家鄉的文字真好看，你能寫那麼多字，真的超厲害喔！」

季言瀟面對誇獎心曠神怡，何況還是面對如此真摯的眼神，她不經意間露出得意，語氣卻淡淡道：「還行吧。」

南祺在旁邊隨意抓了一張便利貼，將文字面展示在她面前，繼續臭屁誇誇：「那～么複雜的文字，你都能寫得那～么漂亮，那我這裡的字更簡單，媽媽肯定寫得更漂亮！」

季言瀟：……

這小孩，長大了會不會去誆騙小姑娘？

南祺見縫插針，又抓來三個最簡單的漢字擺在面前，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張嘴就教：

「這是——天。」

「這是——下。」

「這是——大。」

「這是——小。」

他伸出白白細細的食指，每念一個漢字，就會在那個字上輕輕點一下，滿臉認真地讀完之後，再抬眼望向媽媽，拿出了小老師的風範，「來，你也讀一遍吧。」

季言瀟早已目光凝滯了。

她拿起其中一張便利貼，問道：「你剛才說，這是什麼字？」

南祺笑容甜甜，「這是『天』呀。」

等他喜滋滋一陣后，忽然發現媽媽的表情變了，整張臉冷得像一塊冰。南祺感覺情況不對，以為是自己歪歪扭扭的字太丑了，於是趕緊神長脖子檢查一番，順便把其它文字也看了一遍。

可這些字他寫得非常認真，也不算丑呀。

直到季言瀟說：「以後不許寫這個字。」

南祺愣愣地望著她，不知所以。

想起媽媽不喜歡蒼天，也不喜歡曬太陽，還不喜歡天字……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他最終沒敢問，知道媽媽不喜歡那個字后，立馬將它收回來，放進口袋裡拍了拍，「好，那我們以後都不要這個字了。媽媽喜歡什麼字？我給你寫。」

季言瀟耷拉著眼皮，朱唇輕啟：「魔。」

南祺：……

他沉默了。

那個字好難寫的！

「怎麼，寫不出來？」季言瀟戳了下他肉乎乎的臉蛋，「這麼簡單都寫不出來，還妄想教我識字。」

南祺表情愁苦，默默埋下頭摳著指甲蓋。

接著，季言瀟撿起一枚石子，慢悠悠地往邊上走去，南祺爬起來緊緊跟在身後，之後，耳中傳來石子刮在石壁上的悶響，一個筆畫極為複雜的符號出現在眼前。

這是媽媽家的文字，南祺看得出來。

「好漂亮……」他右手抬高，踮起腳尖跳了兩下，想摸摸符號里的「小眼睛」。

「這是魔，」季言瀟莫名沒由頭地想嚇唬他，「裡面住著一隻鬼。」

南祺膽子小，聽到這裡就立馬收回想摸摸的念頭，他抽走手臂，夾在另一隻胳膊下面藏起來，迅速跑到媽媽身後，提心弔膽地看著那個字。

字里有鬼誒！

季言瀟在心裡發笑，抬手又寫了三個字。

「這是什麼呀？」因為害怕媽媽再寫一隻別的鬼出來，南祺一直怯生生貼著她。

「季言瀟。」她說。

南祺的小表情轉變相當快，一聽這三個字，眼裡立馬布靈布靈放出星光。

是媽媽的名字誒！

見他變臉，季言瀟刻意問：「怎麼又不怕了？」

南祺對著那三個字笑嘻嘻，「季言瀟，好看！」

說完才發現不小心連名帶姓地喊了媽媽的名字，他記得爸爸曾說過，小孩子不能這樣喊人，會很沒有禮貌。

他收回視線，小心翼翼地轉向媽媽，卻驚喜地發現她好像沒有生氣。

季言瀟曾樹敵無數，那些帶著怒意和殺氣喊她名字的人比比皆是，但叫得如此天真的，僅此一個。她自然不會生氣，還覺得誇得不錯。

南祺能感覺出媽媽的狀態很放鬆，於是壯著膽子，輕輕地問：「可不可以再寫一個南祺？」

季言瀟在他面前扳回一局，心裡自然得意，流暢地在旁邊寫下「南祺」。

一回首，她看見小孩又樂得原地開花。

這種輕而易舉就能得到滿足的模樣，真是好幾百年都沒見過了。

季言瀟給足面子，拿著紙筆隨意地描了兩筆，之後，就已經寫不下去了。

小老師反而很有耐心，將可憐被扔的筆重新撿回她的手中，「沒關係，我們慢慢來。」

季言瀟練完一堆漢字后，又重新回到座椅上，舉起童話書繼續翻看。

想起再過兩天，就是節目組安排的故事大賽了，箭在弦上，她不能輸。而南祺作為本次任務的「副將」，專門負責幫她編歪的故事掰回正軌。

比賽日將近，其他三組媽媽紛紛緊張起來，不放過分秒時間，滿島追著孩子講故事，到了晚上更是不得了，睡前故事一篇接著一篇講，有時候孩子都睡著了，媽媽還在繼續叨叨，甚至連晚上做夢，都在嘟囔個不停。

尤其是褚白夏，為了贏得比賽第一，她最近經常半夜醒過來翻看列印好的故事，厚厚的一沓A4紙擺在那，上面還標記了很多讀後感，說是在給孩子講故事，倒不如說像在準備高考一樣。

見到她為了孩子這麼拚命，網友們直呼心疼。

【白夏媽媽休息一下叭，沒關係的】

【你已經是最棒的媽媽了，放心她們比不過你！】

【思竹能有你這樣的媽媽，真的很幸福】

【你一定可以蟬聯兩季冠軍！】

【這就是卷王嗎，好可怕，講個兒童故事都這麼卷】

萬眾矚目，時間終於來到故事大賽這一天。

節目組幾天前就已經在島上尋了一塊空曠的地段，所有人都聚集在這裡。為了強調比賽的重要性，甚至還花錢多購了十幾台戶外電源，不僅音響話筒設備齊全，還現場搭建了一個舞台。

【節目組摳搜歸摳搜，但關鍵時刻排面還是有的】

【聽說這次的獎勵非常豐厚，好期待！！！】

【那其他三組沒了，獎勵必須得是褚白夏的呀】

【別說了，上次的垃圾堆獎勵我至今印象深刻！】

【笑死，媽媽們個個頂著黑眼圈】

舞台上，四組嘉賓站成一排，前面三位明顯熬了通宵，臉上都是陰沉沉的。

而季言瀟，整個人的狀態神采奕奕，白肌紅唇美得動人，與其他媽媽形成了鮮明對比。

【嘖嘖，這精神飽滿的，得睡了十個小時吧？】

【天天看她直播的人表示，她每天都能把故事講歪】

【別這樣說人家，她《賣外婆的小女孩》還是很動聽的！】

【其他媽媽為了寶貝都那麼努力，而你在幹嘛啊？忙著化妝嗎？】

【連續拿了兩個第一，這次是該墊墊底了】

這次節目組為了加強與粉絲的互動，還在平台開啟了實時投票功能，網友可以根據媽媽們的故事內容，選出自己最喜歡的一篇，最後如果嘉賓獲得第一，那麼為她投過票的網友都會獲得一份線上禮物。

比賽開始，四組嘉賓輪番開講。

褚白夏和節目組的關係不錯，活動開始前，她特地請求把自己的順序放在第四，最後再根據前三個媽媽的表現來調整狀態，而且，她今天的故事比較長，需要好好準備一些時間。

排在前面兩個的是俞笙笙和何止妍。

俞笙笙因為昨天和兒子打鬧了一場，所以狀態明顯不好，再加上最近雜七雜八的故事講了太多，她聲音有些沙啞，說一段話要清好幾次嗓子，最後連故事順序都搞錯了，聽得氣氛組紛紛皺起了眉。

網友們對她今天的表現都不滿意，但也有俞笙笙的死忠粉堅持給她投票。

而何止妍的狀態稍微好些，她老早以前是網紅博主，普通話和語言邏輯都很清晰順暢，長得也漂亮，故事開口第一句，就已經有網友在直播間喊起來了。

票數滾動起來。

接著，季言瀟上台，節目組的工作人員都暗中捏了把汗。

季言瀟在台上站定。

南祺乖乖的和小夥伴們坐在一旁，直到看見媽媽出現，他立馬站起來，握緊小拳頭放在胸口，嘴裡一遍遍喊著加油。

背景音樂起，音響里傳來季言瀟清冷的聲音。

「我今天講的故事，叫做……」她餘光瞥了一眼南祺。

南祺迅速接收眼神信息，用唇語提示：賣—火—柴—的—小—女—孩。

季言瀟：「賣火柴的小女孩。」

【請問一下，剛才南祺是在提示她嗎？】

【我看到了！祺祺跟她對唇語來著！】

【哈哈哈哈哈這倆人公然作弊】

【連故事名都能忘記，季言瀟這回要慘】

【我是不可能把票投給她的！】

【靜候褚白夏秒殺全場】

隔著老遠縱觀全局的唐森猛拍一下腦袋，默默舉起對講機，「推廣組推廣組，密切關注網上動態，注意控評，注意控評！」

同時，季言瀟的聲音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