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康熙盯着胤祚甜甜的睡顏。

胤祚攤開身體，胳膊下垂落在一邊，翻滾的模樣讓所有人心驚膽戰。

康熙哪裏有生氣的力氣？

他小心翼翼地將胤祚移到奶嬤嬤的懷裏，又輕輕將胤祚的手指從衣服上挪開。

胤祚的手指輕輕動了動，然後抓住康熙的手。他不滿地哼唧一聲，又往康熙的方向拱了兩三下，依戀的模樣讓康熙忍不住嘴角上揚。

不過還是得讓奶嬤嬤抱走的。

目送胤祚遠去，康熙也總算能鬆口氣，招呼著德嬪和太子：「坐下來用膳吧。」

用完膳以後，康熙照舊帶着太子前去寧壽宮請安。

德嬪神色平平地目送康熙離去。

直到再也看不到康熙和太子一行人的身影以後，她帶着宮人往回走。越往裏走，德嬪的腳步越快，一直到裏間門口才慢下來。

她撩起帘子走入其中。

胤祚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呼吸平穩，一動不動，儼然睡得正沉。

德嬪滿肚子的念叨化作虛無。

她褪去鞋襪，爬上床榻，支著胳膊看着胤祚。長而卷翹的睫毛在胤祚的小臉上投下一片陰影，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呼吸勻稱，一動不動，顯然睡得很香甜。

德嬪輕哼一聲。

她捏捏胤祚的小胖手，又揉揉胤祚的小腳丫，再摸摸胤祚的小肚皮，最後當然不能忘記戳戳胤祚的臉頰肉。

胤祚迷迷瞪瞪地睜開眼。

發現搗鼓自己的是德嬪以後，他順勢滾入德嬪的懷抱。

額娘的懷抱如此溫暖又安心。

胤祚打了個哈欠，又一次閉上眼睡去。

胤祚的操作行雲流水。

德嬪都還來不及反應，他又一次睡著了。德嬪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最後唯有彎下身子在胤祚白凈的小臉上親了一口：「罷了……怕是額娘上輩子欠你的吧？」

德嬪盯着胤祚的睡顏。

不知不覺中，她也打了個哈欠。

漸漸地，屋子裏的呼吸聲漸沉。

寶珠噓了一聲，帶着宮人們躡手躡腳的退下。

另一邊，康熙也帶着太子走入寧壽宮。

剛進院子，他便聽到陣陣哭鬧聲，同時還伴隨着皇太后勸慰的聲音：「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吃完飯以後皇瑪嬤就做主給你吃點心好不好？」

康熙眉心微微擰緊。

他抬步走入殿內，抬眸便看到在坑上打滾的五阿哥胤祺。他哇哇痛哭：「不要，不要，不要飯！要點心！」

康熙板着臉：「成何體統。」

話音落下，五阿哥的哭鬧聲戛然而止。他年紀雖小，但也會看眼色，見着素來嚴肅的康熙走來，登時沒了吵鬧的膽子。

五阿哥默默爬起身來，三兩下爬到皇太后的身後，噙着眼淚偷看康熙。

康熙越發不滿：「連請安都不說……」

護犢子的皇太后攬著五阿哥，順帶打斷康熙：「皇帝，胤祺還小呢。」

康熙淡淡看了眼五阿哥。

瞧着他往皇太後身後又躲了躲，心下越發犯愁：「皇額娘，不能太寵著胤祺，瞧瞧他這膽小的模樣！」

皇太后白了康熙一眼。

她攬著五阿哥，沒好氣的念叨著：「還不是你嚇着他的緣故？咱們胤祺健康得很，對不對？」

五阿哥怯生生地點點頭。

他不想面對兇巴巴的汗阿瑪，選擇將目光轉向依偎到太皇太后懷裏，嘰嘰喳喳說着今日趣事的太子。

五阿哥挪動挪動，挪到太子身邊。

太子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說着今日趣事——大半都和胤祚聯繫在一起：「胤祚今天會走路啦！還會喊汗阿瑪和太子哥哥了，不愧是孫兒的弟弟！」

太皇太后哭笑不得。

這能喊名字怎麼就不愧是太子的弟弟了？不過太皇太后也沒打斷太子，滿臉溫柔地聽着孫兒念叨個不停，順帶揉揉孫兒的腦袋瓜。

「胤祚還吃了雞蛋羹和肉圓。」

「汗阿瑪不肯給弟弟吃肉圓，還說弟弟沒牙齒。」太子說到這裏捂住嘴，噗嗤噗嗤笑出聲來：「然後弟弟啊嗚一口咬了汗阿瑪。」

太皇太后驚了一跳。

皇太后更是詫異地看看康熙：「還說咱們胤祺成何體統，這六阿哥是怎麼回事？」

太子連忙解釋：「弟弟是為了展示自己的牙齒！」

五阿哥舔舔自己的米粒牙。

然後他又偷偷看看康熙的胳膊，想像一下自己咬下去的感覺……

太子噘嘴：「然後汗阿瑪就打弟弟！」

五阿哥渾身一激靈，看着康熙的神色越發驚恐。

太子繼續念叨：「胤祚後來生氣了……」

他看看康熙，又捂住嘴竊笑：「就連汗阿瑪喂胤祚吃肉圓，胤祚都沒原諒他呢！」

五阿哥哇哦一聲，雙眼閃閃發亮。

他拉着皇太后的手：「因因……做做？玩！」

太子板着臉：「不是因因，不是做做。」

他一字一句說明：「是胤祚！比五弟你還小哦。」

五阿哥越發興奮：「弟弟！弟弟！」

他又揪住太皇太后的袍角：「瑪嬤！因因，玩玩！」

太子看着五阿哥的反應深表滿意，湊在旁邊嘀嘀咕咕：「五弟肯定會喜歡胤祚的，胤祚長得超級可愛哦！」

五阿哥越發急切，他眼巴巴地看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瑪嬤，想玩，做做！」

皇太后撇撇嘴：「哼。」

她將五阿哥抱入懷裏，親了親五阿哥的圓臉蛋，微微抬了抬下巴：「要哀家說，胤祺才是最可愛的！」

太子半點沒有退讓：「不！是胤祚！」

「不，是胤祺。」

「不，是胤祚！」

「胤祺！」

「胤祚！」

祖孫兩人大眼瞪小眼，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後還是太皇太后哭笑不得地拆開兩人：「為了這件事吵成這樣，像什麼話？」

「那皇額娘您說誰可愛？」皇太后噘著嘴，倒是和太子較上勁了。

「……胤祺？」太皇太后當然偏心養在跟前的五阿哥。話音落下，皇太后就得意洋洋地看向太子：「哀家就說是胤祺了。」

太子臉頰氣鼓鼓的。

他一側手，小手牽上康熙的袍角：「那汗阿瑪您說誰可愛！」

康熙：「啊……」

他看看膽小瑟縮的五阿哥，再想想膽大外向的胤祚，心瞬間偏到胤祚那。康熙附和地點點頭：「胤祚可愛。」

戰局再一次陷入僵局。

眼見着皇太后和太子又要開吵，太皇太后和康熙正打算上前勸阻的時候，太子快人一步先說話：「要孫兒說，皇瑪嬤就是和胤祚接觸少了，才沒有親身感受到胤祚的可愛！」

皇太后不以為然：「是嗎？」

太子重重點頭，掰着手指念叨：「孫兒天天去看，就覺得胤祚超可愛的，汗阿瑪也去永和宮看胤祚，也覺得胤祚很可愛！綜上所述，絕對是皇瑪嬤看得太少啦。」

皇太后將信將疑，若有所思。

她輕哼一聲：「那等六阿哥抓周宴的時候，哀家倒要看看六阿哥有多可愛！」

太子拍拍胸膛，自信滿滿：「放心。」

說是這麼說，太子還是有點點擔心抓周宴的事。因此他第二天，又巴巴結結地趕到永和宮，決定要督促弟弟練習。

在此之前……

看着剛剛睡醒，一雙眼睛濕漉漉的胤祚，太子湊上前左親親右親親，直親得胤祚呀呀直叫才戀戀不捨地放手。

胤祚的瞌睡也徹底沒了。

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四下張望時對上了德嬪的雙眼。

德嬪眉眼帶笑：「胤祚醒了？」

胤祚乖乖點頭：「胤祚，醒了。」

德嬪笑眯眯：「那也可以開始了。」

她側首吩咐寶珠：「讓宮人把東西都端上來吧。」

胤祚歪歪頭，好奇地看向寶珠。

寶珠應了是，她掀簾而出，很快又帶着一行宮人歸來。

宮人們先是在地上鋪上一塊厚實的毛毯，而後將各種器物擺在毛毯上。從印章到經書，從三字經到文房四寶、從算盤金瓜子銀元寶到首飾胭脂、再來吃食和玩具應有盡有。

胤祚眨眨眼，瞬間明白。

原來是要對抓周宴開始訓練了。

雖然理應不予任何誘導，任其挑選，以孩子先抓何物，后抓何物，來測卜其志趣和前途，但那是民間。

在宮裏就不一樣了。

抓周宴不過是走過場而已，真要讓皇子公主撿到什麼不該撿的，傳到宮外去那還得了？在抓周宴以前，像是這樣的演戲那得來上數回，以免皇子公主掉鏈子呢。

硬要說，眼前這回才是真正的抓周。

德嬪將胤祚抱到諸物當中，隨即她推推胤祚的小屁股，示意他上前去看：「來，胤祚，挑最喜歡的給額娘。」

到底要拿什麼好呢？

胤祚在東西里團團轉，將每一樣東西都拿起來看看，玩玩，然後再放下。

每拿起一樣，眾人便屏住呼吸。

連着五六七八次以後，德嬪也無奈了。她輕輕拍手，試圖引起胤祚的注意：「胤祚，快！拿東西到額娘這裏來！」

胤祚四下張望，有些苦惱。

他將這個問題拋給系統：【你說咱們拿什麼好？】

【建議宿主撿取文房四寶……】

【不要——太普通了啦。】

【……】

【果然問你一點都沒用！】照例將系統損了一頓，胤祚又坐在原地，再次思考。他的目光掃視全場，然後慢吞吞地撿起一枚印章。

德嬪說不上是喜是憂。

在民間撿起印章寓意著志向遠大，官運亨通，在宮裏的話說得好聽是日後成就一代賢王，說得不好聽那就是有……之意。

不算上上籤。

緊接着胤祚又挨個將金瓜子和銀元寶撿起，甚至還嫌棄揣不住而掀起袍角，將東西一股腦兒放在袍子上。

德嬪：…………

要是放民間，你就是未來的大貪官，大蛀蟲！

正當德嬪陷入沉思，懷疑自己教育出現問題的時候，宮婢們卻是神色大變：「主，主子。」

德嬪抬眸看去，瞬間眼前一黑。

只見胤祚這回居然撿起一盒胭脂，並將它也和印章金銀放在一起。

德嬪：…………

貪財、好色加攬權，貪官三要素全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