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康熙彷彿聽見心碎的聲音。
他的眸底褪去溫情，怒意漸漸上揚。偏偏胤祚還是個未滿周歲的小寶寶，康熙再是惱怒也別無他法。他深深看了胤祚一眼，將這筆賬記着日後再算。
胤祚在太子懷裏打了個寒顫。
他略有些心虛的往後看看，恰好看到康熙眼底的一抹幽光。
哈哈——不可能的吧？
汗阿瑪再怎麼小心眼，也不可能記未滿周歲的寶寶仇吧？
真的……不會記仇嗎？
胤祚陷入沉思，並對汗阿瑪的記仇能力產生深刻的懷疑。
還真說不定……
胤祚眼睛滴溜溜地打轉，趁著太子將自己往康熙身邊抱的機會，胤祚又調轉方向，啪嘰一下撲進康熙懷裏。
康熙板着臉，拒絕小貓貼貼。
胤祚還有大招，他抬起頭用濕漉漉水汪汪的眼睛注視着康熙，同時軟軟糯糯地喊著：「瑪瑪~瑪瑪——」
「笨——」蛋。
「汗阿瑪~！」胤祚最後一刻喊了出來。
康熙的話語戛然而止，雙眼微微睜大。
胤祚純澈無垢的黑眸注視着自己，裏面盛滿對自己的孺慕之情。
胤祚咧開嘴：「想想，汗阿瑪~！」
康熙眼眸里的怒意如春日殘雪般迅速消散，緊接着湧現的是滿滿的歡喜。他垂下眼眸，聲音溫柔：「胤祚，是想念——」
話還沒說完，旁邊湊過來一個小腦袋。
不，或者說是一大一小兩顆腦袋，德嬪和太子滿心滿眼都是胤祚，甚至不小心還將康熙擠到一邊。
康熙：…………
太子巴巴地指著自己：「太子哥哥！來——胤祚，喊太子哥哥！」
德嬪也不甘示弱。
她指著自己，用力齜牙試圖讓胤祚看清口型：「來，胤祚，喊額娘，是額——娘！」
胤祚都喊康熙了，剩下兩個也不吝嗇。
他咧嘴笑得開心：「太子，哥哥。」
緊接着胤祚又看向德嬪：「額娘——！」
太子和德嬪的身後，瞬間鮮花怒放。
傻哥哥和傻媽媽捧著臉，圍着胤祚直樂呵。
康熙：…………
他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太子迅速醒過神來。
他往旁邊挪了幾步，重新留了個位置給康熙。緊接着太子伸出雙手，輕輕托住胤祚的胳肢窩，然後將胤祚高高舉起。
胤祚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舉起了。
他下意識蹬蹬小短腿，圓圓的臉上大寫一個字：懵。
胤祚垂首看向太子：「哥……哥。」
映入眼帘的是太子燦爛的笑靨，清澈的眼眸里更是盛滿了自己的身影。那感情太過熾烈，以至於讓胤祚有些無措，下意識掙扎了兩下。
太子緊緊托住胤祚。
他喜形於色，歡呼雀躍：「不愧是孤的弟弟，弟弟真聰明！真棒！」
就連德嬪都覺得太子有些誇張。
更別提胤祚，他已經羞紅了臉，長而卷翹的睫毛顫顫，彆扭的咿呀一聲。
一旁的康熙摁了摁太陽穴，憐憫的看看還處於弟弟濾鏡，並認定胤祚是天下第一大聰明的胤礽，暗暗搖了搖頭。
神特么聰明厲害！
康熙可是清晰記得胤礽七個月就會說話，九個月的時候就能清晰喊出汗阿瑪、烏庫瑪嬤和皇瑪嬤來。
要說天才，起碼也得是胤礽這樣吧？
康熙嘀咕了句，可是看着胤祚沖着胤礽傻笑的憨樣，轉到舌尖的話語又被他再一次吞了下去。康熙笑眯眯的附和：「胤礽說得對，咱們胤祚真聰明。」
胤祚：…………？
我這樣真的很聰明嗎？
德嬪：…………？
他這樣真的很聰明嗎？
今日的胤祚和德嬪，同樣也在困惑不已呢。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胤祚用走路和喊名完成今日份的工作量以後，頓時感到陣陣飢餓感。他落在軟榻上，搖搖晃晃朝着几子奔去，目標直指擺在几子上的雞蛋羹。
「胤祚開始吃雞蛋羹了？」
「是的，皇上。」德嬪溫柔地注視着胤祚的背影，掩唇輕笑着：「胤祚不愛喝人奶，御醫們便換了牛乳和羊奶糊糊、雞蛋羹和南瓜泥，其中胤祚最喜歡的就是雞蛋羹了。」
康熙也看着胤祚。
瞧着他渴望的表情，康熙眉眼彎彎：「看着就是個饞嘴的小傢伙。」
胤祚假裝沒聽見。
饞嘴就饞嘴，貪吃就貪吃！知不知道一歲不到的小寶寶連想吃到美味的東西好難好難的？不提人乳，帶着點腥味的牛乳不好喝，南瓜泥黏糊糊的不好吃，唯有雞蛋羹才是自己最鍾愛的！
這可是雞蛋羹耶！
胤祚歡快地撲在几子上，心滿意足地將雞蛋羹攬入懷裏。
只是下一秒，他雙膝一軟噗通跪在榻上不說，小腦袋更是咣當磕在几子上。
眾人齊齊驚呼，同時圍上前去。
太子伸手捧著胤祚的臉蛋，心痛的看着腦門上多出來的青色。
德嬪也是一臉憂色，忙不迭喊人去取來膏藥。唯獨康熙神色古怪，沉默片刻又忍不住嘆道：「胤祚，你啊……」
胤祚壓根顧不上腦門上的淤青。
被太子托著臉的他，斜着眼睛盯着雞蛋羹，兩隻小胖手更是一刻不停，還在努力和雞蛋羹做鬥爭。
康熙無語：「以後定然是個吃貨。」
說是這麼說，他還是拎起胤祚，順手接過雞蛋羹和湯匙。
胤祚跌坐在康熙懷裏。
康熙摸了摸半溫的瓷碗，親手舀起一勺遞給胤祚：「啊——」
胤祚張大嘴，啊嗚一口吞。
香香軟軟的雞蛋羹湧入口中，瞬間在舌尖融化。胤祚眯着眼睛，享受的同時還焦急地扯扯康熙的袖角，指指自己的嘴：「吃吃！」
康熙又舀起一勺，塞胤祚嘴裏。
小饞貓胤祚滿足的啊嗚一口，張大嘴繼續索要雞蛋羹。
一口接着一口。
看着胤祚滿足的吃相，康熙都有點點餓了。他抬眸看了眼掛在牆上的西洋時鐘，然後側首吩咐德嬪：「擺膳吧。」
德嬪笑盈盈地應了是。
自打太子總到永和宮探望胤祚以後，康熙留膳的次數也越發多了。起初宮妃們羨慕，宮人們慶祝，德嬪心裏也有點歡喜，至於後來嘛……
德嬪恨不得說一句：滾！
十有八九次，皇上會領着太子走人。
自己非但沒撈到點便宜，還得頭頂寵妃桂冠，整日被宮妃們酸溜溜的話語所包圍不說，時不時還要得到太皇太后估量的視線，敲打的話語。
這日子，誰要誰過去！
德嬪掃了眼康熙，帶着些許幽怨走了出去。
滿滿當當的膳食擺滿了圓桌。
坐在康熙懷裏的胤祚興奮不已，一會兒看看那個大飽滿的獅子頭，一會兒看看那醬濃色紅的紅燒肉，還有鮮嫩誘人的清炒蝦仁、醬香濃郁的京醬肉絲、色澤金黃的小米南瓜粥……
胤祚的口水順着嘴角往下淌。
他雙眼亮晶晶的，彷彿已經嘗到每道菜的味道：每一個都好想吃啊——！
康熙垂首看看胤祚。
他拿着帕子給胤祚擦去口水：「胤祚還小，不能吃。」
胤祚：…………
他眼睛睜得溜圓，不可置信地看向康熙。
那你讓我看做什麼？
胤祚的臉頰鼓得圓滾滾，趁著康熙不備他雙手撐著桌面，奮力朝着桌上爬去。
不讓我吃？我偏偏要吃~！
胤祚的妄想剛剛開始，便迎來了終結。
幾乎是在胤祚撲向桌子的瞬間，康熙一把摁住他，並試圖將胤祚交接給梁九功。
只可惜主僕二人的交接出現些許誤差。
胤祚抓住機會，拔地而起，使出飛毛爬行腿，刷刷刷地順着康熙的衣服爬上康熙的肩膀。
德嬪和太子：…………
兩人驚得目瞪口呆，太子的筷子都咣當掉在地上。
這還只是開始！
胤祚惡從膽中來，他一腳踩在康熙的肩膀上，另一腳踩在康熙的臉上，兩隻小手緊緊揪住康熙的頭髮。胤祚奮力翻越着眼前的高山，努力攀向最高峰的同時還不忘批判康熙：「汗阿瑪！壞壞呀！」
梁九功舉足無措，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被揪住頭髮的康熙齜牙咧嘴：「還不快點把六阿哥抱下去！」
梁九功：「是……額。」
他和幾名宮人圍在一旁，剛剛伸出手就慘遭六阿哥的暴擊。
胤祚飛踢！胤祚暴擊！胤祚鯊魚齒！
胤祚連踢帶打加咬人，成功逼退了一干宮人。
同時胤祚也攀爬到最高峰。
他一手揪住康熙的辮子，一手握拳揮舞向上空：「呀！」
德嬪痛苦地閉上雙眼。
太子鳳眼睜得溜圓，發出驚嘆的哇哦聲，甚至有些躍躍欲試。
胤祚騎在康熙的頭頂，桀桀大笑。
康熙先是鎮壓太子的不良企圖，而後試圖將胤祚抓下來講道理：「你還是小寶寶，不能吃這些菜……」
胤祚在康熙身上爬來爬去。
他的動作靈活，身材嬌小，愣是轉悠了好幾圈還沒讓康熙逮住。
當然，最後還是會逮住的。
康熙趁著胤祚不備，一把揪住他的小短腿，將胖乎乎的胤祚再次控制在懷裏。
這回康熙可不敢輕舉妄動。
他讓胤祚在自己面前坐好，然後試圖第二次講道理：「胤祚還小，會吃壞肚子的，等你長大以後就能吃了，到時候汗阿瑪給你好多好多好吃的，好不好？」
胤祚歪歪頭。
就在康熙以為安撫住胤祚的下一秒，胤祚再次開始撲騰：「吃吃！要吃！」
「胤祚！」
「汗阿瑪！吃獨食！壞壞！」
「……」康熙看着單純無辜，只差寫着我還是個寶寶，我什麼都不懂的胤祚，陷入深深的懷疑。
這小子是真笨……還是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