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尹清慌忙翻身下床。
他穿上外衫，來遮掩著身下的異樣，待走到院門之時，脖頸處還有未曾消退的殘紅。
那夢，着實是有些荒唐。
他打開門，門外傳來一道男聲。
來人的嗓門很高，且沙啞難聽，像是喉嚨里卡了東西一般，讓他不禁皺了皺眉。
這嗓音，他此前未曾聽過。
應當是不相識之人。
那人的聲音頓了頓，像是在等着他開口一般。
可不管是誰，他現下都毫無心思應付。
他退後一步，想要將門關上，可，這時，那夢中的聲音又響起：
「我的夫郎，應當是這世上最溫柔乾淨之人。」
關門的手滯住了。
「聽人說，公子你這眼睛不大方便？那我這人更是心直口快，索性也就不繞彎子了。」
「我是鎮子上的媒人，姓劉，你啊，喚我我一聲劉媒人便好。」
這人說完，往前邁了一步。
似是想要進來。
可，剛被夢魘折磨了一宿的他，此刻太陽穴還在突突地直跳。他冷著臉，站在原地。
全然一副將人拒之門外的架勢。
「咳咳，這是李家小姐托我予你之禮。」
劉媒人尷尬地將手中用紅紙糊著的籃子遞了過去，可這人卻還是愣著，
並未接過他手上的東西。
尹清此時臉上表情生硬，看着比他要高大的身量，讓他心生不悅。
他在心裏悄悄啐了一口，翻了個白眼。
但，只要一想到那李安給的銀子，他也只得揚起來滿臉褶子的臉。
「我先在這，恭喜尹公子好事將近。"
看着尹清面露疑色，他繼續解釋道：「鎮子上，有位李家小姐托我來說親。」
"雖說這李小姐，年紀大是大了些，可你這模樣看着也已過二十了吧？這正好，我瞧著這年齡也頗為相配。這尚未成親的男子啊，可是不知道，這年紀大了有年紀大了的好處。」
「這年級大了啊，會疼人。」
「我並不認識什麼李家小姐，你找錯人了。」
尹清壓抑這樣自己心中的戾氣。
他根本不曾見過她口中的這位李家小姐，也不想知道她是誰。
但他還是儘力效仿著如瀾平時待人說話的語氣，客氣地回話。
「尹公子，這說媒就是這樣，不熟悉沒什麼打緊的，要知道這對你可是天上掉的好姻緣。」
「雖然這李家小姐不善言辭，但卻實在是個知冷知熱的人，最重要的是啊，她不嫌棄你的眼睛。」
劉媒人特意在「眼睛」這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自他說媒以來，這身殘之人的親事情可是最好說成的了。
說白了，身子都這樣了，在這親事上，也就沒有什麼好挑的了。
所以，他來之前也是胸有成算了。
果然，聽了他的話后，眼前的這位尹公子抿了抿嘴，沒有再說話。
「這李家小姐啊，人又勤快又老實，鎮子上的大酒樓做事，燒得一手的好菜......」
尹清的手死死的扣住門板。
他想將這隻聒噪的蒼蠅趕走，但卻不能。
他想變得好些。
可是這人的聲音一直在耳邊喋喋不休，惹得他心中的怒氣像是被點燃一般，
從胸口中，掙扎著，想要衝出來。
「這成親之後啊，她還可以照顧你，你也就不用再過這種苦日子了。若是今後成了親，劉叔我，準保不出三年，你們二人便能添上兩個孩子，有了孩子啊，這日子就有盼頭了。」
劉媒公越說越興奮，嗓音也變得更加得難聽，像是只公鴨子在叫。
「回去轉告她，要尋夫郎，去-別-處。」
尹清一次一頓，從牙縫中擠出來這幾個字。
「哎——」
劉媒婆剛想上前一步。
結果，面前的院們砰的一聲關上了。
這門板還險些撞到了他的鼻子。
「哎，我說你這人，話還沒說完呢。」
他看着手裏還沒送出的見面禮，臉色更黑了。
「呵，還沒見過這樣的男人，這年頭，瞎子有人要便要感恩戴德了，好好的親事，竟然還有人往外推。」
「劉媒公？」
在他的背後一道聲音響起。
他轉頭一瞧，眼前這人，樣貌生的可人，手間挎著一隻籃子。
「你認得我？」
「嗯，我是沈如瀾，我姐姐當初討夫郎時，還是求您做的媒呢。」
媒公對着如瀾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后，臉上浮現了得意的神色，別的不說，就十里八鄉的誰不認識他劉媒公。
「不知媒公為何來這？」
「給人來說媒。」
「給誰？」
「喏，就這戶人家，尹家公子，尹清。」
***
「那媒公簡直黑了心腸，這說媒就說媒，竟然給尹清說那樣的人家。」
如瀾坐在凳子上，手裏捏著杯盞，兩隻腮幫氣鼓鼓的。
他見面前的林水和元笙笙二人神色如常，頓時更是來氣。
「你們會眼睜睜看着尹清入火坑嗎？」
「瀾兒你且消消氣。」林水端起茶壺，將杯盞里的茶水斟滿，隨即又說道：「這八字都還沒一撇呢，你這倒是急上了。」
「你懂什麼，這萬一尹清要是真的嫁給這李安可如何是好。」
如瀾小口啜著茶水，眼睛卻瞥向了依舊帶着淺笑的元笙笙。
看來，她是當真對尹清沒有半分的想法。
「你們不知道，那李家小姐是個啞巴。」如瀾輕哼一聲，繼續說：「這啞巴配瞎子，也虧得他能想出來。」
「李安？啞巴？你說的是那龍鳳樓的廚子嗎？」
「可不就是她。」
「可她那夫郎過世很多年了嗎？她可比尹清大了不少。」
「可不就是。」
如瀾越說越氣，直接將茶盞桌山一丟。
這什麼勞什子的媒公。
當真是胡來。
就算尹清眼睛看不到，可也不能與個大了那麼多的啞巴成親吧？
一個瞎子看不見，一個啞巴不能說話，這日子該怎麼過？
全靠手心寫字？
他看向元笙笙，心裏不禁想到：
若笙笙心中沒有那譚家小公子便好了。
忽然，原本沉默不語的元笙笙站起身，她抿著嘴，將還在胡思亂想的如瀾嚇了一跳。
「今日，午膳我請，咱們出去吃。」
「你請？」林水說着，往自己口中扔了一粒花生米。
「嗯。」
「那咱們去哪兒吃？」
「龍鳳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