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

暑假

雖然來了雨晴學校,實際上午她是有事情的,長庚跟雨晴本就約的下午。

她下了車一個人溜達學校附近的商店隨便逛逛打發時間。

逛街就是這樣,原本沒有想買的東西,逛啊逛的,就又看中了不少。

為秦霄選了個薄紗披肩,選擇顏色時候拍了照片發給她,然後電話追過去問她喜歡哪一條。

這個時間是秦霄做後背精油按摩的時候。

「寶貝選的媽媽都喜歡,真棒,李女婿已經開始給寶貝花錢了嗎?」

盛長庚:「……他不在,還是刷的你的卡。」

秦霄:「……」

盛長庚摸了下薄紗的柔軟觸感,終於忍不住問起早起的語音:「媽媽,我一直以為我和李介止的訂婚是做假的。」

秦霄在那邊沉默了一瞬,然後似乎對美容師說了句什麼,又問了句話,這句盛長庚聽到了。

有煙嗎?

聽到穿着拖鞋走路的聲音,以及停頓下來后打火機的聲音。

盛長庚知道,秦霄只有心煩的時候才會抽支煙。

盛長庚:「媽?」

秦霄嗯了聲:「長庚,媽媽也在選擇,你爸安排了你跟李家后,我忽然在想,這好像很不錯,你將來……」

盛長庚打斷她:「媽媽!你跟爸爸因為他外面的女人傷心難過了一輩子,你還要我也走你的老路嗎?」

秦霄沉默:「媽媽當然考慮過讓你找一個老實憨厚好拿捏的,平平凡凡過一生,但你會甘心嗎,將來盛家的一切都是盛長赫的。」

盛長庚輕聲問:「難道不是盛長赫的就會是我的了嗎?」

她看不到母親的表情,只知道她只有說正經話的時候,語調才會降下來:「長庚,既然盛家能留給你就是這個姓氏,為什麼不將這個姓氏的利益最大化呢,攀上李家,你將來不一定比盛家差。」

盛長庚不覺得生活只有錢才可以過的好。

「和一個不愛自己的人也永遠不會尊重自己的人,低聲下氣一輩子嗎?媽媽這些年痛苦嗎?想過離開爸爸嗎?」

秦霄似乎是笑了笑:「活着就沒有不痛苦的時候吧,有了愛情你還想要麵包,有了麵包你就又會想要感情,我周圍當年嫁給愛情的人,也沒幾個比媽媽過的好的。」

「可我覺得人活着不應該是這樣。」

就像失去了自我。

秦霄大概還覺得她是沒長大的孩子。

「寶貝,你一直在盛家的象牙塔里,在媽媽的懷抱里,怎麼會知道外面世界的真正樣子。」

外面的世界會比盛長赫還糟糕嗎?

盛長庚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說出口:「媽媽,我想自己更獨立一些,我決定留美讀研。」

秦霄不在意:「回國再說吧,國內也一樣讀研,方便媽媽照顧你。」

「我已經拿到錄取通知書了,過段時間就報道了。」

秦霄啊了聲:「長庚,這麼大的事情你竟然不跟媽媽商量。」

「……盛長赫畢業回國了,我想避開他。」

盛長庚不想繼續維持着虛情假意的表面和諧了,這個家本來就千蒼百孔。

秦霄壓低了聲音:「他在裏面,一時半會兒出不來。」

盛長庚:「他總會出來的,爸爸在C市很有手腕的。」

秦霄沒再說什麼:「這兩年我會跟你爸商量儘快讓他結婚的。」

這……,真的不是推另外一個女孩進火坑嗎?

盛長庚回:「我會留在這裏讀研的,只要媽媽支持我就夠了。」

秦霄說:「所以我讓你跟李介止好好相處,盛長赫不敢拿李家怎麼樣的。」

秦霄大概還是不了解盛長赫,盛長赫就是個瘋子,沒有他不敢的任何事情。

就像他不穿衣服打交警。

就像那個他去而復返的夜晚一樣。

那天是盛長庚活到現在經歷的一場大噩夢,甚至直到現在,這個噩夢帶來的一系列連鎖反應還在繼續。

開車離開的盛長赫沒給她回電話,沒過多久人又回來了。

盛長庚繼續拼她的拼圖的時候,盛長赫又衝進了她的房間,語氣表情充滿了恨意:「盛長庚,我悄悄給咱們家都做了親子鑒定,你想知道結果嗎?」

她震驚了一瞬,看着他。

他笑了,笑容很詭異,很殘忍:「你猜對了,你不應該姓盛,你和盛家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什麼雙胞胎,都是假的,狗屁!」

盛長庚其實高一開始就給自己做過這方面的建樹了,但真到聽到的時候,她竟然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平靜,驚的頭腦一片空白,久久說不出話來。

「秦霄果然不是我母親,我沒恨錯她,從小到大,她從來不正眼瞧我,我今天才知道,她寧願去愛一個和她一毛錢關係都沒有的孩子,也不願意給我一絲一豪的笑臉,就因為我是盛正陽的私生子!」

盛家的雙胞胎,一個不是親生的盛家人,一個是男方的私生子。

一直以來,盛長庚在心底總是盲目的篤定一件事情,那就是她是秦霄的親生女兒,因為媽媽常常會對她講起懷着她時候的事情,說她在肚子裏就對聲音很敏感,聽到動靜就會咕嚕咕嚕的動半晌不停下。

現在盛長赫卻說她跟秦霄毫無干係。

秦霄和盛長赫,有一個人在撒謊。

盛長庚獃獃的說:「無論如何,媽媽養大了我們,養育之恩大過生育之恩。」

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是養大了你!她對我除了厭惡,除了冷漠,什麼都沒有!我到今天才明白,為什麼她要對我這樣,秦霄太狠了,她把報復撒在了我身上!她還故意養着你,讓我眼巴巴看着,無時無刻不體會着你們母女情深,而我到底算個什麼東西。」

人在恨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會對她做出最惡意的揣測。

盛長庚看着恨的發狂的盛長赫,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其實是想勸的。

但她那時對盛長赫的滿腔恨意無法做到感同身受。

大概也是,雖然盛正陽也不正眼瞧她,但盛長庚確實佔盡了母女情深的便宜。

盛長庚對他輕聲說:「我曾經懷疑過自己是媽媽的私生女,爸爸因此對我不聞不問,假如這就是真相,我不會因此恨爸爸不夠愛我,你為什麼不站在媽媽角度,嘗試理解一下呢?」

盛長赫雙目發紅:「盛長庚,你怎麼會懂我!你怎麼有資格對我說教該不該恨一個人?你受到過什麼傷害?從小到大,你受盡寵愛!」

「你恨又能怎麼樣呢?除了痛苦你能做什麼,他們到底是父母。」

盛長赫忽的一笑,特別的狠戾:「我能怎麼樣?你覺得呢?你說秦霄一會兒回來,看到她最親愛的女兒,光着身子,和她最恨的兒子躺在一張床上,她的表情該有多麼的精彩。」

這是什麼混賬話!

盛長庚難以置信間,他人已經撲了過來。

盛長庚尖叫了一聲。

她知道自己不是他對手,抓起拼圖的木架子就撇向他身上,然後拚命向外跑。

他回身捉住了她的手腕,盛長庚一口咬在他手臂上,要多狠有多狠,一口就見了血,他估計也疼了,伸手去扯她頭髮,逼她仰頭,她吃痛鬆口,但一巴掌呼他臉上,還用指甲抓了他的臉。

這是他教過她的!

他拽着她頭髮和手腕往床上拖,盛長庚怕真被他拖走,忍住頭皮巨疼,往地上擼嘟,他鬆開她頭髮,兩手來拖她……

倆人正打的不可開交,忽然聽到嘩啦一聲,然後是馨子的喊叫:「別打了!別打了!你倆別打了!」

盛長赫此時已經騎在她身上,對馨子低吼:「滾!」

盛長庚躺在地上聲嘶力竭的哭喊:「姐,救我!快救我!」

馨子直接拿起地上散了架的木棍,對着盛長赫後背就敲了下去!

盛長赫吃痛,鬆開她,回身握住棍子狠懟了馨子一把,馨子一個趔趄,跌倒了地板上,地板上撒的燕窩已經涼掉,但她的手按到了剛剛摔碎的瓷碗上,馨子哀叫了一聲。

就這個盛長赫放開她的空隙,盛長庚抓起地上散了架的另外一個棍子,一棍子掄了下去。

秦霄和盛正陽回來的時候見到的場景是,盛長赫捂著流血不止的頭坐在她房間地板上,血從頭髮里滲出來,滴嗒的地板上都是,盛長庚窩在馨子懷裏發獃,臉上還沾著馨子受傷的那隻手的血跡。

那一次狠辣的盛長赫確實沒在盛長庚身上沾到多少便宜。

臉被抓破了,手臂被咬破了,頭也被抽破了,縫了六針,留了疤。

盛長庚就是頭皮痛,還受到了驚嚇,高燒了三天。

而事件的目擊者以及救下盛長庚的人,馨子,被辭退了。

秦霄大概是從離開的馨子口中聽到了什麼,也猜到了什麼。

打架不可能的,盛長庚只有小時候單方面揍過盛長赫,上學后,沒跟任何人紅過臉,更別提動過手。

盛長庚只是沙啞著嗓子對秦霄說了一句話:「盛長赫說,我不是這個家的人。」

秦霄對着她大罵盛長赫不是東西,信口開河,胡編亂造。

後來盛長庚幾天幾夜沒說話。

直到秦霄摟着她掉淚,對她還原了事情的真相。

盛正陽大怒,一兒一女,一個醫院急診縫了針,一個高燒不退住了院。

他發泄怒火的方式就是說自己養了兩個白眼狼,從今以後不給他們生活費學費,讓倆人自生自滅去。

這條懲罰對盛長庚影響不大,因為她的生活費來源永遠都是二道販子秦霄。

所以盛正陽壓根就說到沒做到,盛長赫的生活費來源是爸爸的一個基金賬戶,任意支取,一毛錢沒少過他。

這可以方便盛長赫在外面浪,越來越混蛋,甚至後來再也沒回過這個家。

直到三個月後,盛長庚接到盛長赫在英國的電話,她以為多少能聽到一句抱歉,聽他懺悔本意並非如此,只是因為真相來的太過衝擊而怒急攻心一時衝動犯下了無法挽回的錯誤。

這樣,看在姐弟二十年的情分上,看在她為他找了那麼多借口的情況下,她就算做不到原諒,也可以不那麼厭惡他,憎恨他。

結果他說:「你來英國吧。」

哪怕今天他跪着求她,她都不會去的,她今天接電話的目的,是要聽別的。

她問:「你還有其他話對我說嗎?」

這是第二次也是最後一次機會。

他沉默了兩秒。

盛長庚沒耐心了,口吻極差:「為什麼要我去英國!」

要道歉就拿出誠意來,哭也好,嚎也好,表現的越悔恨越好。

但是他說:「一個人在外面沒意思。」

沒意思,呵呵,所以他就是讓她去陪玩兒嗎?

原來他不是來道歉的,他是來變本加厲的。

她終於低聲問:「盛長赫,你怎麼這麼壞呢,如果活着這麼沒意思,你為什麼不去死呢?」

半晌后他回:「只有你才讓我覺得有意思,父母不是安排我們從出生就要綁在一起嗎,活着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起,是不是?姐姐!」

盛長赫從小到大從來沒喊過她這倆字,所以這一聲姐姐,聽得她頭皮一麻。

「你死就死在外面吧,別再出現在我面前,我覺得你很噁心,盛長赫,拿親人取樂,你不配當個人,你就是個面目可憎的怪物,你讓我作嘔。」

盛長赫輕笑了一聲:「盛長庚,有一天你會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作嘔。」

那天來的不算遲,也促使她下定決心,在他畢業回國的時候,她要出國留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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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階黃鶯在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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