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感

訂婚時候李介止發過來的那張休閑照，哪怕五官很俊美，但也有種生人勿近的冷峭。

哪像訂婚照，更像謝絕照。

哪怕對方態度再冷淡，盛長庚說不好奇是不可能的，畢竟也是第一次訂婚對象。

可能訂的多了，就漠然了，跟李介止對她的姿態一樣。

但李介止貌似也頭一次訂婚，不知道是不是郵輪坐多了過盡千帆的原因，李介止對她毫無興趣。

那桌有五個人在吃飯聊天，兩個亞洲面孔男性，兩個歐美面孔男性，還有一個歐美女性。

盛長庚通過手頭掌握的不多的信息，再運用排除法，鎖定了一位可以看到側臉的黑髮亞洲男士。

當然能認出他也正常，即便簡單白T過膝短褲，她未婚夫的側顏也太能打了。

她想起了訂婚官宣下的一則留言，搞不好是雨晴群里的留美學生：見過李介止本人，我想說，好想在他鼻樑上坐滑梯啊啊。

還真是……，挺高的。

他拿起水杯喝水，手腕露出一款黑色的表。

雨晴又回頭瞄了一眼，再看向她已然滿是羨慕的口氣：「每次見到他我都能理解到為什麼群里那麼多姐妹對他神魂顛倒，是不是特別迷人，普普通通衣服到了他身上，立刻就顯貴起來？」

這不普通了吧，姐姐。

就他手腕這塊表，羅傑杜彼王者雙飛行系列，盛長赫十八歲生日盛正陽送過一款金色的，兩百多萬，他這款也大概這個數。

這如果還叫普通，那世上真是沒有普通人活路了。

只不過這塊表讓她憶起自己和盛長赫同一天生日，只得到盛正陽的一個紅包，秘書給的，區區一萬塊。

秦霄倒是送了價值不菲的紅寶石首飾套組，並且一毛錢紅包沒給盛長赫。

她失神了一瞬，回過神冷不丁看到那桌有人在看她，……另一位亞裔小哥哥。

對方看到她的視線，還對她笑了笑。

盛長庚：……

薛雨晴低聲問：「要不要去打招呼？」

盛長庚搖頭：「算了，我飽了，我們撤吧。」

薛雨晴：？

剛出了餐廳門口，有人追在倆人身後打招呼。

薛雨晴和盛長庚回頭。

對方用英文詢問她的ins賬號。

盛長庚用中文回答：沒有，不玩兒instagram。

這人很美國范的攤手，表示聽不懂。

薛雨晴用英文複述了盛長庚的意思。

他面上閃過疑惑。

無法溝通是個大問題，盛長庚目前還不打算找個外國人練口語。

她說了句：sorry。

拉着雨晴離開了。

走的遠了，雨晴才從驚訝中回過神：「看來不是中國人，應該是他同學。」她停頓一下，有點兒可惜的神色，「剛剛這人再積極點兒在餐廳裏面要多好，很想知道李介止看到自己未婚妻被自己同學搭訕時候的表情。」

……表情？

如果李介止只見過失真訂婚照的話，很大概率是認不出來她的。

那自然就是，事不關己，面無表情了。

雨晴又問：「長庚，你好怪，我還問你了，你怎麼不打招呼呢？」

沒有必要，未婚妻來美他忙，實際他所謂的有事兒就是和同學在校園悠閑的吃飯閑聊。

朋友還趁機撩妹，撩到了她頭上。

盛長庚無奈的解釋：「不是不想問候，又不熟，微信聊天他壓根不理我，我貿然去打招呼，肯定很尷尬。」

薛雨晴說天吶：「李介止真是暴殄天物，你這是訂了個形婚？」

盛長庚希望：「是的。」

薛雨晴又笑嘻嘻問：「哪怕形婚，他是不是也比姜思遠賞心悅目多了？」

？？？

怎麼可能，他當然不如姜思遠。

就不是同一類型的人。

姜思遠乾淨，陽光，溫和……

stop，stop。

她必須清醒：姜思遠拒絕了她！

「……以後別提姜思遠了。」

雨晴收起調笑的神色，有些歉意的問：「那你找到原因了嗎？他為什麼連朋友都不肯跟你做的原因？」

盛長庚搖頭，她都不知道為什麼一夜之間，就被對方判了死刑，並且完全沒給她行刑理由。

不想提起他的名字，只要提到他，有關他的一切就不可能繼續安靜的待在角落裏假裝沒有存在過。

姜思遠其人，在C大，是個傳奇。

明明都畢業離校三年了，至今學校宣傳片用的依舊是他的舊照。

大一身穿白衫黑褲懷抱籃球，在教學樓附近的籃球場地盤腿坐着，陽光灑在他身上，襯的他的笑容更加耀眼。

讓你瞬間對大學校園心生嚮往，覺得那裏是個自由國度，你可以隨心隨性的席地而坐，而美好，會在你眼前為你打開。

盛長庚是沒機會在學校認識這位傳奇的，甚至都沒見過他。

因為倆人差了三界，盛長庚入學時候，姜思遠已經大四，並且很快就出國了。

去年夏天家裏舉辦聚會，姜思遠陪着父母過來了。

那次，是他二人的第一次相遇。

盛長庚更想稱之為這是一次邂逅。

因為盛長庚喜歡姜思遠那種樣子，就像學校宣傳片上一樣，乾淨且美好。

一眼望去即心生嚮往。

原本盛長庚在這種聚會上更願意當一個只會微笑不會張嘴的擺件，遇到他后，卻生出了很強很強的分享欲，態度熱情的自己事後回想都害臊。

「西院食堂四樓的包間食堂因為太拉仇恨被取締了，換了個馬甲又從校內賓館冒出來了，主打菜都沒變；廢棄的實驗樓改成活動中心了，裏面的烤紅薯非常甜；還有還有，學校和東邊公園鐵柵欄的門終於修好了，少的那根鐵欄補上了，再也不能鑽洞去公園的桃林了，再去看桃花得走好遠哦。」

他禮貌的微笑：「剛離開兩年就有這麼多趣事。」

盛長庚好奇：「姜學長，那個桃林告白，你和高潔成沒成？」

他回想了一下，搖頭：「開始氣氛挺好的，後來聽到一聲尖叫，緊接着亂糟糟的，就沒那個心思了。」

哦，這樣啊。

如果沒有那回事兒，你就接受了？

那你也挺好攻略的嘛。

這樣盛長庚就放心了。

據說他大一那年的春天，管院的系花高潔跟他告白，選在了公園的桃林，他倆成沒成不知道，好幾個人扒在柵欄那裏圍觀。

其中一個把脖子卡裏面出不來了。

最後是有人搞來了電鋸，給鋸掉一根柵欄，在門上留了個大窟窿。

從那以後，學生們去桃林就方便多了。

可以鑽洞。

被夾頭的那個同學倒是沒出名，是男是女都無人care，但這個事件導致姜思遠更出名了。

畢竟帥到讓人下（夾）頭的人不多。

不過被夾住的也有可能是因為高潔的美貌昏了頭的某位倒霉男同學，但誰讓姜思遠是被偏愛的那一位呢。

那次聚會，盛長庚和姜思遠互留了聯繫方式。

盛長庚主動要的。

本來聯繫並不是那麼熱絡。

畢竟就見過一次，能熟到哪裏去。

只是盛長庚出於難以言喻的好感，一廂情願的想和他交個朋友。

偶爾會主動和他打個招呼，他會禮貌回復但從未主動。

就像聚會那天，越有禮就顯得越疏離。

盛長庚知道，追姜思遠的美女可以從海的這邊排到海的那邊，而且，也不知道人家現在還是不是單身，有沒有白月光，半年可見的朋友圈看了八遍也沒得出結論。

直到去年年底開始寫畢業論文課題。

她在兩個課題之間糾結，就在朋友圈發了課題題目，打了問號，糾結選哪個。

姜思遠留言：第二個。

盛長庚抓住機會私信他：師兄，why？

他回復：最近課程涉及到了這方面，搜集了一些市場數據，你需要，發給你。

不勝感激！

趁熱打鐵，盛長庚有些時候可以做到目的性嘴很甜，經常發語音稱讚他。

秦霄在她小時候經常對她聊起她姓名的由來，說她懷孕的時候就知道是個女孩，查遍詩經又考慮到盛家族譜選了長庚，諧音倉庚，黃鶯的意思。

秦霄說：希望我女兒如黃鶯一般，嬌俏又惹人憐愛，聲音還很動聽。

她這長相不知道是否嬌俏惹人憐，但她知道自己聲音很清脆，很悅耳。

大概姜思遠也很受用，時間愈久愈不像以前那樣拒人於千里之外，有來亦有往，倆人漸漸熟悉起來。

元旦回國，他發了落地時間，詢問盛長庚能否過來接機。

想請她吃頓飯。

盛長庚立刻回：師兄請放心，天上下刀子我和我的小白驢都會準時去接你。

對方回復：倒也不用，真下刀子的話，我會換一天回國的。

盛長庚：別換別換，你也不想師妹插著刀在機場候你一整天吧。

盛長庚一邊自我檢討沾染了C大書信理工男的油膩膩一邊因為他回了一堆的省略號而略感甜蜜蜜。

她確實挺惡趣味的。

接機那天，盛長庚刻意打扮了一下，致力於成為人群中最靚的妞。

但還是自己先發現了他。

……她真是腦門裝着一個叫姜思遠的雷達。

盛長庚對他招手對他笑，可以用雀躍來形容。

不過那次接機有點兒意外。

她笑問姜思遠吃什麼的時候，總感覺有目光盯着她。

她扭頭去找，冷不丁見着了一個人，盛長赫。

他扶著行李箱站在不遠處，見着她看過來，他推著行李箱扭頭走掉了。

被盛長赫這麼一看，所有接機的美好想像都泡了湯。

盛長庚甚至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顫。

她怎麼能忘了，盛長赫也是去英國留學，和姜思遠一個國家，沒想到會搭乘同一班飛機回國。

要知道會遇到他，盛長庚死都不會來接機的。

姜思遠同樣看到了，輕聲詢問：「你弟，你不打招呼？」

盛長庚搖頭：「不打，走吧。」

那天姜思遠把他行李箱給了來接機的他家司機，坐着盛長庚的白色mini小Cooper，跑了。

倆人去了市區，吃了一家粵菜，又看了一場電影，大概長途飛機太累了，姜思遠在看電影的半途中，睡著了。

看完了還沒醒。

……盛長庚不得不又買了下一場陪他坐了很久。

他在第二場電影中途醒了，認真和她看到散場。

出了電影院，他說：「今天這部電影不錯。」

是不錯，他都沒發現他看了兩部，一個愛情一個災難。

後來想想，是不是預示了他倆那未開始的愛情就是一場災難。

盛長庚很是關心的對他講：「累了吧，回家休息吧。」

雖然你已經睡了一個半鐘頭了，還好睡姿不難看。

姜思遠嗯了聲：「再不回我家人該call我了。」頓了下：「可能還會削我。」

「那就趕緊回吧，我不送你了，師兄打車回吧。」

當對方對你態度好轉起來，你不該趁熱打鐵，而是要欲擒故縱，哪怕稍稍退一步。

……書上是這麼說的。

主要之前太熱情了，怕對方覺得她太隨便。

真隨便也得竭力挽救一下，假裝不隨便。

姜思遠點頭：「你去機場接我也該累了，路上慢一些，晚些時候聯繫你，過幾天再約你。」

他甚至還解釋了幾句：「剛回家，家裏親朋好友比較多。」

盛長庚怎麼會不懂，又開啟貼心模式：「知道了師兄，我等你電話。」

盛長庚告別姜思遠，回到車上，剛剛啟動車子，就接到秦霄電話：「長赫回國，你爸說晚上一家人吃頓飯。」

盛長庚沒出聲。

秦霄也默了一下。

然後秦霄嘆口氣：「他不一定給你爸臉，晚飯大概還是咱們一家三口吃。」

盛長庚和秦霄有同感。

所以她乖乖回去扮演乖女兒了。

果然，盛長赫沒出席。

所以那頓飯，少了討厭的人，秦霄和盛長庚都吃的比較愉快，盛正陽全程冷臉。

盛長庚和姜思遠每天都會簡單聊幾句，三天後他約她明天一早去郊區騎馬，吃農家菜。

拜託，她抱着手機等他邀約都等了好幾天了。

本來想推辭一下，以提高自己在對方眼中的矜持度，但她沒忍住，直接回了個有空！

他說，等我電話。

她回，嗯嗯。

回完立刻撤回，又回了一個字，嗯。

但後知後覺的發現那邊顯示正在輸入……

應該是三個嗯都看到了。

……傻瓜都感受到了她的迫不及待。

對方正在輸入消失了，很久后，簡單回了個OK。

……盛長庚無比懊惱，無聲的咆哮。

第二天的約會可以說是接近完美。

盛長庚打扮的非常漂亮，特意帶上了定製的馬服。

甚至還以騎馬不好為由，央姜思遠教她。

其實她自己也知道，裝備這麼齊全，這麼專業，怎麼可能不會騎。

但不妨礙她誇他：「你太厲害了，我好笨吶。」

姜思遠笑：「我初中就開始練習騎馬了。」

盛長庚和盛長赫六歲開始學騎馬，笨鳥先飛的結果……

大概，也許，騎的比姜思遠還要好上那麼一丟丟。

但她又不是來比賽的，誰好誰壞完全不重要。

而且中午的農家菜很好吃，就是倆人點的太多了，剩了一大堆。

下午倆人又去馬場附近跑了會兒卡丁車，姜思遠說：「晚上要不要跟我去酒吧，朋友為我接風，我妹妹也在，介紹給你認識。」

這約等於是要帶着介紹給家人的節奏。

盛長庚一百個願意。

但晚上盛長赫回家吃飯，一家人得在。

結果就是晚飯盛長赫依舊沒出現，反而是姜思遠給她打電話：「我見着你弟在酒吧，你家庭聚會沒聚成吧？」

盛長庚嗯了聲，在心底默默說：迫切希望她爸受的打擊多了，就不再執著一家人吃頓飯這回事兒了。

其實，她爸可以和他的愛子一起吃雙人餐的，點蠟燭可以，點炷香也可以，這樣一家四口都痛快。

他又問：「要不要來？」

盛長庚拒絕了：「今天不行。」

這麼幸運的日子，她不想去酒吧觸自己霉頭。

姜思遠沒強求，輕聲道：「晚點兒聯繫你。」

她以為這隻不過是簡單的一次通話結束。

沒料到後來，姜思遠就再也沒有聯繫過她。

哪怕盛長庚主動去聯繫，他也沒有回復過。

直到幾天後，盛長庚鼓起勇氣打了過去，接通后響了幾聲，就被掛斷了。

之後姜思遠在C市的整個假期，都沒再和盛長庚有過聯繫。

就像精心養出的花骨朵，還沒來得及綻開。

憋死了。

盛長庚其實是有些不甘心的。

所以四個月後，當她收到美國學校的錄取通知書的那天，也不知道是鼓起勇氣還是始終意難平，給他發了長長一段留言，堪比大作文，表達了自己對他的好感以及對他莫名其妙冷淡下來的困惑。

因為按照常識與常理去看，他曾經是把她當朋友的。

他回復了。

不過簡簡單單幾句話。

這個回復讓她更加困惑了，拒絕是拒絕了，但這拒絕的理由到底是個什麼，他為什麼要這麼說？

她再去問，就沒有迴音了。

這個答案盛長庚能研究出來的可能性結論，就是他是個gay，接受她等於欺騙感情。

薛雨晴疑惑：「你說姜思遠連你都看不上，是不是一個gay？」

盛長庚搖頭。

不像，不可能，她無法接受這個真相。

自己這麼有好感的男孩紙，竟然是個gay？！

雨晴忽然記起來什麼似的：「差點兒忘記問你了，徐哲你還記不記得？」

盛長庚搖頭。

雨晴點頭：「不記得也正常，咱們班高二的轉學生，好像很快轉走了，其實我也忘記他叫什麼了，只不過這兩年進了群，每次八卦他，我就覺得很眼熟，確實挺帥的。」

盛長庚：「……」

「提不提的好像也沒差，貴人多忘事，他肯定也不記得咱們，他跟李介止挺熟的。」

她只想着九十分，完全忘記了六十分……的名字。

但她忽然意識到，搞了老半天，她曾經覺得不錯的男人依舊全部都是公子哥。

……跟她迷的漫畫人物背景差太多，很膚淺很打臉，她對不起夏目貴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