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重生

若自己如今並非做夢,那便是瘋了,寧拂衣僵立在原地想。

眼前的一切都不符合常理,先是死去的人和毀掉的地方盡數出現在眼前,后又是什麼該死的婚契,她和褚清秋?

說出去定叫人啼笑皆非。誰不知她寧拂衣恨褚清秋,又誰不知褚清秋是她母親凝天掌門的白月光,也是修為長她千年的前輩。

此事就算她是個無惡不作的魔頭,都覺得實在荒唐。

立了半晌,寧拂衣冷笑一聲:「褚清秋,你開什麼玩笑?」

她用力想把手拿回來,然而掙扎了半天,褚清秋的兩根手指仍舊紋絲不動。

沒有魔力的感覺可真糟糕,寧拂衣又在心裏罵了一句。

倒是她力氣用得莽,身上裹着的布滑落到了胸口,盈潤肌膚暴露在眼前時,褚清秋眸光漂移一瞬,終於鬆開了手,背過身去。

寧拂衣猛然後退幾步,濺起不少水花。

「若觸犯天條,輕者遭受十六道天雷,重者灰飛煙滅。你若覺得我信口雌黃,大可以一試。」

說着,褚清秋慢慢走上了岸,她的步伐平穩,但若是細看,便能看出腳步虛浮,不似平日。她掌心伸出,微微翻轉,身上水漬便一瞬無蹤,一襲雲絮般的披風披在她肩頭,無風搖曳。

「師尊……」一旁的秋亦連忙上前攙扶,卻被褚清秋伸手擋開。

寧拂衣自然是不敢輕易嘗試的,先不說她如今根本打不過褚清秋,就算她能,她也不敢,堂堂魔王若是因為一個見鬼的婚契把命丟了,說出去叫人啼笑皆非。

於是她暫且安穩站在原地,重新環顧四周,判斷周圍的環境。

天頂嵌了一塊會發光的玉石,將洞穴內照得亮堂,玉石的光猶如日光折射在池底,還在漾漾流動,寒潭邊的石柱光可鑒人。

她對這裏再熟悉不過,幼年時母親曾托褚清秋教習過她,那時褚清秋便狠心地將她扔在寒潭之中逼她藉助寒潭練功,她在潭水中哭叫了三天,這才被母親接回。

待回到房中后,又足足發了三日的高燒。

所以寧拂衣從小便怕褚清秋。

如今看去,這確是從前的散骨寒潭沒錯,寧拂衣心中忽然有了個大膽的猜測,於是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險些歪了嘴。

如今故人重現,舊地重歸,這並非做夢,且身上那些似乎被毒打了一頓的疼痛也不似假的。

難不成,她那陣法並未讓死去的人復活,而是讓她自己,重生了?

想到這裏,饒是寧拂衣,都不禁呆愣許久,驚濤駭浪從冰冷的四肢百骸湧向心臟,一時間心跳猶如擂鼓。

她連忙召喚體內不多的仙力,努力半天才幻化出片銅鏡,舉到眼前端詳。

丹鳳眼,琉璃般的眼瞳,頭髮微卷,高高束著,臉只有巴掌大,並非往日的冷艷模樣,還帶着未脫的稚嫩。

這不就是自己少女時期的樣貌嗎?寧拂衣一陣欣喜,她湊近端詳,眼尖地發現,上輩眼角對稱的兩顆淚痣,如今不翼而飛了。

原本婀娜的身段也變得猶如平板,這倒是令寧拂衣有些失望。

「師尊,你瞧這頑劣之徒,您好心救她,她不僅不感恩,反而妄圖對您以下犯上,甚至,甚至……」秋亦氣得話都難以說出口,「妄圖,輕薄於您,好生大膽!」

寧拂衣正盯着鏡中的自己出神,此時聽了她話語,忽然垂下手,挑眉看她。

秋亦被她眼神碰到后,心裏沒來由恐慌一瞬,她強行定住腳步,暗暗疑惑,平日裏她最瞧不起這個所謂的雲際山門少門主,覺得她頑劣貪玩又沒有天分,簡直有違其身份。

但方才那一個眼神狠戾陰毒,她卻無端生出寒意來。

「救我?」寧拂衣看向褚清秋,女人正闔目端坐在一張藤椅上,淡淡的飛羽在她身周飄蕩,似是運功療傷。

從褚清秋蒼白的面色來看,她身上的傷並不輕。

「不然你以為你為何會站在這裏?若不是那個山門弟子偏要跪着求師尊,師尊怎麼可能插手你們門內之事。」秋亦邁步擋在褚清秋面前,攔住寧拂衣的視線。

山門弟子?求褚清秋?寧拂衣怕暴露自己重生的事實不敢多問,於是抱着手臂,用不多的仙力窺探自己體內,一時驚詫。

確實受過很嚴重的傷,幾乎仙脈盡毀,又被用詭秘的方式重新續上,如今雖然虛弱且損耗了大量仙力,但生命已經無礙。

再看褚清秋蹙眉忍耐的模樣,她便信了幾分。

可褚清秋那樣冷心冷清,斷情絕愛的人,怎麼會冒着損失自己修為的風險,來救她?

「如今是什麼日子?」寧拂衣懶得搭理秋亦,張口便問。

「怎麼,不過受了個傷,腦子便壞了?」秋亦抱着雙臂,鄙夷道,「今日你們雲際山門不是有大事發生嗎,就連蓬萊境都派了人來,若不是如此,我師尊清修得好好的,又怎會提前結束閉關。」

大事?寧拂衣上前一步,急聲問:「什麼大事?」

秋亦被她忽然揚起的聲音嚇了一跳,連忙後退兩步,防備地舉起彎刀:「你一驚一乍的做何,你們山門的事我如何知曉?」

她雖不說,但寧拂衣心裏卻已然有了答案,自己受了重傷,雲際山門又有大變故,莫不是……

母親去世的那天。

她永遠忘不掉這日,三月初四,過兩日便是清明。

母親在她面前走火入魔,仙身盡毀,而一旁的她也受了重傷,門中長老全被有心人帶走,導致她無人救治險些見了閻王,幸虧好友柳文竹在柳家門前下跪以死相逼,才換來柳家家主救她一命。

也就是今夜,她拖着病體在褚清秋門外跪了一晚,求她去看看母親,卻沒能等到任何回應。

只是如今不知她是真的重生,還是旁人設下的一個局,若是真的,她豈不是……

寧拂衣心中忽然湧起一陣激動,於是她再一次掐了自己一把,這才穩定了心神。

若是真的,她豈不是能再來一次,阻止她上一世某些悲劇的發生?

想到這裏,寧拂衣忽然快步靠近褚清秋,面前卻閃過一道寒光,秋亦手中的彎刀霎時便斜在她咽喉,攔住了她去路。

「你又要做何!」秋亦昂首呵斥。

「不是婚契么,同我結婚契,卻又不許我近身,是何道理?」寧拂衣站在原地紋絲未動,聲音柔滑,指尖輕輕點在彎刀上,感受一絲涼意。

「你放……」

秋亦話說了一半卻忽然被打斷,只見方才還在運功的褚清秋已然放下雙手,黛眉微蹙:「秋亦,讓她過來。」

秋亦眼看着不服氣,但卻不敢違抗命令,只能用力剜寧拂衣一眼,氣鼓鼓地側身讓出道路。

「婚契是無奈之舉,往後自會解開,你大可不必在意。」褚清秋淡淡道。

「我怎知你說的是真是假?」寧拂衣歪頭道,髮絲從她額間垂落,烏黑的眼瞳深不見底。

褚清秋眼中似乎閃過什麼,她睫毛顫了顫,移開目光,聲音卻是冷然:「真也好假也好,於你有什麼壞處?」

「壞處我不知,我只知,令我作嘔罷了。」寧拂衣忽然壓低聲音,用只有二人的音量道。

少女的眼中暴露出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邪惡和張狂,褚清秋的指尖無意識蜷縮,過了好一會兒,才又放開。

「寧拂衣。」褚清秋似乎被惹怒了,她面色不改,只眉間的溝壑更深了些。

寧拂衣見她怒了,這才低下頭來,裝作一時失言的模樣,但身體卻並不乖巧,反而趁其不備,忽然躍起,向著褚清秋閃身而去。

她二人離得太近,秋亦來不及阻攔,只能發出一聲尖叫,眼睜睜看着寧拂衣膽大包天的舉動。

最令人驚訝的是,褚清秋壓根兒便不曾躲避,只是偏了偏頭便順勢倒下,像一團身姿綽約的雲,掀翻藤椅,安安靜靜落地。

寧拂衣則眼疾手快地扯開了褚清秋衣領上的扣子,再一用力,露出裏面不曾被烈日灼烤過的肌膚。

那片肌膚乾乾淨淨的,只是無端沾了些紅暈,像是晨起的薄雲。

當初她囚禁褚清秋後,為了折辱她,曾在她肩膀上刺下一朵桃花,如今這桃花卻不翼而飛。

寧拂衣又伸出手去,掌心貼近那滑膩如綢緞的肌膚。

方才情況緊急不曾在意,如今便能夠清晰察覺,二人肌膚相碰時,婚契帶來的淡淡的暖意。

她本還擔憂這是褚清秋為了消滅她靈識而設下的幻境,現在這擔憂被徹底打破。

她確是重生了。

「看夠了么。」褚清秋眼尾沾了些紅色,冷冷開口。

下一瞬,寧拂衣便被一股氣流掀翻在地,一陣凌冽的殺氣襲來,她憑着多年練就的反應力朝着相反方向退卻,堪堪躲過一擊。

彎刀在龍晶鋪就的地面上留下一道深坑,秋亦的身影隨着彎刀一起從天而降,似乎勢必要將寧拂衣砍成兩段。

然而寧拂衣卻不躲了,她半蹲在原地,鎮定看着越來越近的秋亦,她深知褚清秋是怎樣的人,滿口仁義蒼生,絕不會允許自己的徒弟隨便殺人。

不然她也不敢如此放肆。

果然,那彎刀即將觸碰寧拂衣之際,便從一側彈來一片飛羽,四兩撥千斤似的,輕易化解了彎刀的力道。

噹啷一聲,彎刀直直墜地,風吹起寧拂衣半乾的長發,露出似笑非笑的,輪廓清晰的側臉。

「師尊……」秋亦急聲抗議,然而看見褚清秋的眼神后,剩下的話便堵在了喉嚨里,只能憤憤停手。

一旁的褚清秋已然站起,纖纖五指攏着衣領,遮蓋殘留紅暈的脖頸,含怒看着寧拂衣,隨後手一揮,便有飛羽旋轉而至,化成潔白繩索。

還未等寧拂衣反應過來,她便已經被這繩索捆在了石柱之上,再然後便是無窮的威壓,活像重鎚擊打着天靈蓋,饒是寧拂衣也疼出了一身冷汗。

「你可知錯?」褚清秋的聲音聽着無甚起伏,但她微微顫抖的指尖,昭示了她如今有多麼憤怒。

識時務者為俊傑,寧拂衣立馬變了臉色,裝出一副嚇壞了的模樣,偏頭大叫:「神尊饒命,弟子知錯!」

她確定自己重生,那她如今便只是一個天資平平的少女,根本沒有力量同褚清秋對抗,還是順水推舟,先保命重要。

如此想來,她便演得更像了,瘦削的身軀瑟瑟發抖,亂髮遮擋着發紅的臉頰,方才的妖邪之相一去無蹤,因為疼痛而滲出幾滴汗珠,紅唇果子般鮮艷,看着還有幾分惹人憐愛。

果然,頭頂的劇痛戛然而止,寧拂衣這才得了空子大口呼吸,待呼吸平復,她轉頭抬眼,淡淡的馨香從鼻尖滑過,她心跳忽然被唬得慢了半拍。

只見褚清秋正半跪在她面前,微風揚起碎發,近得寧拂衣都能看清她眼中自己的倒影。

寧拂衣下意識往後躲,下巴卻被人按住,死死固定在原地,捏得她皮膚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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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魔尊洗白手冊[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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