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彌(8)
回過神之後,洛可再次看向面前的神像,伸手按了一下,又迅速收回了手。
流浪者:「……」
這一次無事發生。除了那個謎之音,洛可也沒感覺到自己身上有什麼變化。
「總不會是幻聽了吧……」
她自言自語了一句,回頭髮現流浪者還在看著自己。想起對方剛剛緊張的樣子,洛可撓了撓臉:「剛才,謝謝啦。」
「不用。」流浪者搖了搖頭。沉默了幾秒之後,他又說,「像之前一樣就好。」
誒?洛可眨了眨眼。
之前——也就是這幾天,他們的確沒怎麼說過「謝謝」之類的話。原因也很簡單,直到現在他們兩個聊天,有時候都只能蹦單個的詞語。
能理解意思就不錯了,根本顧不上其他。
這麼一想,謝來謝去的確實很麻煩啊。洛可認同地哦了一聲,繼續開啟提問模式:「之後我們去哪?」
流浪者左右張望了一會兒,最後指向西邊。
從西邊的山坡向上爬,一直爬到最高處,終於看不到層層疊疊的蘑菇樹了。繼續遠眺前方,又是一片遮擋視線的山巒,但在兩側的山巒之間,下方有一片低平的土地,而橫貫其中的……
洛可:「是路?」
流浪者說:「嗯。沿著這條路往南走,就是須彌城了。」
「須、彌……」洛可重複了一遍這個詞語,然後看向流浪者,「你是從須彌來的嗎?」
「我,」流浪者想了一會兒,「應該是吧。」
洛可:「?」為什麼是應該?
「其實,我一直在四處走走。」面對少女的目光,流浪者莫名把「流浪」這個詞換成了另一個,「沒有呆在一個地方,須彌也只是路過。」
洛可聽懂了:「哦哦,那和我爸爸媽媽一樣!」
流浪者:「?」
「我的爸爸媽媽,也一直在四處走走。」洛可一時想不到新詞,就把對方的拿過來用了,「沒有呆在一個地方,然後有一天會突然回來。」
流浪者看向身邊的少女,十七八歲的年齡,按照人類的年齡差不多剛成年。而從對方的說法來看,她的父母顯然不是這兩年才出去的。
幾百年的記憶中,他知道即使是「家人」,相處的方式也可能完全不同。流浪者不會去評價什麼,但還是問了一句:「你自己一個人生活嗎?」
「嗯,有事就去鄰居家,或者找我的朋友們,大家都是非常好的人。」
「所以,你不是自己穿越過來的?」流浪者問。
洛可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是怎麼過來的。我在自己的世界里,遇到過從其他世界穿越的人,不過他們有這方面的能力,我沒有。」
她又想起自己做的那個夢,雖然是幾年前發生的事。那對從異世界穿越而來的兄妹,洛可帶著他們在鎮子上住了三天,然後他們就告別了。
臨走的時候,雙子中的哥哥對她說:【該說再見了。我和熒都會記得你們的。】
流浪者:「這樣的話,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聽到對方的問題,洛可思考了片刻:「我想找回家的方法,不過,只說『我想怎麼樣』,肯定是不行的。」
如果是關於「世界之外」的秘密……可能至少需要「神明」級別的存在才能解答吧。
流浪者腦中浮現出這個念頭,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嘴巴已經說了出來。洛可愣了一會兒:「神明啊……」
感覺是很遙遠的辭彙。
她原本的世界里,當然也有關於神明的信仰。雖然沒人見過真正的「神」,但擁有神靈一樣強大力量的生物,並不只活在傳說里。
當然,也不是隨便誰都能見到的——這個世界的神,應該也差不多吧?
「這樣的話,我就以『見到一位神靈』為目標努力吧。」洛可下定了決心,「在這之前,先去有『神』的地方看看,也許能打聽到什麼。」
「說到這個的話……」流浪者欲言又止。
洛可:「嗯?」
「目前提瓦特大陸上的國家裡,傳聞不久前風神似乎回到了蒙德,岩神不久前意外隕落,雷神普通人很難見到,須彌的草神應該住在凈善宮裡。」
「凈善宮?」
「嗯。那是須彌城中的一座建築,須彌的神——小吉祥草王大人住在裡面。如果要去須彌城的話,她可能是最容易打聽到消息的神明了。」
雖然流浪者自稱居無定所,但他隨口說出來的消息,已經足夠讓洛可消化半天了。她基本只剩下了點頭,聽到最後才說:「流浪者。」
「嗯?」
「你真是個特別特別好的人。」
看著少女過於真誠的眼睛,流浪者想起剛才對方形容自己的鄰居和朋友的時候,說他們都是「非常好的人」。
他唔了一聲,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謝謝,你也是個好人。」
嗯?洛可想起對方之前的話,突然有了一樣的感覺:「你也不用對我說謝謝啊。」
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好像確實沒那麼高興。
真奇怪。
不過她沒怎麼糾結這個,就在聊天的時候,他們已經走下了山。山下是一片開闊的草地,中間有條人為修成的山路,路面還算寬敞,足以讓體型不小的拉貨車通過。
按照流浪者的記憶,他們沿著路邊向南出發。天邊太陽已經西斜,夕陽穿過雲層照在兩人身上,將地上的影子拉出兩道長長的斜線。
「天黑之前,我們能走到城裡嗎?」
雖然說是走,兩人的前進速度並不慢,普通人大概要跑著才能跟上。流浪者在心裡算了算時間:「進城的話,大概是晚上八點左右。」
「那應該還能吃點東西……等等,」洛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流浪者,這裡買東西用的那個,貨幣,是什麼?」
在她原來的世界,一般交易用的是金屬的貨幣,主要是金幣和銀幣。但她在森林裡醒來的時候,全身上下只有穿著的衣服,身上連半個子都沒有。
就算當時帶了錢……誰知道異世界的錢,能不能用金銀去換?
流浪者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沉默了幾秒后說:「是『摩拉』。」
洛可:「……」
壞消息是,她完全沒聽過這個詞。
好消息是,就算她聽過,本來身上也沒有一毛錢(?)
「別擔心,」看到洛可一臉消沉,流浪者安慰她說,「提瓦特大陸上,有很多賺錢的方法。以你自身的情況,可以加入冒險家協會、或者其他類似的組織,還能方便打聽一些情報。」
流浪者可沒忘記,兩人初次見面時的情況。
雖然確實是自己「救」了對方。但作為沒有神之眼、無法使用元素力的人,能夠徒手破壞深淵法師的護盾,自身也沒怎麼受傷……
洛可從未掩飾過這些,流浪者也沒有貿然探究的打算。
既然提到了冒險家協會,流浪者乾脆給她多講了講。然後又提到他對須彌不多的印象,以及其他幾個國家的情況。
雖然因為辭彙量的問題,兩人的交談依然時不時卡殼,但他們已經習慣了。
少年和少女從無郁稠林的西方往南走,在三岔路口拐向西邊,一路走到不知名的河畔。然後在河邊乘船劃到對岸(順便打跑了三個占著船的鍍金旅團成員),之後沿著路繼續向前……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月亮從西方爬升至天空。終於,在起伏的道路盡頭,洛可看到了一大片亮著燈火,充滿異域色彩的建築。
「這就是,須彌城?」她問。
「嗯。」流浪者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