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彌（5）
穿越后的又一個夜晚，就在兩人的一問一答中，不知不覺過去了。
第二天清晨，洛可在樹枝的嗶啵聲中醒來。
一夜過去，不遠處的火堆並沒有縮小多少，有人往裡面添了樹枝。幾步外的草墊子上坐著一個身影，正靜靜地看著火堆……發獃？
洛可坐起身來。對方察覺到這邊的動靜，默默地轉過頭來。
「早上好。」洛可非常自然的打招呼。
「啊，#￥。」
明明是陌生的語言，但雙方都理解了其中的含義。洛可忍不住笑了一下，流浪者有點迷惑地看著她。
洛可想了想，說了自己昨天學到的兩個詞：「我高興。」
在全然陌生的地方，遇到懷抱著善意的人，確實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流浪者似懂非懂地嗯了一聲。然後他想起了什麼，從草墊子上半站起身，指了指放在另一側的東西。
洛可一看，居然是只山雞。
當然不是活雞，應該也沒死多久。雞毛掉了不少，不像是自然掉落的，反而像是……
洛可的目光微微偏移，落在了身邊的少年身上。幾秒之後，她在對方垂落的衣袖間，看到了一些可疑的絨毛。
嗯……
她好像猜到了什麼。
「是、你？」
洛可指了指雞，做了個抓住的動作。流浪者點了點頭，於是她說了句「謝謝」，對方又連連搖頭。
是在說「沒關係」？洛可一邊想，一邊拎起那隻雞，拿在手上轉了個圈兒。
好消息是，雞看起來去的很利索，姿態也很安詳。
不太好的消息是，被揪的七零八落的雞毛，亂茬茬掛在它身上，活似這隻雞的毛是倒著長的。
洛可一時有些麻爪，不過很快想到了辦法。少女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站起來，然後跑到河邊繞了一圈。
等她再次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大片葉子，上面放了不少潮濕的泥巴。
重新回到草墊子旁邊，洛可拎過那隻雞，剖開肚子清理了一下。然後把撕成片的紫色蘑菇和甜甜的花蜜塞進去，在上面裹滿泥巴。
收拾雞的時候，洛可感覺到流浪者在看著自己。不過他沒有任何動作，一直到洛可把整隻雞糊滿泥巴，用樹枝在火堆旁扒拉了個淺坑丟進去，再和燒著的樹枝一起烤。
等到做完這一切，她拍拍手掌站起來，正對上流浪者的眼睛。
「好吃。」洛可指了指剛剛丟到火里的泥團，忍不住解釋。
流浪者一臉認真地點頭，然後跟著她說了一句：「嗯，好吃。」
這麼捧場，真是個好人啊！
泥團雞烤好需要時間，洛可去水邊洗了兩個新鮮的日落果。回來的時候，流浪者正很仔細地看著火，兩隻手擱在膝蓋上，看起來非常乖巧。
洛可遞給他一隻果子。流浪者似乎愣了愣，說了個「我……」字，然後又停下了。
洛可：「？」
短暫的安靜之後，少年接過了那個日落果，放在嘴邊咬了一口。
「……」
他的表情有些奇異，就像第一次嘗到這種味道，又像在回想什麼。洛可沒有留意對方的反應，而是在他身邊坐下來，開始吃自己的那個。
等她解決完一個日落果，發現流浪者手裡那個居然還剩下大半。而少年微微垂著眼睛，一小口一小口咬著果子，比她見過住在豪宅里的大小姐還要秀氣。
總不會真的是出來體驗人生的大小姐……啊不大少爺吧？
不不不，應該是想錯了！
洛可猛地晃了晃腦袋，把離譜的念頭趕出去——動動腦子都能想到，就算真的有大小姐，不對，是大少爺離家出走，也不可能跑到這種深山老林里！
除非——他以前是大少爺，因為家族矛盾而自尋出路。然後獲得了意想不到的奇遇，一路打怪變強，最終成為斬殺惡龍的勇士。
在她聽過的那些冒險故事裡，這樣的人也不是沒有嘛。
「#？」
洛可正在胡思亂想，聽到流浪者在旁邊問了什麼。她有些迷茫地轉頭，發現對方盯著她手裡的果核，看起來有些擔心。
洛可沒反應過來。流浪者想了想，咬了一口自己手裡的果子，然後……做出了一個誇張的「齜牙咧嘴」的表情。
做完這個表情，他又恢復了平靜的樣子。
洛可看的一愣一愣。幾秒之後，她突然福至心靈——
對方是以為她吃到的果子酸，所以剛才又搖頭又晃腦袋的嗎？
「沒有，」她連連擺手，大聲地表示，「甜！」
「……哦。」流浪者握著小半個果子，跟著重複了發音，「很甜。」
太陽一步步爬上了樹杈，火邊的泥塊雞被燒的又黑又硬。洛可拿著一根木棍，把泥團撥拉出來，在草墊子上邦的一聲敲碎了。
裡面包裹著微微焦黃的雞肉，一陣濃郁的肉香溢散出來。洛可又扒拉了兩下，就近撕了一塊，頓時被燙的直吸涼氣。
「小心。」流浪者試圖查看她的情況，而洛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頑強的把肉塞進了嘴裡。然後一邊被燙的直吸溜，一邊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看起來……好像傻乎乎的？
流浪者腦中莫名出現了這個念頭，然後感覺有點冒犯對方。同時，縈繞在空氣中的肉香突然變濃，他眨了眨眼，發現自己鼻子前面飄著一塊肉。
洛可言簡意賅：「吃。」
流浪者剛一張嘴，洛可就把撕好的雞肉塞進去了。
「好好吃飯呀。」少女語重心長地說。
足夠她吃掉五個日落果的時間，他居然才啃完剛才那個。這會兒嘴裡嚼著雞肉，臉上寫滿了「沒有食慾」幾個字。
洛可又撕了只雞腿給他，自己拽下另一隻咬了一大口。對方接過去，和吃果子一樣小口小口的咬，看的人……同樣食慾大減。
不過，好像也不奇怪。
洛可一邊吃一邊想。對於啃了兩天果子和野豬肉的她來說，口中的雞肉嫩滑多汁，即使調料不足也足夠鮮美。
她原本胃口就好，這兩天更是被餓到了。流浪者一看就不缺衣少食，而且萬一別人就是不喜歡雞呢？
「你喜歡吃什麼？」想到這裡，洛可轉頭問。
流浪者停下了嚼肉的動作，依然愣愣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兒，少年的嘴巴微微一動，最後搖了搖頭。
洛可：「咦，沒有嗎？」
流浪者：「我不知道。」
誒？？？
洛可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就理解了。有時候她爸爸帶她在外面吃飯，吃什麼都是一個表情。只有吃她媽媽做的飯，才會一直笑著說好吃。
媽媽的飯確實很好吃，但在她看來，外面的美食也是一樣的嘛！
洛可：「那你不喜歡吃什麼？」
流浪者：「也，沒有吧。」
他遲疑地說，看著洛可的表情幾乎有些忐忑。少女哦了一聲，更加確認了自己的想法——她懷疑眼前的少年，就是和她爸爸一樣挑食的人。
不過媽媽也說過，如果一直不好好吃飯的話，就會一直長不高的。
唔……看對方瘦瘦弱弱的樣子，洛可覺得媽媽的話可太有道理了。
她很想把自己吃過的東西和對方分享，或者問他吃過什麼好吃的，但學會的詞實在沒幾個，最後只能說：「一起吃？」
「呃？」流浪者看向自己手裡的雞腿。洛可擺了擺手，兩條胳膊分開，在空中畫了個很大的圈：「有很多。」
「……噗。」流浪者終於沒忍住，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