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人2

徐知咬住舌尖，不讓自己叫出來，她摸索著走到窗前，就像一個真正的盲人那樣。

「妮妮你到底在哪裏？快下來，很危險的。」徐知焦急道，就像她此刻面對的是真正的妮妮——一個善良可愛，明明貧窮卻總是和原身分享美食的鄰居小姑娘。

「妮妮」畫出來的嘴裂起一個直到耳根的驚悚笑容，「小智姐姐，你怎麼知道我很危險啊？你是不是可以看見啊？」

徐知苦笑，「我要是能看見就好了。我的眼睛，只怕不可能——」

「一定會好的。」「妮妮」語氣天真道，『它』嘴角揚起一抹怨毒的笑容，將那隻大蜘蛛往徐知手裏塞，「小智姐姐，吃了棒棒糖，你的眼睛就好了。」

徐知不動聲色的轉身，「你這樣太危險了。我去叫人。」

她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

果然，「妮妮」獃滯了片刻，不知該如何接話。

徐知步履蹣跚的朝卧室門走去，裝作要去找她父母的樣子。她希望可以嚇退「妮妮」，讓「妮妮」放棄對她的投喂。

但她一直走到卧室門口，都沒聽到「妮妮」的動作。並且，她能感受到兩道怨毒的目光一直如芒在背。

徐知握上門把手，她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一旦打開大門，她就會對上「父親」和「母親」。但如果留在這裏，她也會面對「妮妮」。

真是前有狼後有虎。

「小智姐姐，你不是要去找叔叔阿姨嗎？開門呀。」「妮妮」的聲音冷不丁的響起，徐知差點就擰開了門把手。

「妮妮！」徐知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來。「我知道你關心姐姐，你剛才說這是什麼口味的棒棒糖？」

「草莓味的，你最喜歡的。」「妮妮」激動的揮舞著紙做的四肢，「商場里要賣二十元新幣一個，我自己都捨不得吃，專門留給小智姐姐呢。」

「讓我看看。」徐知返身摸索著走到窗邊，主動朝「妮妮」伸出手。

「妮妮」咧嘴笑了，紅墨水畫的嘴巴扭成一個人類無法做出的弧度，『它』將蜘蛛塞到徐知手裏，蜘蛛在碰到徐知的一瞬間，立刻收攏胡亂揮舞的八條腿，安靜的將自己盤成一個圓盤。

徐知身子晃動兩下，裝作不小心的樣子，一把將「妮妮」推了下去，順手還將那隻蜘蛛也打落下去。

咚，沉悶的聲音響起。小紙人應該是落到了地上。

與其等待紙人們的不斷試探，不如主動出擊。

現在「妮妮」暫時不構成威脅。

剩下的，就是「父親」和「母親」了。

徐知深吸一口氣，扯開喉嚨大叫，「救命啊！」

頃刻之間，卧室外的「父親」和「母親」就飛一般的沖了進來。

「智兒，乖寶，你怎麼了？」『它』們問。

徐知面露驚恐，「不是我，是妮妮，她剛才爬窗給我吃棒棒糖，我正要接過，她就掉下去了。」

「你想吃棒棒糖？」兩個紙人異口同聲的問。

徐知點點頭。

「你等著，我們馬上去拿。」「父親」和「母親」說完，居然直直從窗戶跳了下去。

咚！咚！

兩聲重物落地的聲響。這兩個紙人也落到了地上。

就是現在！逃跑的最佳時機！

徐知從衣櫃拿出一頂帽子，一副墨鏡和一套衣服，然後飛一般的奔離卧室，打開大門。

原身一家住在城郊的一片平民居民區內。這裏住宅一般是三層，一條走廊連接着七八間屋子，走廊的兩端是樓梯。原主一家住在二樓，靠右邊樓梯的一戶。

出門后，徐知並沒有從門口的樓梯下去，而是沿着走廊跑了一小段路，跑到左邊的樓梯，才沿樓梯而下。

她剛一拐過樓梯，「父親」和「母親」就帶着「妮妮」，出現在家門口。

「智兒，棒棒糖找到了。」

「乖寶，快出來吃啊。」

「小智姐姐，你在哪裏啊？」

熟悉的聲音從樓上傳來，先是親切和藹，接着是焦急憤怒，然後是狂暴怨毒。徐知心驚膽戰的加快了腳步。

跑出這棟樓后，她躲到一處茂盛的灌木叢后，將身上的衣服脫下，換成了從衣櫃裏帶出的那套，又帶上帽子和墨鏡。

雖然這樣的偽裝並不徹底，但她目前只能做到這個地步。

換好衣服后，徐知才小心翼翼的探出腦袋，朝沒人的地方走去。邊走，她邊在心裏默默的計算著，她家所在的位置是整片居住區的中心，大約再走百米左右就可以離開這片區域。出去以後，再往南走兩條街就是一座治安所。她可以到那裏尋求幫助。

剛走沒幾步，一個紙人就出現在徐知面前，「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徐知一愣，她已經喬裝打扮了一番，這些紙人還能認出她？難道『它』們有特定的方法判定非同類？

自己到底該怎麼做？

似乎聽到了徐知的心聲，血紅的文字再度在她眼前浮現。

【模仿『它』們的動作姿勢，就可以暫時騙過『它』們。】

徐知深吸一口氣，立刻學着紙人們機械而僵硬的姿態，朝前走去。果然，攔路的紙人用墨水畫的眼睛死死瞪着她，再沒有說話，更沒有請她吃東西。

一路上，徐知看到了男女老少各色紙人，『它』們和「父親」、「母親」、「妮妮」一樣，都邁著僵硬的步伐。徐知也學着『它』們的樣子，緩慢而滑稽的行動着。

這些紙人也對徐知視而不見。

十幾分鐘后，徐知順利走到了居住區的邊緣。

只見她眼前，是一望無垠的灰濛濛霧氣，就像一道沒有邊際的牆壁，將外圍的一切阻隔的嚴嚴實實。

「這是，輻射區？」

原身徐智讀一年級的時候就學過，因為星球磁場不穩定，所以世界上會隨機出現輻射，輻射濃度過大，就會形成輻射區。

輻射區的特徵就是被灰色的迷霧籠罩。

一旦發現輻射區，請立刻遠離，併到距離最近的治安所尋求幫助。

隨着徐知的回憶，紅字再次冷不丁的浮現在眼前：

【在血紅的月亮升起來之前，逃離這個污染區。】

徐知：污染區？不是輻射區嗎？這兩者難道是一個東西。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污染區，或者說輻射區，並不是外面的世界，而是自己的居住區。

因為輻射或者說污染，居住區里的人發生變異，成了紙人。只有她倖免於難。難道因為她是穿越者嗎？

徐知拉起衣領，遮住自己的口鼻，閉上眼睛，然後按原主的記憶，往迷霧外衝去。

二十步，十步，五步，三步，一步……約摸跑了十幾米后，徐知試探著睜開眼睛。此時迷霧已經退到了她的身後，眼前清明一片，是記憶中熟悉的街區。

只是街上空蕩清冷，沒有一個人影，四周都拉上了警戒標識線，上面一句接一句的寫着：「輻射區危險，請遠離。」

徐知長長的吁了口氣，朝治安所的方向走去。她有些擔憂，不知道父母、小妮妮、還有居住區里的其他人能否恢復原樣。在她原本的世界，還從來沒有聽說輻射後會變成紙人。與其說是輻射，不如說是某種超自然力量的詛咒。

這個世界，或許隱藏着很多秘密。

忽然，一陣說話聲打斷了徐知的思考。

「這筆交易怎麼看都是我們吃虧啊。你得到了特性，獲得了除祟師考試的資格。我們白白幫你一場什麼好處都沒落到。」

「我會將我已有的特性和你們交換，如何？」

「得看你有什麼東西了？」

「【綠光初級修復符咒】，【橘光厭惡半徑五米】，【腐臭棺材釘子】，可以嗎？」

「可以！」

「五折促銷！」

嘭的一聲，一個兩人高的小丑人偶出現。徐知立刻躲到一塊廣告牌后。片刻后，她看到這小丑人偶肩上扛着一個魁梧的青年男子，朝身後的迷霧走去。

小丑人偶在迷霧前停下，將青年男子一把甩了進去。

與此同時，說話聲再度傳來。

「果然是天真的除祟師世家子弟，把自己的底細抖了個一乾二淨。」

「老大，這樣做沒問題吧？」

「膽小！他的特性已經被我們搜刮一空。又被我的【促銷joker】偷襲，醒來后肯定立刻會被污染。」

「老大英明！這片污染區里都是雜草，就算成熟等級也不高。現在加入更好的飼料，一定可以長成了不起的特性。我們只等著收割就好。」

「可萬一除祟師聯盟派人來怎麼辦？」

「要派早派了，這裏都是雜草，沒有拿得出手的人物。46才不會白費力氣救他們。」

徐知：……

這些人在說什麼？什麼除祟師什麼特性。她聽不明白。

但她知道，沒人會救那些變成紙人，被污染的人。

沒人會救這裏的居民，救妮妮，救自己的父母。

因為他們是沒有價值的雜草。

話音越來越遠，老大等人也慢慢不見了蹤跡。

徐知從廣告牌後走出來，看着不遠處空蕩蕩的十字路口，一時不知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