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第42章 第 42 章

陳兮不以為意:「你以為我是竹竿嗎,隨隨便便就能被人舉起來。」

白芷反駁:「昨天那老外不就……」

「所以後來他被揍了,」陳兮打斷她,「先不說了,我也去個廁所。」

白芷只好照樣叮囑一遍:「你們真是,快去快回!」

陳兮從廁所隔間門出來,靠里的自動感應水龍頭不出水,她換到了旁邊,清涼的流水漫過了她的雙手,陳兮抬頭看向鏡子。學校鏡子很大,校工也擦得勤,鏡子照人很清晰,這個距離近,陳兮只能看到自己腰部以上。

水流停止,陳兮甩了兩下手,退後幾步,在鏡中看到了自己完整的上半身。

方岳剛才其實只握住了短短那麼一下,估計也就一秒,但陳兮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的腰很怕癢,腰上出現實感的一瞬間門,她像只炸毛的貓,脊背都僵直了,還好方岳鬆手快,不然白芷喊「卡」后,連她也要挨訓。

廁所沒人,陳兮重新扯了扯T恤下擺,將衣服平整塞進褲腰,又把牛仔褲提得比之前更高,還把皮帶勒勒緊。

她雙手掐腰,對鏡自照了一會兒,然後才不緊不慢走出衛生間門。

方岳和陳兮去的不是一處廁所,方岳比她先回,這會兒他在球場上隨意拍了兩下籃球,舉臂翻手,籃球輕鬆進筐。

白芷遠遠催促:「好了好了,兩位主演到齊了,你們倆先自己試一遍戲。」

方岳接住從地上彈起的籃球,等陳兮走近,他把球輕輕朝她一拋,剛起頭又想陳兮可能接不住,他又立刻收勢,陳兮卻已經張開手準備接了,結果一場空,最後還是方岳把籃球親自遞到她手上。

白芷看見這一幕,搖頭說:「他們倆真沒默契。」

沒默契的兩人站在籃球架底下,方岳問陳兮:「開始了?」

陳兮抱着籃球:「來吧。」

方岳站到陳兮背後,垂眸先看到她的耳後和脖頸,她脖頸纖長,耳後還有一點毛茸茸的小碎發。方岳雙手先碰到了陳兮腰側的衣服,才發現她衣服上有未乾的水漬。

方岳輕輕掐了下去,水似乎將衣服變得透薄,原本已經反覆打過底稿的力度,在實踐中又有了一絲錯亂。

白芷幾人離得遠,都在各聊各的,籃球場周圍又沒其他人,細微聲響在這空間門放大,方岳的呼吸就在她頭頂,陳兮覺得後背有些悶熱,她無意識地捏了捏籃球,籃球邦邦硬,捏不動。

陳兮盯着威武不屈的籃架杆子說:「你別把我摔了。」

「不會。」

方岳用力,他的手很大,幾乎完全圈住了她的腰,陳兮腰上的肉不自覺收縮,小肚子也憋了進去,視線隨即升到了一個她從沒在平地上體驗過的高度,不同於昨天她被人偷襲,這一刻她被堅定又充實的力量舉到了半空,「哐當——」

她終於投進了這一籃。

從籃球場離開的時候已經三點多,白芷說她們運氣好得很,剛要走就有男生來這裏打球了。白芷一鼓作氣,決定再把光明頂的一場重頭戲拍了。

這場重頭戲是哭戲,女主角被生活和學習壓得喘不過氣,終於在男主角面前情緒爆發,但女主角不能嚎啕大哭,她得哭的唯美,最好像瓊瑤女主那樣眼淚一顆一顆掉。

陳兮由衷建議:「我覺得滴眼藥水才能達到那個一顆一顆掉的效果,我還是滴眼藥水吧。」

「不行,」白導要求嚴苛,「你看電視劇里那些假哭的演員,要麼沒眼淚乾嚎,要麼假惺惺流兩滴眼藥水,眼睛裏半點情緒都沒。觀眾不是瞎子,演員自己都代入不了角色,觀眾怎麼能投入進劇情。」

陳兮覺得哭戲太難,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哭。白芷讓她慢慢醞釀情緒,屋子裏人多熱鬧,陳兮需要安靜,她從光明頂出來,走到樓梯間門的窗戶前。

窗戶是老舊的插栓款式,平常應該開窗少,插栓銹跡斑斑,陳兮拔不出來。

背後伸來一隻手,手型幾乎有她兩倍,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力量依舊堅定充實,輕鬆就將插栓拔了出來。

方岳把半邊窗戶推開,問道:「哭不出來?」

陳兮把她這邊的窗戶推開,糾結道:「怎麼哭啊,平白無故的你能哭出來?」

方岳:「想想傷心事?」

陳兮扒著窗戶,示意方岳看天空,天空太陽高懸,光芒耀眼。

「陽光這麼好,哪來的傷心事?」

方岳看向陳兮,她擅長情緒自我消化,她確實沒有「傷心事」。

陳兮敷衍說:「要不我還是跟白芷說滴眼藥水吧?」

方岳想了想,說道:「白芷還在跟賈春磨劇本。」

「嗯?」所以呢?

「她昨晚通宵了一個晚上。」方岳說。

「我知道。」陳兮不明白方岳意思。

方岳慢條斯理說:「我覺得,白芷對待微電影拍攝的態度,可以參考你每一次對待考試的態度。」

陳兮一怔。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重和堅持,白芷很拚命,但我想她也不會太強人所難,」方岳手臂搭著窗框,看着陳兮說,「實在不行,眼藥水給你托底,但你得先嘗試,不能沒試過就想着走捷徑。「

方岳語氣很溫和,陳兮仰頭,兩人相對而視。清風送來一片小樹葉,這樹葉先前躺在窗戶外牆上,不知道是攀爬了多久的風才抵達這裏,現在它又一次迎風飛揚。

陳兮垂眸說:「你說得對。」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重和堅持,她不應該輕慢白芷的努力。

方岳也不想陳兮去想什麼「傷心事」,他讓陳兮把手機拿出來,給她找了兩部紀錄片。

這兩部紀錄片,一部講革命先烈,一部講動物間門的親情和愛情,方岳快進到催人淚下的部分,守在陳兮旁邊讓她看。

陳兮邊看邊好奇問他:「你看的時候哭了嗎?」

方岳不想回答,陳兮抬頭朝他看了眼,方岳只好說:「我看這兩部片子的時候年紀還很小。」

陳兮瞭然,她低頭看手機屏幕,「懂了。」

方岳抱着胳膊,看起窗外風景。

陳兮淚腺並不發達,但努力一下,情緒還是能積攢出來的,陳兮紅着眼眶回到玻璃房,白芷驚喜地讓眾人各就各位。

女主角悲傷流淚,男主角捧住她的臉,兩人目光交匯,訴說着各自的情緒。

這是一個長鏡頭,方岳第一次捧住陳兮的臉,看着她微紅的眼睛裏淌下淚珠,她做不到瓊瑤女主那樣的「像一顆顆珍珠」,可是眼淚貨真價實,悲傷也沒有作假。

陳兮仰著頭,落地玻璃窗外金烏西墜,天邊鋪陳著一道霞光,線條是筆直坦蕩的,暮色是絢爛豐滿的。

方岳拇指碰到了她的眼淚,他指尖不自覺地顫了一下,目光沉沉看着她。

不知道他的角色是在演着誰。

上了兩天課後,微電影拍攝快進尾聲,陳兮課間門找白芷聊天,跟她聊起這次的微電影。

「你這次這麼努力,是對藝術的追求,還是想拿獎?」陳兮好奇。

白芷說:「我哪一次不努力了,凡是學校的文藝活動,我次次努力!」

陳兮從善如流:「哦,那你每一次的文藝活動,是對藝術的追求,還是想拿獎?」

「當然是想拿獎了,我倒是也想追求藝術,但我沒這麼純粹的夢想,這種高度對我來說太遙遠了。」白芷不太好意思,她問陳兮,「我的想法是不是太功利了?」

「功利沒什麼不好,有功利心才有競爭,雖然競爭有良性有惡性,但總得競爭起來,社會才能發展。」陳兮說,「其實換個角度,有人夢想是用科學造福人類,有人夢想就是買車買房,在我看來夢想沒有高下之分,努力不應該被貶低。」

就像方岳說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重和堅持。

白芷抱住陳兮的腰,撲她懷裏說:「嗚嗚,兮兮你真好。」

陳兮摸摸她腦袋,說道:「既然想拿獎,你這個微電影的主題就不太合適。」

「嗯?」白芷從她懷裏抬起頭,「為什麼?」

「我們學校校風再開放,老師們也不會明面上支持男女學生間門除友誼外的其他感情啊。」

八中校風確實開放,學校操場、湖邊、教學樓隱蔽角落,時常能看到成雙成對的小情侶,老師們對此睜隻眼閉隻眼,畢竟大家都是從青春萌動的年紀過來的,只要學生們守住底線,並且不影響學習,沒有人會去干涉他們。

但這種事不能放在明面上,微電影要想拿獎,必須撇開高壓線,最好能將主題再升華一下。

陳兮提出這個建議后就沒再管,白芷擼起袖子再次熬夜奮鬥,第二天白芷就說要再補拍幾個鏡頭,先前的重頭戲都沒廢除,只不過多加的鏡頭,直接將少年少女那種懵懂曖昧的情愫,轉變成了歌頌祖輩。

八中校史悠久,創建於抗戰前期,男主角臉上的傷就是在抗戰時留下的,他的記憶也在戰死後受損。

他的鬼魂回到了學校,在這學校里,他看到了他從前最為期盼的和平年代,不管男孩女孩,都能平等接受教育,未來努力報效祖國。

女主在最後一個鏡頭中,對着男主說出她的台詞:「爺爺,我會好好讀書的!」

方岳臉上的傷快要痊癒,他太陽穴抽了抽,目光定定看着陳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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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向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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