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拜帖

山野間有一片田野，左邊幾畝果園，右邊十數畝小麥和粟米。

正是秋日，陽光又好，麥田金晃晃一片，好似融金堆砌，豐收就在眼前。

果園也不例外，無名青果掛滿枝頭，一個個果子膀大腰圓，早晨水冷的露水還未完全乾涸，泛著青釉釉的水潤光澤，讓任何物種的饞嘴貓都忍不住想要品上一口，給五臟廟打個尖。

還有黃澄澄的梨子，泛著羞紅的青梅，外表丑不拉幾，內里卻晶瑩如玉、甘甜多汁的石榴。

最顯眼的當屬粉嫩桃子，尤其那兩棵緗色蟠桃核種出來的果子，靈氣十足，山野間有些機靈的小東西們都紛紛匯聚此處。

玄蒙一個，自然照看不過來，偶爾打個盹，就會有靈果遭殃。

為此，王樹還培養了一批鼠軍。

山野間最不缺的就是鼠族，就說烏蛇嶺，有了王樹的庇佑，除掉對老鼠有威脅的捕食者后，數量蹭蹭上升，簡直太不把母老鼠當鼠了。

自然，更新換代的也快，不是帶把兒的換人，就是不帶把兒的換人，沒兩年，老鼠洞也換人了。

結果就是過了沒多久，把山吃禿嚕了。

王樹眉頭緊鎖兩日，制定了鼠族第一條律法，優生優育，兩鼠一胎，施行一夫一妻制。

當然，智商有限的老鼠並不能遵循，王樹又不想用鋼印方式，用法力轄制，那就違背了自然規律。

他把庇護範圍限制在烏蛇嶺，為鼠族創造一片聖地，並讓四個弟弟妹妹從各處山頭挑選機靈的老鼠，通過沐浴金頂金光和吃靈果啟靈，組建了鼠族警備隊，一共一百零八個，分為天罡隊和地煞隊。

天罡隊配備弓矢長矛，負責對空作戰，地煞隊使用盾槍，成為地面部隊，用來防備飛禽走獸偷靈果。

也是有了這些安排，才讓玄蒙有了溜達的時間。

相比聰明如人的猴頭，鼠軍警備隊更加可靠聽話，奉王樹為王，雖然妖力低，但充作小兵也尚且能用，對付的不過是些山野之物，用上靈果培育，慢慢也就變強了。

王樹來到果園，劍眉星目的人臉化作金色鼠首，進入園子。

一支倉鼠小分隊在巡邏，個頭不大，不過半尺高，步伐整整齊齊，全都披甲革履目視前方，一派雄赳赳氣昂昂的威武樣子，瞧著就是好工人。

見到王樹后小分隊更加挺胸抬頭，高呼一聲：「大大王好～」

「孩兒們，最近又到了豐收的季節，看好園子，等到收成過後，家家有糧吃，你們每個都能分到一份靈果，一葫蘆靈酒。」王樹朝氣蓬勃的訓誡到。

聲音雖然不大，卻密傳四方，各處巡邏的鼠族都能聽到，一個個小分隊高呼：「大大王英明，大大王威武，大大王千秋萬載。」

王樹的雞血打的漂亮，不諳世事的小老鼠們更加精神奕奕，勤快的巡邏起來。

一旁的玄蒙嘖嘖稱奇，眼中神采飛揚，曾經他也是山裡的猴子王，帶領著大大小小兩百隻猴子猴孫，卻不曾有此般威勢。

經過再三鑒定，這是個有本事的老鼠精。

妖族裡有些傳說，據說在東海之外有一座仙山，名曰金鰲，山上有位天地聖人，叫做通天教主，那是相當滴偉岸，法力無邊，無所不能，還有教化之心，無論什麼妖魔鬼怪，何等卑微出身，只要誠心求道，皆會收入門牆。

玄蒙就是在去往東海的路上被青鳥仙子虜獲。

靠山只要大，是誰無所謂，玄蒙本想著在青鸞斗闕學些本事，

不想第一天就被關在門外，十分的蒙圈。

可是，這個有本事的老鼠好像不願意教他，每每問到師承，回答都是無門無派，天賦使然，依靠食氣法納氣修行。

玄蒙完全不信，他也是猴中異猴，怎麼沒自學成才？

至於吞吐靈氣之法，只要是身具九竅之輩，其實都懂得，這是生靈天生的本事，比如人族呼吸，那就是作為先天道體獨具的天分，算是極其低劣的納氣，但是做好了，日日功用，也能強身健體。

再經揣摩，一個能跟天庭公主比鄰而居的妖怪，這是一個無門無派者敢幹的事兒？不願意教他罷了。

玄蒙深信性若堅，事必成，腦瓜子一轉，又想出了新的點子，於是乎面色悲戚道：「王兄弟，你說世間有長生法子沒有？最近醒來總覺疲倦，想想自俺出生以來，已有百二十年，似乎已經到了壽盡之時。」

王樹啃著無名青果，正一邊品味著酸酸甜甜，一邊數著今年的靈果產量，沒有注意到玄蒙的表演，聽聲后看了一眼猴子，這傢伙是嫌給他的靈果少了，想要增加分紅？

這可不行，如果不是為了讓四小隻好好修鍊，跟著他學習文化，派一個來園子駐守都行，根本不用剝削這隻黑猴。

不過，也確實少了點，緗核培育的小蟠桃更是一個沒有分給玄猴，所有的靈種中，最好的當然是小蟠桃。

想到日後還用得著這傢伙，就和氣的拍拍玄猴肩膀道：「放心，咱們什麼關係，這事兒好商量，那邊的兩棵紅核桃樹上的是小蟠桃，有延年益壽之功，吃一個增壽二十年，以後每年給你兩個，怎麼樣？」

玄猴一愣，滿臉糾結，心中狂吼：誰要你的桃子，我要學神通本事啊。

下一秒，玄蒙卻喜悅的答應了，有便宜不佔，除非是王八的兒子——王八蛋。

沒關係，玄猴自我安慰，辦法總比困難多，最近山裡的花兒百相爭妍，回頭做些花環，白毛鼠看著就單純，又愛美，經常見她外出採花，憑著自己打遍猴群無敵手的「美猴王」，猴群浪子，還不是手到擒來，神通法門也就到手了。

玄猴卻不知，要不是他最善於尋果子，又是猴王，母猴子是一個也不願意搭理它，就那黑如鍋底的樣子，拉手？甭想。

「玄蒙，你家主人還沒回來？」王樹摘了一棵小蟠桃，遞給玄猴，想要讓他嘗嘗鮮，籠絡一下。

「吧唧。」玄猴吃了一口，眼睛一亮，太好吃了，飄飄然的感覺，並回答：「沒有。」

「你騙俺？」王樹很不高興。

「沒有啊，俺怎麼會騙你，昨天俺還去了，真沒有回來。」玄蒙連忙擺手，看著王樹眯眯的鼠眼，有點害怕，難到這傢伙會讀心術，知道俺的計策了？

「猴子，做妖要誠實。」王樹青筋暴起，他又不瞎，難道看不到鳳凰山上霧氣散了？

這猴子，欠打。

「真沒有回來，你看，那霧還……」玄蒙急忙辯解，害怕被殺猴滅口，只是下一刻蒙了，鳳凰山的霧氣竟已然散去。

那麼，就說明龍吉公主回來了。

「王兄，你聽俺解釋。」玄蒙趕緊回頭，因為身後很安靜，他很害怕，想到做猴王捕獵的時候，藏在暗處悄無聲息捅獵物的靜默，跟現在很相似，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一轉身，玄蒙嚇得一個貓步跳開，那張笑眯眯帶著些討好的鼠臉，怎麼那麼可怕？嚇得腿都哆嗦起來。

「猴子，這些年你吃我的喝我的，是不是能幫我辦件事？」王樹心裡很奇怪，這猴子腦殘了？一驚一乍的。

「你說，只要俺能辦到，一定赴山倒海。」玄蒙麻利的答應，絲毫沒有猶豫。

「辦得到，辦得到，你家主人回來了，我與她是鄰居，但並不曾拜訪過，想請你去送張拜帖，你看行嗎？」王樹也沒注意到猴子詞藻錯誤，親切的把手搭在它肩頭，以示親近。

等了這麼些年，養著猴子，就是為了這一場。

偷蟠桃的事兒龍吉公主一回來便會知道，王樹身無長物，就算是王語嫣的七葉花所產甘露，還有這一園子尋來的奇花異草，恐怕都抵不上一個九千年蟠桃，質量不行，數量再多也無用。

但伸手不打笑臉人，有玄蒙引薦，雖然這傢伙是個寵物之流，再加上自己禮數周全，連玄蒙都覺得自己有背景，想必龍吉公主會給個商量的餘地。

神后洞里，王樹將一張凈白的帛書放在青玉案子上，拿起狼毫筆準備書寫拜帖，寫了一個拜字后，卻停了下來，因為他發現自己的字，好像不太適合用來寫拜帖。

字如其人，正如千人千面，每個人寫的字是不同的，就算是同一種字體，也有不同的形態和韻味，比如王樹和王瑤。

王樹會行楷，交給王瑤的自然也是行楷，本應方中帶柔，王樹起落之間多了些刀刻尖角，便多了些冷厲殺意，而王瑤卻字體雋永，柔和秀氣，宛若幽蘭一樣雅緻舒美。

很顯然，王瑤的字更適合用來寫拜帖，以示友好。

「小妹，我來說你來寫。」王樹隨即罷了筆，重新換了白帛，讓王瑤來寫。

「如何匠作？」王瑤聽話的坐在圓石凳上，翩然提筆。

怎麼寫呢？王樹沉思，直接承認罪行，萬一龍吉公主沒有發現呢？他又不曾被抓住。

「恩，這麼寫，就說咱們與她比鄰而居，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正好靈果將熟，另外有甘露水送給她嘗嘗，全當交個朋友。」王樹簡單腹稿道，字裡行間都是滿滿的善意，表達自己熱情好客的性格。

王小明和王大鎚也在，脾氣不好的王小明抖了抖粗壯的眉毛，不爽道：「什麼龍吉公主，大哥，何必這麼歪歪唧唧，讓俺去把她抓來，給大哥暖床。」

暖床？王樹驚訝的瞪大眼睛，這個二弟真是思路清奇，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吧？三清都不敢讓玉帝的女兒當暖床丫頭，想想都犯法。

「啪——」

「就按我說的辦，你哪那麼多屁事兒？」王樹拍了王小明一個踉蹌，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角色，沒事兒就需要揍一揍，缺這個。

等待帛書寫完，王樹檢查一遍，確定文意妥帖，謙遜有禮，便給了猴子，讓小妹王瑤收拾了些禮物裝進小箱，拿著禮物去青鸞斗闕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