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別過來

路上王樹本以為魚見飛鳥的樵夫會繼續問些問題，不想樵夫澹澹不語，只是領路，讓王樹想要做一回科普老師的想法破滅。

兩人順著迤邐山路漸行，穿過樺木林，又見松木林，路過一棵紅閃閃的山楂樹，樵夫便上去打一些獻給王樹，遇到一棵野生的棗樹，也摘了一些分用。

沒走多久，便到山下，沿著一條小河順流而下，河水清澈，固可見底，裡面有魚蝦遊動，一隻青澀的小螃蟹正趴在石頭上曬太陽，忽然兩個影子遮住了太陽，它以為是什麼天敵，揚起十隻小腿吧噠吧噠藏去水下，卻不知只是有人路過。

「那邊就是我家了，家裡簡陋，只有些粗茶淡飯，一會兒希望先生不要見怪。」樵夫一手擔著半擔柴，一隻手指向遠處的小小村落。

「粗茶淡飯足矣，我常宿山野，有水便喝水，有果便吃果，有肉才吃肉，不過一人，哪裡那麼多要求。」王樹豪爽笑到。

樵夫聽言更喜歡這漢子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既明天理，又洒脫不羈，實在是個高人。

兩人很快靠近山村，卻遇到了不速之客。

這是一個魅惑妖冶的女子，身姿婀娜挺翹，正迎面走來，對二人含情脈脈一瞧，就羞怯怯的低下頭，臉似乎也紅了，勾魂攝魄的感覺。

平常人見了肯定按耐不住，此處又遠離人群，心懷鬼胎之徒說不定就要色心大起。

還有一股幽香纏在空氣中，頗為醉人，味道在狹路相逢中更加濃郁，樵夫不自覺就看呆了。

「哎呦～」

好巧不巧，就在路過王樹和樵夫身邊的時候，女子一個不慎就摔倒了，喊出的聲音更是讓人心顫。

「姑娘沒事吧？」樵夫心善，忙上去要扶起女子。

「我來吧，這女子一看體重就重，就你瘦勁兒吧啦的，別一起摔倒了。」王樹眼疾手快，一步越過樵夫，用手一擋，把樵夫擋在身後。

「多謝大哥。」女子顯然沒有看透王樹的幻形，朝著王樹巧然拋了個媚眼，畢竟這個漢子一看就更加壯。

剛把女子扶起來，她又鬧事兒，再次痛呼：「哎呀，奴家的腳崴了，大哥能幫送我回家嗎？」

王樹面色不改，色眯眯看著女子，興奮的答應。

「我家在那邊。」女子指了個與馬家村相反的地方，那裡原本什麼也沒有，這時候卻似乎有炊煙升起。

王樹早看穿小妖怪的小花樣，在他看來那裡是什麼也沒有，但還是背起她就朝著那個方向而去。

「獵兄，獵兄，先去我家吃飯吧！」樵夫著急的一喊，拉住「急不可耐」的王樹。

「等一會兒，我很快回來。」王樹一把甩開樵夫，大闊步離開，沒一會兒就消失于山路。

「害，原以為是個同道中人，沒想到也是個渾貨。」樵夫先前對王樹的尊敬一下子蕩然無存，女人算什麼，有了能力有了家業，大把大把的，一個不知來歷的美人就將他迷了去，太打眼了。

王樹走遠，魅惑消失，樵夫這時候冷靜過來，那邊山裡好像沒有村子存在吧？

不好，樵夫驚醒，想起村中老人曾經講起的鬼怪吃人故事，莫非，遇上了？

想到這兒，樵夫拔出腰間的柴刀，往王樹消失的方向奔去，同時嘴裡急呼：「獵兄，獵兄——」

一陣狂奔，很快聽到了聲音，只是這時候他猶豫要不要撥開草叢上前，暗道獵戶先生也太著急了。

「你別過來，

你別過來。」地面上，女子跌倒在地，不復剛才風情萬種，花容失色的不斷向後退。

在她的前面，是不斷逼近的王樹，只聽他色膽包天的戲虐到：「小娘子，這天為被，地為床，正是大好時光嘞。」

「救命啊，救命啊。」女子繼續叫喊。

「怎麼，剛才不是你著急忙慌，現在怕什麼？」王樹顧作生氣，一把抓住想要溜走的山魅。

女妖瞪大眼睛，掙扎了好幾下也沒有掙脫，剛才是剛才，剛才可不知道你不是個凡人，智從急中來，她朝著樵夫藏著的方向大喊：「救命啊，救命啊，這漢子要用強。」

樵夫聽聞，知道還沒開始，就扒開草叢露出面，猥瑣的嘿嘿一笑，勸解到：「獵戶兄弟，著急也不在這一時，天色還早呢，不如先去我家吃了飯再辦事兒？」

畢竟沒有見過妖怪，樵夫見王樹安好，反而在欺負女子，便消了疑心。

「也好，那走吧。」王樹毫不憐香惜玉的拉起來女妖，拽著就走。

「這，奴家就一人，你們兩個，我可不去。」女妖拚死掙扎，卻怎麼也掙不脫，只能繼續嘴炮，並朝著樵夫拋媚眼，希望樵夫能起點作用。

「獵兄，還是算了吧，強扭的瓜不甜。」樵夫被這媚眼撓得心慌，勸解王樹。

王樹沒搭理樵夫，霍然回頭盯著女妖，眼神凶厲如刀，嚇得女妖一個哆嗦，不敢再亂說話了。

「最近村裡有什麼怪事嗎？」王樹問樵夫。

「怪事兒？倒是有，我堂哥不知怎的瘋了，最近一直在胡言亂語。」樵夫想了想說。

「嗯，還有什麼事兒？比如有沒有人莫名其妙死了之類的。」王樹又問，瘋了似乎跟被吸了陽氣沒什麼關係。

「也有，前日里有個長者死了。」樵夫回答。

「啪～」一聲脆響，王樹一巴掌就扇在女妖臉上，因為太突然，樵夫和女妖全都愣住。

「你，你為什麼打我？」女妖還是很疼的，不過暫時忍住，愣愣的問。

「打你？殺人償命，你的死期到了。」王樹放開女妖，暗自掐靈捏訣，手上舉起石斧，準備用法消滅這個禍害，看她身上蒸騰的陰煞，絕對沒少吃人。

女妖很不解，不過是無聊戲弄一下凡人，找點樂趣，有什麼罪過？於是質問：「那人死了就死了，和我有什麼關係，你要殺我？」

王樹被這話氣的身形都鼓了鼓，吃人還這麼理直氣壯的，真是老壽星吃砒霜，沒救了。

同為妖族，為了生存吃人吃妖也沒什麼不對，如果這個女妖有向善之心，還是可以救一救的，可惜沒想到這樣頑固，剛才只是嚇唬嚇唬她，想讓她也感受下生命遭到威脅的恐懼，現在王樹是真的要殺了她。

以善為行，日後定然有所作為，有望成仙，以惡為行，卻又不知悔改，日後必然墮入魔道，為禍一方，既然遇上了就該出手。

路見不平一聲吼，身為龍吉公主座下掃地鼠，這是必備的素質，以後才能翻身。

「獵兄，你，你要做什麼，老人是老死的，跟這姑娘可沒關係。」樵夫趕緊上前攔住，這麼漂亮的女子，怎麼突然之間就要下毒手呢？

「你讓開，這是一個妖怪，最喜歡吃人和吸人精氣，今日不除日後一定還會做惡，你瞧著那老者是老死的，其實是被她吸了精氣所致。」王樹揮開樵夫，手中的石斧此刻凝聚土行之堅，殺這個女妖綽綽有餘。

讓王樹沒想到的是，女妖沒有趁著樵夫阻止逃走，反而質問王樹：「為什麼，山裡的豺狼虎豹要吃我，騷狐狸要吃我，全都欺負我，你們也欺負我，我不活了。」

女妖一下子站起來，朝著一旁人頭粗的樹就撞了過去，可是一個妖精怎麼可能被樹撞死，除了痛也沒有別的了。

「哇～你也欺負我。」女妖疼的痛哭起來，用手拍樹，手也疼了。

王樹看的精奇，現在的妖怪心裡素質這麼差的嗎？正常的妖怪應該逃走或者拚死同歸於盡才對，便問她：「你說你沒有吃過人，你的陰氣和煞氣哪裡來的？」

女妖並不回答，嗷嗷哭著，哭的情真意切，讓王樹不自覺放下了斧頭，心裡警惕心並不曾放下，畢竟實力懸殊，這也就是個成精沒多久的小怪物，用些陰謀很正常。

「別哭了，再哭真砍你。」王樹聽的心煩，太假了，流點眼淚好吧。

聲音是弱了，只是沒想到這次真的哭了，流下的眼淚落在地上，地面上枯黃的野草頓時更蔫兒了，沒一會兒就變成了灼燒之後的灰黑色。

這樣重的陰靈死氣，沒吃過人王樹絕對不信。

「我，我也不知道。」女妖看著王樹兇悍的樣子，還是很害怕，怕王樹不滿意這個答案，於是講起她的過往。

那是一片美麗的原野，春夏秋冬四季都有繁華盛開，春天有啼血的杜鵑，歡鬧的迎春，純潔的梔子，嬌艷的牡丹，夏季有優雅的百合，幽靜的蘭花，熱烈的一串紅，到秋日的時候更美，滿山的菊黃鋪天蓋地，只是到了冬天比較寂寥，廣袤的山野間只有兩株梅花傲雪凌寒，獨自盛開，高傲而孤寂。

四季輪轉，花開花落，整片山野都被落花滋潤著，年復一年。

落花為泥，本該是很自然的事情，可是年月久了，十年，百年，千年，滄海桑田，一層又一層，一茬又一茬，過去的原野逐漸縮小，變成了山谷。

又是數千年悠然而過，原本的山谷也沒了，變成一條崖間，過去繁花似錦已經不在，山地被樹木佔據，只剩下一小片花。

落花落花，落的是美，落的也是不甘和怨氣，沒有一株花不想長盛不衰，恣意的綻放著自己的美。

其中也有生了靈的，只是命數低微，也沒有地脈滋養，天靈眷顧，都沒有逃過生死輪迴，便鬱結一股幽怨。

原本有陽光疏解，有風氣理脈，更有雨氣消解，只是後來樹木遮掩了陽光，花兒最是嬌嫩，失去了陽光帶來的生氣，無法化解花怨，活下來的花便越來越少，陰盛怨起，最後只剩下一朵紅嬰花。

紅嬰花色如鮮血，花開三瓣，每當花開花落的時候就會發出嬰兒的笑聲和哭聲，最後只剩下她一朵花了，便只剩下哭聲，但是顏色卻開的更加濃郁。

某一日，這朵紅嬰花突然花開不敗，無論春夏秋冬都不曾落花枯萎，每當明月高懸，太陰光華普照世間的時候，紅嬰花都會伸長了身子，貪婪的吸允月華。

「原來你是一個花精，也不對，應該是一個山魅，因為花草怨氣而生，所以才會遇生而笑，遇枯而哭。」王樹這下明白了，所謂魑魅魍魎，都是陰怨所生，山魅所生的地方原本應該是天時地利之處，一個烈陽之地，所以才能養出一片綿延花海，只是後來日月輪轉，地勢改變，導致花海消失，花靈死亡，這本沒什麼，生死輪迴本來就是天倫，但陽去陰生，若至陽，便至陰，那裡就成了聚陰蒙煞之地，與花靈怨氣一勾搭，就長出了她這朵陰靈之花。

她是百花的不甘，也是百花的向生之念。

如此一來山魅身上的陰氣和煞氣濃郁的原因就明晰了，王樹把兇惡的樣子一收，手裡的石斧也扔了，伸出手笑到：「誤會，都是誤會。」

「你別過來。-」山魅見王樹靠近大喊一聲，「你現在的樣子就跟一個狐狸精一樣，要不是我跑得快，她就把我吃了。」

紅嬰花是陰靈之花，份屬奇花，吃了之後不說一身妖靈是大補，本體的純凈陰力才是寶貝，也不怪有各種妖怪總是打她主意。

最後沒了辦法，那一片大山上的精怪都知道了山魅的名聲，她只能離開家，尋找一個落腳之地，輾轉之後，就來到了這裡。

王樹見山魅身世可憐，想把她帶回神后洞，給她一個安居的地方，可惜山魅不願意，很是敏感的說：「我不去，萬一你什麼時候又想要吃我了，進了你家窩子，到時候可跑不掉了。」

山魅很堅決的樣子，王樹也不好強留，就告誡她：「既然如此你就走吧，不過別在這山裡做惡，不能吃人也不能吸人精氣，也不要欺負任何一隻老鼠，不然肯定性命不保。」

「為什麼？我是花，從來不吃肉的，那為什麼不能欺負老鼠？」山魅小心的詢問，對她來講修鍊是個很無聊的事情，要是每天不抓抓野兔，追追老鼠，和蝴蝶說說話，那花生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總之不要欺負老鼠，聽說山裡有五個鼠族出身的妖怪，個個都很厲害，反正我是打不過，你打不過我，肯定也打不過他們，最好小心點，要知道鼠族最是心眼小。」王樹忽悠到，保護鼠族不一定人人有責，但逗一逗膽小的妖怪，看著山魅小雞啄米點頭還是很有意思的。

聽完王樹的話，山魅就化作一股極美的紅煙，在空中轉了幾個圈，然後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