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

婆娑樹下，希予真望着滿樹的螢光，心似乎飛舞起來。還有幾天，就是月圓夜，「景花無月」，是否會來，他期待着那一天的來臨。

「你一直很憂傷，沒有緣由。」蝴蝶來到他身後，給他遞了一件衣服。

「有緣由，因為有人死了。」

「那個小和尚么？」

「不是，是希予真。」希予真轉過身，對蝴蝶一笑：「你沒走過那條路，路上全是傷痕，血跡。到了盡頭，會遇到一個人，那人是審判者。她打開門，你會看到自己多情，無情，墮落的一生。最後，被塵土掩蓋。後來，我在樹林復活了。後來，我遇到一位風塵客，告訴我不少秘密。」

「什麼秘密。」蝴蝶好奇了。婆娑樹下，兩小無猜。

「何嘉本來是一個義人。他替兄弟做事，結果被兄弟出賣了。後來他立下誓言，要十倍償還給那個兄弟。」

「他的兄弟，是誰？」

「喬虎！」

「那位風塵客，也是喬虎了？」

「是的。他懼怕何嘉，出了很多錢，讓我殺了何嘉。」希予真有些寂寞，這樣的寂寞，容不下女人。

「你會殺了何嘉，對么。」

「不會。他為了搶奪紅寶石，捅了我一槍，把我掛在樹上。後來，他當了樓主人，可惜的是，他不知道。樓有八層，第八層的人，把紅寶石還給我了。這個世上，有兩顆寶石。紅寶石和藍寶石，得到紅寶石，就是『景花無月』的主人，得到藍寶石，可以復活樓里的人。」

希予真說完，拿出了紅寶石。蝴蝶見紅寶石光彩奪目，於是問道：「這不就是雪人的紅寶石么！」

「不是的，是另外一顆紅寶石。」

這時，劉雲從屋後走了出來，笑道：「我以為你幹什麼去了，原來兩人在這裏，濃情蜜意，也不怕佛祖笑話。」

希予真把紅寶石收好，笑道：「怎麼，你也來了。」

劉雲道：「是的，小和尚死了，我睡不着。剛才你說的，我都聽見了。只是不明白，你是怎麼復活的。」

「噶，噶。」天空上，突然飛來一隻老鷹，冷冷的看着他們，一動不動。

「第八層，是一條很長的路。路盡頭，會遇到一隻貓。貓會審判你。如果你有罪，會下地獄。如果你無罪，會復活。」

「依你說來，偷走藍寶石的，是一隻貓？」劉雲不可置否的笑了。他只能想像，貓有一雙藍色的眼睛，在審判自己。

「誰說不是呢？」希予真笑道。

「它怎麼審判你？說來我聽聽！」蝴蝶好奇道。

希予真望着婆娑樹，喃喃自語：「那天，我被何嘉捅了一槍，倒在一樓里……」說着說着，陷入回憶。

天黑風高，明月當空。樹林里，希予真趴在地上，後背佈滿鮮血，何嘉拿着一把長槍，露出得意的冷笑。

「聽說，你曾給喬虎做事？」

「是的。我是個生意人，有買賣，何樂而不為。」

何嘉蹲下身，在他身上，掏出一顆紅寶石。

「你知道，這顆紅寶石是誰的么？」

「不知道。」希予真用勁全身力氣，翻了一個身，笑看着他。

「死到臨頭，你也笑得出來。」

「一個人要死，不是一件樂事么。我們哭着來到這個世界，當然得笑着離去。」

「哼！這顆紅寶石，是我們小姐的。」何嘉拿着紅寶石，「景花無月」，漸漸浮現出來。何嘉大步走了進去，

不一會，出現四個骷髏兵，把希予真也抬了進去。

何嘉坐在一個桌子邊，桌子上，擺着兩杯紅酒。

「喝酒么？」何嘉道。

「說，喝！」一個骷髏兵，拿着刀背，把希予真拍了一下。

「不喝！我的酒量不好，一杯也喝不了。」希予真吐了一口血，還是面帶微笑。

「只要你投誠我，去對付喬虎。我就放了你，還給你豐厚的報酬。不然，明天的今天，就是你祭日。」何嘉拿着酒，一飲而盡。

「不去。」

「你不是說，只要是生意，你都會做么？」何嘉放下酒杯，眼神變得冰冷。

「至少，喬虎是中國人，你來自東南亞。生意無國界，我有國界！」

「那好，你是自討苦吃了。埋了他！」何嘉道。

四個骷髏兵，拿着鐵鍬，在樓里挖土起來。

「等等，我有一個遺願。」希予真躺在地上，氣息微弱。

「什麼遺願？」何嘉拿着另外一杯酒，償了一口。

「我死了，會有一個女子哭泣的。你行行善，脫下我外套，掛在樹上面。她找到了，就知道我死了。會忘記我，安心嫁人，過上幸福的生活。」希予真望着門口樹林，囈語道。

「我要是不做呢？」何嘉把酒，一飲而盡，杯子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我有一個秘密，可以告訴你。這棟樓，其實有八層。還有一層，隱藏了。」希予真笑了笑。

「什麼？」何嘉眼眸亮了，道：「你怎麼知道的？」

「你先把我衣服脫了，掛在樹上。」希予真道。

何嘉點點頭，指著一個最小的骷髏兵：「你，把他衣服脫了，掛在樹上。」

「啊，主人，你真會選人。我最拿手的功夫，不是挖坑，是脫衣服。」骷髏兵開心極了，從坑裏跳了出來，把希予真衣服扯了下來，掛在樹上，然後回去，繼續挖坑。

此時坑旁邊，堆滿泥土，已經挖了兩米深了。

「說說看，第八層樓，怎麼去。你是怎麼知道的！」何嘉拿着一把刀，架在希予真脖頸上。

「噓，別挖了。聽聽看，這裏有八層樓。我們何不去看看。」骷髏老大，停下了動作，坐在洞裏。

「沒有主人同意，我們哪敢進去。」骷髏老二道。

「沒事，我們偷偷進去。莫非，第八層是天堂，我們進去了，就會轉世投胎？」骷髏老三道。

「小聲點，別讓主人聽到。」骷髏老四道。

幾個骷髏，抬頭一看，何嘉的刀，依舊架在希予真脖子上。

「我看過一本古書，書上記載了，有一條路，可以通往第八層。」希予真道。

「書呢！」

「我燒了。」

「敢糊弄我！」何嘉舉起刀，砍了下去。

「等等！」樓上，突然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慢慢的，一個女子，走了出來。她戴着面紗，聲音冰冷，穿着一身連衣裙，散發淡淡的幽香，彷彿畫里走出來的一般。

「小姐！」何嘉聽了聲音，硬生生的止住了刀，轉過身，對女子恭敬道。

「他說的，也許是真的。我們祖上，是有傳說，在冥冥之中，有一扇未知的門，沒有被打開。既然他知道，就讓他打開吧。」女子坐在椅子上，默默看着希予真。

希予真躺在地上，笑道：「你想打開那扇門，我也想看你容顏。要不，你把面紗摘了。」

何嘉冷冷一笑：「我家小姐，不見任何人。」

「那好，你把紅寶石給我。我帶你們去第八層！」希予真道。

何嘉猶豫一會，望着女子。女子點點頭，何嘉把紅寶石遞給希予真。

希予真拿過紅寶石，心中默念：「我在天邊的路，世人將你找尋。為何你偏偏關上，不讓我看一眼。再讓我看一眼，我至死不渝。」

念完后，希予真猛的用勁，跳進一旁的坑中。幾個骷髏大吃一驚，還沒來得及開口，就一起被掩埋了。

「景花無月」消失了，女子和何嘉，孤零零站在樹林里，相對無言。

「小姐，我們失策了。」何嘉道。

「沒事，我們等。他在這裏死，就在這裏復活。」女子走了，只剩下何嘉，靜靜等候。

塵土之下，突然陷了進去，無限墜落。希予真，還有四個骷髏兵，從高處落下來，幾個骷髏兵，哇哇大叫。

「老大，我們會不會摔得粉身碎骨！」

「會，我們抱着這個傢伙！」

四個骷髏兵，死死抱着希予真，盡頭，終於看到光亮。

「撲哧！」幾人掉進水裏，卻很柔和，並沒有摔傷的感覺。

水裏冒着彩色的光亮，一艘船，停在旁邊。四個骷髏兵見了，連忙遊了過去，爬上船，回頭一看，希予真一動不動，漂浮在水面上。

「要不要救他一命。」骷髏老四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骷髏老三望着他，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算了，撈他起來，紅寶石還在他身上呢！」骷髏老二道。

「對，撈他起來。」骷髏老大道。

四個骷髏，划船過去，把希予真撈了起來，放在船上。

幾人在他身上，摸索一番，摸出紅寶石，不由大喜過望。突然之間，紅寶石光亮一閃，整條河，都亮了。

一個貓女，浮現在空中。只見她貓頭人身，眼神是藍色的，神秘莫測。

四個骷髏驚呆了，問道：「你是誰？怎麼在這裏。」

貓女「喵」了一聲，道：「我是審判者。」

「審判？」

「對，天堂地獄的審判者！你們要回答問題，然後得到獎賞，或者懲罰！」

骷髏老大對骷髏老四，使了一個眼神：「老四。你先上！」

老四點點頭，看着貓女，露出笑容。

「愛是源於情，還是源於欲。」貓女道。

「這個嘛，我知道。當然是源於情！」骷髏老四笑道。

「很好。」貓女突然死了，落在湖面上。湖面上，出現一個女人，容貌美麗，委婉清秀，牽着骷髏老四的手，在花草里漫步。

此時，天空又浮現一個貓女，凝視着剩下的三個骷髏兵：「貓有九條命，輪到下一個了。」

骷髏老大見了，喜之不盡，連忙上前：「我，我……」

貓女道：「你偷過東西沒有！」

骷髏老大愣了一下：「就，就一次。」

貓女落在地上，然後變成一個婦女，拿着鞭子，使勁抽打骷髏老大，骷髏老大，被她抽得苦不堪言，在岸邊奔跑不停。

這時，天空又浮現一個貓女，對骷髏老三道：「你有幾個女人？」

骷髏老三道：「我……我是處男……」

貓女從空中，掉落下去，變成一個女孩，給骷髏老三喂水果，食物吃。

沒多久，空中又出現一個貓女，她凝視着骷髏老二：「你愛我么？」

「他們問題如此簡單，為啥輪到我，就這麼複雜。」骷髏老二，憤恨不平。

「你愛我么？」貓女繼續問道。

「你是貓，我是人。」骷髏老二低下頭，喃喃自語。

「那就是不愛了？」貓女道。

「可你又是個女人。」骷髏老二又抬起頭，看着空中的貓女。

「喵！」貓女叫了一聲，跳了下去。地上出現一個女人，走到骷髏老二身旁，她拿出紗布，蒙住他的眼睛，依偎在他懷裏。

這時，希予真吐了一口水，從船上醒了。他看着眼前一幕，覺得不可思議。一個骷髏，牽着女子在花叢漫步。一個女子，用鞭子抽打骷髏。一個女孩，在給骷髏喂吃的。一個女子，依偎在骷髏懷裏。

這時，空中浮現一個貓女，凝視着希予真：「我是審判者，今天，你要接受審判。」

希予真突然笑了：「我不接受你審判！」

貓女大叫一聲，從空中墜落，落在地上，成了一根船槳。

希予真拿着船槳，從骷髏手中，取回紅寶石。一路蕩漾，劃了下去。路上，水花四濺，魚兒跳躍，岸邊是不知名的鮮花。

不知過了多久，岸邊有一朵花，放出五彩的光芒。希予真好奇不已，停下船，走了過去。只是一朵蓮花里，躺着一顆紅寶石，發出五彩的光芒。希予真疑惑不解，拿出手中紅寶石，仔細甄別。只見原來的寶石，熱愛絢麗。蓮花里寶石，猶如水波，彷彿有生命一般。希予真取下紅寶石，兩顆紅寶石，放在一起，划船前行。

不知行了多久，前面看到一扇門，發出白色的光芒。希予真劃了進去。

「你還在這！」希予真從光圈裏，走了出來，看到了何嘉，他依舊在樹林里。

「你變了，眼睛更亮了。」何嘉見了他，大吃一驚，連退三步。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寶石給你吧。」希予真，把之前的紅寶石，扔給何嘉。何嘉這才滿意，道：「怎麼才能去第八層。死而復生！」

希予真道：「除非，我見到你家小姐，廬山真面目，我才告訴你。」

「不可能！」何嘉轉身離去了，只留下空蕩的聲音：「我家二小姐，五歲后，就蒙住了臉。只有她丈夫，才能見到她真面目。」

「哦，我多心了。」希予真也淡淡回應。

白皚寺，婆娑樹下，劉雲和蝴蝶，聽到希予真一番講述，這才明白。

「照你說來，那天我和侯永傑，青山在樹林里遇見何嘉，見到的那棟樓，是東南亞女子的寶石變幻的。你手中的，是在第八層樓找到的紅寶石。」劉雲道。

「是的！」希予真道。

「那個二小姐，會不會和東南亞女子是姐妹？」蝴蝶猜想一會，也猜不處頭緒。

「也許吧。」希予真道。

「你真想見她廬山真面目？」蝴蝶有些心酸。

「不想。我只是想看看，偽裝之後，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