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帳內夜敘
就見蘇慧一撩帳門，直接鑽了進去.
顏成扭頭看了看姜道長...
沒有包含深意的眼神，也沒有另有它意的神色，完全把顏成當成了空氣，姜道長巨大的身軀先是在上風口的位置掏出了一個「銹」氣十足的綠銅盆，然後點上了三根香.
顏成：（⊙.⊙）.......神神叨叨，不明覺厲.....
於是又扭頭看向王小痞子....
沒有擠眉弄眼的表情，也沒有猥瑣戲弄的神態，就如同顏成不存在一般，王小痞子掏出了一個比蘇慧那根更粗更長的黑布棍，也是隨手一展，一座黑布大帳篷也出現了.....
見倆人都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那到了這個時候，顏成也不摟着了，讓人家美女從帳篷里叫自己，顯然是不紳士的，於是一昂首，也進帳篷了.
沒有想像中的帳內一擁....
兩米X兩米的地方還是很寬敞的，而蘇慧此刻正在帳篷里拆解著身上的一些裝備..
更沒有想像中的四目相對....
這帳篷的隔音效果怎麼樣，顏成還不清楚，可阻光性絕對是頂尖的，完全是一片漆黑，黃昏的殘光是一點都沒鑽進來....
顏成也不敢伸手去胡亂摸索，畢竟要是真摸到什麼軟乎乎的地方，那也太不禮貌了....
好在這黑暗只是暫時，就聽按動開關般「啪」的一聲，一片暖色亮起，顏成就見一個油燈似的東西已經掛在了帳篷中間，之所以用「油燈」似的東西去形容它，是因為顏成見到那照明器材中間的玻璃圓罩中，發出亮光是一顆沙粒，而並非是什麼火苗，光亮非常的柔和，沒有任何刺眼的感覺，甚至讓顏成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終於四目相對了....
但氣氛卻沒有任何曖昧的感覺，因為顏成發現，扒他秋衣秋褲的人，就是蘇慧.....
此刻的蘇慧已經解開了身上的掛載裝置，束緊的衣領也完全鬆開，漏出了那一抹暖黃色的秋衣...
那可是老子第一件秋衣啊！還有秋褲！
可他為什麼對秋衣的感觸這麼強烈，這麼執著呢？
顏成不知道，但他覺得自己很憤怒，而這種憤怒是不應該出現的才對，但他完全沒法用：「不就是一件秋衣么」這樣的理由來安撫自己....
隨着顏成憤怒的眼神，蘇慧也看向了自己的衣領，見到那一抹暖黃色后，頓時明白顏成為什麼表情有些扭曲了....
蘇慧趕忙用可憐巴巴的表情解釋道：
「在末日後的廢土世界，你不知道倖存的人類都經歷了什麼，一切都亂了，哪怕是很多簡單的製造工序，都會莫名其妙的失敗，我們甚至連什麼該相信，什麼不該相信都無法判斷，更別說總結和歸納了，比如一輛荒廢在土地上幾十年的汽車，有的地方銹跡斑斑，可有的地方卻嶄新如故，比如用一把刀去砍東西，有的時候砍鐵器都不卷刃，但無意中砍個木頭，可能就會斷了...」
少扯那蛋！什麼汽車木頭的？和老子有什麼關係？
重點是老子的秋衣！你把老子秋衣扒了！還穿在了自己身上！
心中的憤怒不敢從口中表達，顏成依舊死死的盯着那一抹暖黃色....
「就連我們穿的衣服都是，那種粗糙結實的帆布服我們可以投入精力和資源去製作，畢竟這樣的衣服更適用，可那種細緻的..柔軟的衣服，我們卻很少浪費資源去製作的，
比如你的這件黃色內衣，它叫做秋衣是吧？我有見過大人物穿的，真羨慕你們這些在過去文明中生活過的人類，可以創造出那麼多讓自己舒適和享受的東西...」
額，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大人物才能穿秋衣秋褲？難怪秀氣臉這麼饞自己的秋衣了.
顏成這麼一想，心中的怒氣稍消，可更多的疑問卻也出現，於是便問道：「怎麼現在的人類做不出來秋衣了么？我這秋衣也就是純棉的而已，很難製作么？還是說棉花現在種不出來了？」
蘇慧搖了搖頭.
「倒不是棉花種植的問題，製作純棉面料的工藝沒有失傳，可問題是任何製造出來的東西，都有可能莫名其妙的損壞，我們根本無法去保證質量和安全性，除非這些產品是在一種特殊的環境下製造的」
說到這裏，蘇慧指向了掛在帳篷中的「油燈」
「只有在這種光照下製作出來的東西，才能保證質量和安全性....」
顏成並沒有順着蘇慧手指的方向去看「油燈」....
因為他覺得這非常扯淡....
這就好比：你拿二兩油炒菜說不夠用，可拿二兩油點燈卻可以，難道照亮比吃飽還重要？還是說製造工具的光亮很次要，可弄個油燈去照亮卻很必須？
看着顏成一臉的不信，蘇慧又解釋道：「這燈裏面的沙粒，叫做希石..」
顏成：希石？稀屎？？給這石頭起名的人是個三流小說家么？起的名字這麼隨便？
「希石，就是希望之石！」
顏成：果然是三流小說家起的名字......
「希石散發出來的光亮，可以阻止邪惡，消弭災禍，只有在它的照耀下，我們才能製造出安全可靠的工具和物品...」
「而對希石的消耗是巨大的，一顆沙粒大小的希石如果單純用來照明，也許可以用上幾年，可如果用它對抗一些邪惡和恐怖，一瞬間就會被消耗，而製造物品也是如此，只有在製造過程中吸收了希石的光芒，才能保證質量，而且希石還可以提供動力，提供能量，是廢土上最重要的資源...」
一說到可以提供能量，顏成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高強那兩挺加特林，看那機器的樣子，既不像電驅，也不像燒油的，沒準就是希石驅動的，不過這就是一時的走神，顏成還是義正嚴詞的說道：「這些和我秋衣有什麼關係......」
畢竟顏成還是惦記着把秋衣秋褲要回來，而且他特別不在意蘇慧都穿過了......
「你的這件秋衣，它是完整的，而且你穿在身上到現在，包括...包括用網拖拽你的時候，一點都沒出現過破損，我對它的質量有着絕對的信任，畢竟它是純粹文明時代的產物！我不知道它是怎麼具有這種屬性的，畢竟黑暗中有太多的神秘未知了，可我依然願意...願意...」
顏成一臉怪異的看着蘇慧，完全無法理解她說的意思，並且非常納悶她那越來越不好意思的神態，於是問到：「願意什麼？」
「願意...願意用...用這次捕獲你獲得的全部分成，來換這套秋衣秋褲....」蘇慧小臉再次紅了起來，說到「來換」的時候，聲音都小若蚊吶了.....
艹！艹艹！艹艹艹！
還以為找到伴侶了呢！還以為找到陣營了呢！
還以為能信任對方呢！還以為對方是和自己站在一邊的呢！
鬧了半天！
自己還是個貨啊！
顏成那張看起來很成熟的臉，一下就鬱悶了起來，甭管對方對自己的態度有多好，還有什麼純血的「羈絆」，可說到底，自己依然是件貨物，而且自己這貨的未來待遇，依然沒有任何保障....
蘇慧也知道自己這麼說，很傷這位「同胞」的心，於是趕忙安慰起顏成來.
「我知道這套秋衣秋褲對你很重要，也許是你媽媽或者你妻子送給你的禮物...」
顏成：我老娘或者媳婦送我的秋衣秋褲.....？這就很重要了？你可有點扯淡了啊..........
「或者說這套衣服曾經在你落魄時，是你唯一一套乾淨穿在身上的衣服，哪怕你在外面穿的再臟再舊，也會保證這套秋衣的乾淨舒適....」
顏成：末日後的人類這麼有想像力么？這淡扯的更遠了....
「我不知道你和這套秋衣經歷了什麼，但我知道，送你這套秋衣的人，或者你和這套秋衣所經歷的事，絕對是你記憶深處最重要的...」
顏成：也沒經歷什麼啊，而且這就是個綠老頭送我的，你能不能別扯淡了.....
「很多從黑暗中出來的人類都會這樣，雖然他們失憶了，可他們卻會對某些東西有着莫名的執著和重視，他們也說不出來原因，我見過幾個從黑暗中出來的人類，他們對一些東西或者一些事，無緣無故的就會憤怒，或者不知不覺的就淚流滿面，你對這套秋衣的執著，就和他們一樣....」
蘇慧這話說的顏成一愣，對啊，這不過就是個綠老頭送自己的遮身之物，為何被奪走了他會這麼憤怒呢？
這種憤怒的確很莫名其妙，要知道顏成他是個俘虜，別說被扒了，就是被「爆」了，那都是符合現在客觀事實的結果，他甚至都有這種心理準備和反抗預案了.
可為什麼扒了他的秋衣秋褲，他會這麼憤怒呢？
難道真像蘇慧說的那樣，秋衣對他而言，意義很有深度？
顏成愣愣的看着蘇慧，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因為他覺得，對方很可能說的是對的..
面對呆住的顏成，蘇慧握住了他的雙手，秀氣臉蛋上滿是真誠的說道：「你放心，我會很愛護它的，而且永遠都會貼身穿着.」
顏成：其實.....那個....裏面也該穿件內衣內褲之類的...
「而且我如果不選這套秋衣秋褲，那他就會被王小痞子拿走，而且你也看的出來，在這個小隊里，我不是能做決定的人......」
蘇慧這麼一說，顏成頓時就沒有心理負擔了，秀氣臉的妞穿，總好過那個王小痞子穿，這麼一想，顏成反而念頭通達了......
「你們這個小隊是幹什麼啊？感覺你們的配置挺不合理的....」無數的疑問早就憋半天了，趁著此刻蘇慧有些愧疚的心態，顏成趕緊問一問，套套底.
「我和王小痞子還有高強，三個人都是剛畢業的道士，那個姜道長是帶我們第一次外區巡邏的隊長，配置不合理是什麼意思？」
顏成大致能判斷出對方是老帶新，且帶有考察性質的隊伍，因為那個姜道長曾說出「記過一次」和「加一分」這樣的話，還提問過王小痞子該怎麼進行夜息佈置，而從這幾個人的裝扮來看，姜道長是隊長，王小痞子負責後勤補給，蘇慧是斥候偵查，高強是主要火力，但顏成個人認為，這樣的配置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於是就把疑問提了出來.
「你看啊，那個高強應該是遠程主力吧，可似乎所有的遠程火力都在他一個人身上，我看你們三個身上別說長槍了，連個手槍都沒有啊，難道加特林能造的出來，但是長短槍造不出來？」
「再說冷兵器，你好歹還背了把長刀呢，我看姜道長和王小痞子身上連根棍子都沒有，遇到危險他倆就靠肉搏？」
「還有補給，我看所有的補給品都在王小痞子身上，如果他出現危險或者意外，導致補給品都沒了，那你們豈不是要餓肚子？」
「把遠程火力還有後勤補給，全部都集中在單獨一個人身上，我感覺這有些不合理...」
「你這類的問題，剛從黑暗中出來的人類有許多都問過，只能說，一切都亂了，現在人類究竟是進步了還是落後了，很難說清，而且很多事都是毫無科學，完全沒有根據的.」似乎要解釋的內容很多，蘇慧選擇躺了下來，把手墊在了腦後，大眼睛一閃一閃的看着顏成繼續說道：
「如果補給不集中在一個人身上，那麼一個巡查小隊越是靠近黑暗外圍，就越容易出事，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唯一總結出來的答案就是，食物越是分配的平均，就越容易出事.」
「至於你說的遠程主力，高強算不上主力，甚至遠程這個概念都很模糊，他的主要職責是小隊警戒以及對群體怪物的覆蓋打擊，他能提高對大數量實體怪物的消滅效率，但遠程主力這四個字不適用於他.」
「而為什麼說遠程這個概念很模糊呢，因為現在近戰肉搏的效率最高，畢竟製造一把槍且保證槍質量所消耗的希石太多了，而且制式子彈的製造也是如此，我們一次巡邏要一個月左右，而且期間可能發生的戰鬥很多，用槍械效率太低了，遠不如我們的刀劍好用，姜道長和王小痞子都是有特殊武器的...」
蘇慧說到這裏，顏成忍不住打岔問道：「那個高強背的可是兩把加特林啊！而且你們用槍總比用刀要安全吧，這和效率沒關係吧...」
供給兩把加特林要多少子彈啊，加特林能供給的起，幾把手槍的子彈就供給不起了？
顏成實在是無法理解冷兵器為什麼比熱兵器更有「效率」，再說了，槍打完子彈當成燒火棍用不也是一樣么？
「高強背的那兩個，不算是加特林啦，而且射出去的不是子彈，而是細長的長釘，射程不到二百米，而且毫無準頭可言，一根射出去長釘誤差都能達到一兩米的，唯二的優點就是長釘數量多，他背上存儲的長釘能有四五千根，而且補給還很方便....」
一聽這話，顏成眼睛都瞪大了，一臉的難以置信，畢竟任何一個現代男人，對槍的熱情恐怕都僅次於女人，蘇慧說的話太反邏輯，反常理了...
數千根沒準頭且射程低的長釘，換成數千發子彈不香么？最基本步槍射程都在四百米啊....
而且幾千根長釘不應該是難以補給才對么？怎麼還很方便了？
難道用加特林射出去之後，再花時間撿回來？
「為什麼不換成槍呢？射程遠，準頭高，威力強，背幾千發子彈恐怕都不需要那麼大的一個機器吧....而且補給方便這點我也不理解，難道你們的補給點，都有鐵釘供應么？」看到顏成臉上的疑惑和質疑，蘇慧的嘴角頓時帶着笑意彎了起來.
「哈，你們從黑暗中出來的人，果然都有「槍執」這個毛病呀，現在槍這種東西，沒你想的那麼好用啦，最起碼對每個畢業的道士而言，槍的危險都不如一把小刀，而且你老在意的那兩個加特林，都說了它的作用僅是對群體怪物進行覆蓋打擊的，高強背的那個機器，除了是彈藥儲備外，還具有彈藥製作的功能，無論是銅鐵鉛鋁還是木頭石塊，都能在那機器里製造成釘子，而這些東西在廢土上都能輕易找到.」
我艹！金屬還能理解，可木頭石塊塞進那機器里，也能做出長釘來？顏成無法相信，張嘴就是一句：「這不科學啊！」
「現在這世界，可不興迷信科學啊，那機器里有塊完整的希石，而且是標準的六面正方形，一塊足球大的石頭塞進去，幾分鐘后就是上百根石釘，威力還湊合吧，對付些成群行動的怪物，還是很有效率的..」
迷信和科學這兩個詞都能連在一起了，顏成也是無語了，畢竟對於這個世界，他的見識還是太少，只能將信將疑，而蘇慧數次談到怪物，顏成不對此發問也是因為在那黑暗中，見過四面八方各種各樣的「妖魔鬼怪」，一想到這裏，顏成又問道：
「那這對那些無形的怪物有效果么？」
何為無形的怪物？自然就是那些阿飄了.....
「大多數武器對無形的怪物是沒效果的，但我們也發現了一些應對的辦法，一會你就能見到了...」
一會就能見到是個什麼意思？！
還沒等顏成問出這讓他後背發涼的問題，就見蘇慧一抬臂，直接摟向了顏成.
面對這大膽且有可能發展成大尺度的舉動，顏成沒有任何反抗，老老實實的就被蘇慧摟在了懷中，只不過不是那種面對面的姿勢，而是從後面抱住了顏成，同時用那隻略有繭印的手，捂住了顏成的嘴.
好在蘇慧的動作很是溫柔，畢竟最後那捂嘴的動作太容易讓人多想了....
「噓，別說話，靜靜的看着前面那黑布...」
就這樣，被捂住嘴的顏成老老實實盯着他眼前的黑色帳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顏成百無聊賴，上下眼皮開始不停磕碰之際，迷迷糊糊的他似乎覺得黑色帳布外好像有什麼東西頂了過來，十分想要突破這片薄薄的阻隔一般.
猛然被驚的顏成腎上腺狂飆，眼睛更是大的如同桂圓，也多虧蘇慧緊緊的摟住了他，才沒有過大的動作.
因為不知何時，黑布帳上出現了一張人臉的輪廓......
而這張「人臉」距離顏成的鼻尖，不過指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