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黃金王的謀划

一層夢境，白銀國度。

「王，黃金王找您。」

一位身穿褐色麻布袍子的老者躬身在破碎的王座之前，輕聲說道。

「...接通吧。」

「是。」

話音剛落，一隻纖細的白色小蛇從褐袍老者的後腦勺中鑽出，那小蛇越來越大，直至一口能將一個人的腦袋吞下，但它的尾部末端還是如同髮絲，纖細輕盈。

那白色小蛇張開口慢慢向白銀王挪動，白銀王雙手放在頭盔下，徑直拿起，往前一放。

在頭盔之下，是一片虛無，白銀王的真身就是這個銀色的盔甲。

被稱為「缸中之蛇」的通訊工具咬住白銀王的頭盔，卻好似不敢太用力，灰白的眼睛還在滴流滴流的轉，彷彿很害怕白銀王。

「有何貴幹？」

白銀王乾癟的聲音響起，聽不出任何情感。

「還記得我們的合作嗎？」

「......記得。」

「我已經解決了邊界的問題，準備過來吧。」

「解決了？」

「你應該是最了解我的，我會對自己撒謊嗎？」

破碎的宮殿里變得寂靜，過了好半天，白銀王才再次開口。

「走官道？」

「不行，我國度的邊界已經模糊了，無法開啟官道。」

「我知道了。」

白銀王說完后，抬起手搭在懸浮在半空的頭盔上，那小蛇見狀立馬鬆開，瘋了般縮回了褐袍老人的後腦勺。

「王，您是要走破碎之地去黃金國度嗎？」

「是。」

「王，請三思，黃金王很可能是在騙你，破碎之地那種古怪的地方，就是連【國王】都有被污染甚至死亡的風險！」

「我知道，但是我必須去，我現在已經到達瓶頸了。」

褐袍老人聞言，如同池塘激起漣漪滿是皺紋的臉上儘是驚訝。

對於老人而言，封王的【國王】幾乎是這個世界的頂峰，除了第三界的那群人，【國王】幾乎是無所不能的。

但是褐袍老人從白銀王的話中聽出，它並不滿足於此，並且找到了更進一步的方法。

「王！千萬不要相信破碎之地的那些囈語，那種怪物告訴你的方法最後的結局只有一個！」

褐袍老人的情緒有點激動，對於他來說，白銀王的出現讓他拜託了境奴的身份，一步一步成為了白銀國度的二把手，萬人之上的存在，更是夢境中屈指可數的封皇【王后】之一。

「老孟，你想多了。」

「......」

褐袍老人無言，剛想開口又被白銀王阻止。

「你不能去，這次只能我一個人去。」

「為什麼？」

破碎之地的上空，一座銀光閃耀的城市中，無數的摩天大樓彎曲著，民眾們坐著流線型的飛梭，在生活中搖擺。

「如果我回不來了，白銀國度還需要靠你。」

「有件事我一直沒有跟你說過，你也從來沒有問過我和黃金王到底是什麼關係。」

「現在我就告訴你。」

「王...」

「哐當。」

白銀王起身，由於內部中空，鎧甲發出碰撞的晃動聲。

「我和黃金王本來就是一個人。」

「他是我的軀殼，我是他的靈魂。」

「我們都是破碎的整體，我們也是夢境中最為特殊的存在。」

「軀...軀殼？」

褐袍老人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他怎麼也沒想過居然得到了這個答案。

因為無論是誰，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沒有靈魂的軀殼是根本無法進入夢境。

「但...但是，王，您比他更早進入夢境！」

「呼...」

白銀王的身軀掠過褐袍老人，從中穿出了乾癟的呼吸聲。

「因為我比他先死。」

「我記得好像是出了車禍吧？應該是的。」

「我的大腦遭受了嚴重的損傷，導致我成為了植物人。」

「但是我後來聽局裡的一個人跟我說，我成為植物人的一年中，律亭她一直在陪著我。」

「然後...我醒了，醒了一個小時二十四分鐘三十三秒。」

「我的軀殼在最後的時間裡，還給了律亭一個美好的結局。」

褐袍老人沉默了，他早已忘記在進入夢境之前的事，腦中的回憶，只有成為境奴和後來被白銀王拯救的夜晚。

「十個夜晚之內，如果我沒有給你信號，就把白銀國度的邊界封閉，範圍縮小到十分之一，直到下一個【國王】誕生。」

「王...」

「記住了！就算黃金王來了，就算我站在你的面前，只要沒有信號，我說的一切都要照做。」

「王...我明白了。」

「好了老孟，我今天心情很好，你幫我笑笑。」

白銀王指了指自己的頭盔面甲，微笑這種簡單的事卻讓一個【國王】束手無策。

老孟拚命的擠出一個笑容，皺紋如同層裂的金屬，看起來極為苦澀。

「真丑老孟。」

「是，我的王。」

白銀王手腕一抖，一柄巨大的騎士長槍出現在他的掌心。

而後，它腰一沉，猛的將長槍擲出，白銀王的身軀跟隨著那柄長槍化為流星，消失在空中。

......

黃金國度，大殿之內。

「篤...篤...」

一個黑色碎發，面容年輕，臉色蒼白的男人靠坐在一攤黃色的肉上，手指輕輕敲擊著仍然還看得出扶手模樣的一團肉上。

「準備開始吧，將邊界模糊化。」

「是！」

在肉王座之下，數位穿著黃金甲的士兵整齊應聲。

他們從跪著的狀態起身，將頭低下。

慢慢的，他們的頭越來越低，直到完全勾進了自己的胸口之中。

除此之外，他們的四肢也開始響應頭顱的行動，全部蜷縮著，向身體彎曲。

不過一瞬，足足有數萬的金色軍團此刻變成了金色圓球，懸浮在空中蠕動。

「篤篤。」

黃金王快速敲擊了兩下，所有的金色圓球開始坍縮，徹底消失在大殿之內。

「嗯？」

黃金王突然停下手指，從嘴中嘔出了一團肉丸。

肉丸飛到王座之下二十步的位置(十步之內全是黃金王褪下的軀殼)，開始迅速蠕動。

「你出來了。」

黃金王看著肉團變化為的安康，微笑著開口。

「我...」

「讓他說話。」

黃金王的聲音似乎包含著律法的力量，剛開口的安康有突然閉上了嘴巴。

「嘿嘿嘿，找我有什麼事？」

安康的臉上浮現出一副自信而瘋狂的笑容，微微歪著頭盯著黃金王。

「不是你。」

笑容突然凝滯，安康眼色沉了下來。

「什麼時候發現的？」

「你裝的不太像。」

「好吧好吧，我認輸，你等會，我去叫醒他。」

安康又恢復了無所謂的笑容，勾起手指瞧了瞧腦袋。

「喂喂，起床了，有人找你。」

大概等了半分鐘，安康的手慢慢放下，眼中開始爬上一股平靜的神色。

「這才是你...瘋王。」

「我沒想到啊，失蹤了這麼久的【國王】居然回歸了本體？」

「你可是一個人把第三界的老鬼們都整的頭疼的狠角色。」

「居然沒有吃掉自己的現實身？」

「說事兒。」

瘋王一抬手，王座下的血肉如同水流一般被吸引著聚攏到了他的身後，形成了一個長著數個頭顱的王座。

論宏偉、華貴與大小，瘋王的寶座都無法與黃金王的相比，但那數個栩栩如生的頭顱拱衛著中心大腦的構造，在詭異這一條路就領先了不少。

「呵呵呵，這才是你，平靜的做著這些瘋狂的事。」

「好了，這次需要你幫一個忙。」

「報酬。」

「我幫你訓練你的現實身。」

「你都不一定能活下來。」

「篤篤。」

黃金王敲了敲眉心，微笑著說：

「放心，就算我死了，我也會把他培養好。」

「我需要做什麼。」

「你只需要做一件事，發現有不對勁的地方，把我殺了。」

「不對勁的地方？」

黃金王沒有回答瘋王的問題，而是靜靜看著他。

「我知道了。」

「成交。」

黃金王笑著點點頭，甚至還鼓起了掌。

「不愧是瘋王，就是爽快。」

「論瘋的話，你也排的上號。」

「哈哈哈，這是沒辦法的事。」

「這個夢境困住我太久了，也把你們困住太久了，我需要回去。」

「回去沒有好處的。」

「有人在等我。」

「都等你這麼久了，為什麼不願意繼續活在這裡？」

「一個從黑暗中出生的孩子，只有在降生時看到了一束光，你說這個孩子的回憶，是黑暗的還是明亮的？」

瘋王沒有回話，而是閉上了雙眼，他的王座也生長出了數條腿，如同蜘蛛一般爬進了黃金王褪下的軀殼中。

「造個夢境包裹我，我出來太久主體會有反應。」

「放心。」

當瘋王完全藏匿於軀殼之中后，黃金王的身體才軟下來，靠在了肉椅背上，同時對著半空長舒一口氣。

「律亭...」

黃金王的眸子是純黑色的，他的眼角在男生中並不長見，微微往上勾，蒼白的面色雖然讓他看起來蒼老，但是認真看的話，黃金王也不過是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大男孩。

「咚！」

劇烈的響聲在整個黃金國度瀰漫，那些在黃金麥田中努力的婦人全部停下手中的活，獃獃看著沙漠般天空的盡頭。

在他們看來，就彷彿一個人拿著透明膠布，從遠及近慢慢的侵蝕著視野，直到一切都變得模糊。

「爸！那是什麼？」

一個小孩子坐在風車上，晃著腿詢問身邊帶戴著草帽的父親。

「老爸也不知道，但是老爸突然想起還有一筐蘋果忘拿回來了。」

「什麼！老爸！你把蘋果扔哪了！」

「好像在平安坡那邊...」

「不好！狗伢子他們肯定會偷走的！」

男孩一聽，立馬從風車上跳下，向模糊的反方向趕去。

模糊的界限不斷逼近，直至將父親吞沒。

「哪有蘋果啊，老爸又騙我...」

男孩嘟囔著嘴，剛回頭準備去找父親，卻發現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男孩被嚇得摔倒在了地上，他抬起頭，發現模糊的邊界正好停下他的身前。

「老...老爸！」

「這是必要的犧牲。」

黃金王閉著眼睛，卻看到了國度內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