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酒館
一
1月5日上午，穗矢、神奈里二人乘專車到達東浦北邊境后，便下車步行過境。東浦，作為原先輕工業最為發達的城鎮之一，兵敗后已是一片蕭條。考慮到上次乘計程車直穿南北遇到的危險，穗矢和神奈里打算租用轎車前往東浦南邊境。
穗矢打開手環，搜索附近可以租車的點位，離他們最近的，是距他們5公里的一個小酒館隔壁。於是，他提議先叫計程車送至酒館。
「別這樣，坐計程車多危險啊。」
「放心，叫車去酒館而已，沒人會懷疑的。」
「就五公里的路，你就不能陪本小姐走走嘛！」
神奈里噘著嘴，小臉氣得圓鼓鼓的。穗矢一邊嘆氣一邊笑，只得答應了大小姐的要求。
「你啊，真是一如既往的遲鈍呢。你就沒問過我，為啥我會那麼討厭索爾特嗎？」
「這還用問嗎，他可是憑一己之力搞得日出國動蕩不安啊。」
「唉……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啊……」
神奈里長嘆一聲，回憶起內戰爆發之初的往事。她說，她的父母本來在旭日市中心上班，後來為了避難尋找新崗位。有個「聰明」的同事，推薦他們去旭日東北部的商業區，說那邊工作待遇最好，還號稱自己有人脈。結果誰知道，父母自進去以後就再也出不來了，簡直就像囚犯一樣。
「東北部？我記得應該是D區吧。」
「嗯哼，軍區劃分是後來的事了。我爸媽說那邊上班沒有休假，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睡覺都是在公司宿舍里。反正嘛，一覺醒來又要上班了唄，工資倒是不錯的，呵呵……」
「這麼拼……那萬一生病怎麼辦？」
「生病？公司里什麼葯都有啊，隔壁就是醫院，不過去醫院要算缺勤時長的，到時候又要扣工資，所以我爸媽從來不去。現在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所以啊！索爾特真特么混蛋，真特么該去死！」
穗矢沉默了。他回想起之前與費雷斯的會面，還以為他是個關照平民的人，原來也不過是壓榨百姓的資本家罷了。
「他們知道你當地牢領主這些事嗎？」
「怎麼可能，我跟他們講我在好好上學呢，嘿嘿！但誰特么想上學啊，出來還不是給那幫逼樣打工，還不如幹些正經事呢！對吧，穗矢先生？」
穗矢點了點頭，心中滋生仰慕之情。他想，這大概就是活在現實中的人？對比內戰爆發之初窮守小店的自己，穗矢似乎更加明白「活在夢裏」的人是什麼樣子了。
距離酒館還有一半路程，拖着兩大箱行李的穗矢已經走不動了。神奈里一把接過兩個行李箱，就像拉着兩根羽毛在走一樣。
「嘿嘿嘿，穗矢先生該鍛煉啦！待會到酒館記得請我喝東西哦！」
「不愧是改造人……哦對了，你還是不要叫我穗矢，先叫我城之內吧，我記得跟你說過來着，有人在追查我。」
「好好好……」
吹了一路冷風，二人總算走到小酒館。一坐下，穗矢幾乎快縮成一團，他看着穿高腰短袖和超短褲還悠閑自得的神奈里，詫異到說不出話來。
「小年輕身體真好啊……來，看看要喝些什麼。」
「在這種酒館，最好去吧枱直接挑，你隨我來。」
吧枱，店主正在兌酒，雖說這酒館也就坐了四五個年輕男子，但是他們圍在一起大聲說着笑，倒也讓這小酒館添了幾分煙火氣。
「老闆，
要『白鯊』伏特加兌可樂，一比四方案！」
「好嘞！旁邊這位小哥要什麼？」
「哦，我開車，給我杯熱水就好，哈哈哈……」
「熱水的話在那邊，免費自取。」
結完賬，神奈里拉穗矢坐在吧枱邊。這時，那幾個年輕男子似乎才注意到有女顧客來，於是他們壓低講話聲，湊在一起小聲討論。
「隊長，是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啊？」
一個金髮青年說道。所謂隊長，就是坐在正中間，長相最為英俊的男子，他留着瀟灑的中長發，三七斜劉海，兩條劍眉下是黑曜石般的雙眸。他穿着一件緊身黑紅色背心，胸肌和腹肌的線條被完美地勾勒出來，手臂肌肉緊緻有型，整體頗為協調，極具美感。
隊長沒說什麼，站起身走到吧枱前。
「加一份白鯊伏特加兌可樂，一比四方案。」
「好嘞。剛才那位客人也要這個，我幫你們一起做了。」
五分鐘，店主兌好兩杯酒，又在兩個杯子邊緣各插上一片檸檬，一杯插上藍吸管，一杯插上粉吸管。
「我來拿就行，先生。」
隊長端著兩杯酒，步履輕緩走到穗矢和神奈里桌前。這時，酒店裏響起管弦樂版的日出國國歌，店主和剩下四個男青年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隊長身上。
「女士，這是您的酒水。」
隊長將插著粉吸管的那杯酒遞給神奈里。她接過酒杯，打量了隊長一番，面露微笑。
「謝謝你啊帥哥。」
「不介意的話，一起喝嗎？然後這位先生，您是她的兄長嗎？」
「啊，不是，-我只是她的朋友。」
「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叫近山都治，請告訴我，二位尊姓大名？」
穗矢和神奈里介紹完自己的名字，隊長便坐在神奈里旁邊，微微一笑。後面四個小青年看着三人，幾乎都要站起來了。
「神奈里小姐，城之內先生，請恕我無禮，敢問二位是從什麼地方來？接下來要去哪？」
神奈里向穗矢眨了眨眼，穗矢即刻就明白她的意思。是的，他們決不能向外人暴露前往南方的真正目的，這位名叫近山都治的青年，很可能是想套出這些情報。
「我們是從足立做生意回來的，恰好路過休息一下。」
「是嗎？這麼說，應該是城之內先生開車吧，畢竟酒駕很危險呢。這酒館隔壁就有借車的地方，還挺方便的，不是嗎？」
「都治先生，你想說什麼？該不會是想替我們付租金吧？」神奈里戲謔道。
都治卻爽朗地笑了，說：「如果能幫助您通過邊境，我甚至願意為您買下一部車。」
「哦？可是我家就在東浦南部啊。」
「是嗎……」
都治凝視着神奈里的雙眸，淺淺一笑。神奈里見都治這副表情，愈發感到可疑了。
「都治先生，為什麼斷定我們要過邊境呢？莫非你很在意這個？」
都治緩緩轉過頭，注視着杯中的酒水，笑容漸漸消失，而神奈里卻不經意間嘴角上揚。穗矢觀察著二人的表情變化，心裏忐忑不安。他心想，難道都治是索爾特安插在東浦的間諜，專門緝捕要投靠南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