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陰雲

三

「醒醒！別特么鬼叫了！」

穗矢睜開眼，看見粉頭髮和神奈里正站在處刑台旁。計程車司機已經不在了，只有他一個人被綁在木架上。

「師傅？師傅！你在哪！」

「沒有什麼師傅，笨蛋！」

粉頭髮大吼道，朝著他的腿就是一鞭子。穗矢猛然清醒，瞥向鐵柵欄窗，根本沒有被腐蝕掉。原來，他並不是真的被司機救出去了，之前所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他的幻覺。

「對不起……」

神奈里示意粉頭髮退下后，把角落裡的兩箱行李推到處刑架邊，盡數放倒打開。

「現在，本小姐要對你的身份進行檢查。在我翻行李箱之前，你最好老實交代，你是哪個組織的！什麼身份！」

穗矢稍加思索，說道：「我不屬於任何組織，我只是個要回老家的平民而已。」

「是嗎！城之內……吾作！」

神奈里指向箱中擺放的四件武士裝備，腔調變得造作起來。

「寶貝喲~你帶這些老古董，是想學古人一劍走天涯嗎？而且還搞得和真的一樣呢，刀都開刃了，還有燧石和彈丸……都2052年了，你想用這些做什麼呢？」

「我是手工藝人，幫演員做了這些道具，導演說效果要逼真，所以才這樣做。」

「是嗎……那，我們來看看這個吧。」

神奈里從褲襠拿出一張折好的紙，攤開舉在穗矢面前。這是穗矢帶來的那把手槍的檢驗報告，上面寫著關於它的全部信息。

「這把四五式手槍，是北方工業城市武川在2045年生產的警用手槍，因為性能優秀，成為全國警察的統一配槍。到2050年，南方警察又統一換新手槍，但北方只有部分更換。也就是說，現在不可能在南方走私到四五式手槍了。你說你是平民，本來持有手槍就很可疑，何況這把四五式只能在北方買到……說！你到底是什麼身份！」

「我承認，我是走私了手槍，但這個是南方的黑商賣給我的，他說四五式更加可靠。時局混亂，我不買把手槍不敢去北方工作啊。」

神奈里彎下腰，死盯著穗矢的雙眼。

「黑商嗎，原來如此，現金交易沒有記錄，我也查不到是吧……」

空氣凝固了數十秒，二人互相凝視著對方的眼睛。少頃，神奈里抿嘴一笑，抬起頭來。

「不錯啊寶貝，今天就先這樣吧。對了，剛才你做夢說計程車司機是吧，本小姐告訴你吧，可千萬不要幻想他來救你哦。他呀，早就跟我們串通好啦，哈哈哈哈哈……」

神奈里捋了捋劉海，大笑著離開牢房，穗矢終於鬆了口氣。但回想起之前做的夢，穗矢感到實在難以置信，如此善良的司機竟然背刺了自己。他想，大概亂世的人就是這樣吧，兩面派遍地都是，遇上了只能說自己倒霉。

又小睡了十幾分鐘，隱約間，穗矢聽見鐵柵欄窗傳來「嘶嘶」的響聲。他猛然看向那邊，竟然真的是計程車司機，他正在用化學試劑腐蝕鐵柵欄！

「不用救我了師傅，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吧。」

司機低下頭，沒有說什麼。他繼續將試劑塗在另一根鐵柵欄上，等待其腐蝕完畢。

「不必這樣做吧，你又不是傻子，既然都背刺我了，就拿著賞金逃跑吧。我也不會怪你，這是我自己倒霉。」

司機又清除掉一根鐵柵欄，還是一言未發。他不敢正視穗矢，因為背刺的事情是真的。

司機早在接單那會兒就和神奈里聯繫好了，說客人可能是索爾特派出的間諜，因為帶了武器，所以叫他送到邊境附近，這樣客人既可以步行過境避開檢查，又可以節省時間。

「都跟你說了，沒必要。神奈里這伙也是黑幫吧，跟她們好好混不香嗎？」

「不……神奈里小姐，她是真的痛恨索爾特，才成立這個組織，信不信由你。」

「哦，謝謝你，我不信。雖然我不恨你，但不等於我要相信騙子的話。」

司機沉默了。腐蝕掉最後一根鐵柵欄，司機從窗口爬進來，踩著處刑台邊緣著陸，脫下面罩。穗矢看著他的臉，面無表情，司機則面露愧色，目光也沒有正對著穗矢。

「現在逃跑的話，還來得及。你根本不知道這牢房有沒有針孔攝像頭，對吧？我還有很多行李在這兒，也不可能從柵欄窗逃走啊，你自己走吧，我聽天由命了。」

司機還是沒有回應，他只是默默將穗矢四肢上捆綁的繩子割斷，-隨後又幫穗矢合上行李箱，立在地上。

「剛才腐蝕鐵柵欄的試劑，也能腐蝕牆壁，現在這個洞應該差不多大了，走吧。」

「是嗎，但我偏不上你當。你誘我逃跑，是為了更大的功勞吧。逃跑的時候，你會讓我推行李，然後自己先去發車。等我到車那邊，神奈里已經在等我了，你會跟她說：我正好路過，發現城之內要逃跑。怎麼樣，沒說錯吧。」

「沒有……我……」

「就這樣吧，還是那句話，亂世嘛，為自己考慮也正常。但你也別太過分了，我可不想三十歲就死了。」

「一起逃走吧，城之內先生！」

司機請求著，眼中淚光閃閃。年近五十，面露滄桑的他，此刻竟會有這種表現，連穗矢都感到吃驚。

突然，牢房的門被一腳踢開，只見神奈里鎖眉而笑，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看著正要逃跑的兩人。

「今晚看監控人的人是要加雞腿了呢，瞧我發現了什麼！」

「糟糕！你看這！我就說有針孔攝像頭……唉！」

然而，司機此刻已經做好了覺悟，已準備好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沒錯，如今的南方，許多計程車司機窮到食不果腹，司機舉報穗矢的主要原因，根本不是懷疑他是間諜，而是舉報成功后神奈里會給他發放獎金。

已經有太多司機坑害了像穗矢這樣穿過足立中部的客人，這位司機為了生存，也做出同樣的事。但是，此刻他的良心戰勝了利益，他已下定決心，為穗矢辯護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