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心境

視頻很短,短短几分鐘，所有接收到副本的人就已經全部觀看完畢。

在視頻播放結束之後，文件就自動刪除了。

正是布魯斯所說的「閱后即焚」。

但是在觀看視頻的短短几分鐘之後,緊接著的是更加漫長的沉默。

打破這一片寂靜的是酒杯突然的破碎聲。

突兀的噪音讓所有人抬起頭,看向了克拉克。後者此刻正死死盯著已經一片漆黑的手機屏幕,他的手上原本捏著的酒杯已經被他捏成了一手的齏粉。

沉默被打破,彷彿凝固了的氛圍也總算是稍微恢復了一些生氣來。

托尼一把將手機屏幕倒扣在桌子上，另一隻手捂住了眼睛，胸腔起伏，急促地呼吸著。

彼得的臉上還殘留著震驚的神色，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盧瑟則是直接站起了身,朝著門外走去。

「萊克斯？」克拉克說道。

他錯愕地發現自己的嗓音竟然如此沙啞。

「……我不參與了。」盧瑟說道,「放心吧,關於那個錄像我會當作沒有看見過。關於黑晝的事情,我不參與了。你們做決定吧,我只關心他的死活，不會再關心其他。」

再看到錄像之後,他的心情其實是相當複雜的。但是他很清楚,關於黑晝的事情已經是剪不斷理還亂的一團亂麻,其複雜程度比他的心情要強上百倍。

他不想參與到這個極為可怕的困境之中。

既然進也是錯，退也是錯,無論他們如何做,未來的走向都模糊不清,那麼倒不如什麼都不做。

所以他選擇抽身而退。

將整個迷局簡化為生死問題,除了生與死,他不會再關心其他,他也沒那個閑心。

畢竟他可不是什麼超級英雄，這不該是他操心的事情。他只需要知道黑晝不會再出現，就足夠了。

說完他便打開門走了出去，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從門外吹進來的寒風驅散了大廳內悶熱到令人煩躁的缺氧環境，雖然寒冷，但卻讓人一個激靈，腦子裡面反而更加清晰了。

大門被關閉之後，大廳內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好吧，看來第一個逃兵已經出現了。」托尼說道，他的聲音也有些沙啞，「說實話，我也想直接一走了之，誰會想要摻和到這些可怕的事情中去？」

哪怕只是以旁觀者的視角來看，伊諾克的過去也都過於可怕了。

並不是說他過得有多凄慘，只是那短短三天的可怕經歷足以讓任何一個有知覺、有情感的人陷入到永無止盡的莫比烏斯環中，永遠都走不出來。

「但是伊諾克不記得了不是嗎？」克拉克沉默良久，還是開口說道，「只要他一直不記得——」

「或許他自己也不願意記得。」托尼說道，「很顯然，他在這麼長的時間裡一直在和我們一起欺騙自己，這難道不足以說明他的態度嗎？」

「……難道是潛意識裡對自我的保護嗎？」迪克低聲說道。

「所以維持現狀本來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傑森說道，「我們完全沒必要為了一個小丑——」他的臉色扭曲了一瞬，「改變對伊諾克的態度。」

看著所有人都沒有接話，傑森十分不解，直接站起來說道：「嘿，你們到底怎麼回事，我以為你們對他多少是有一點真心在的——！」

「好吧。」托尼說道，「你們怎麼處理我不介意，但我是伊諾克的叔叔。」

他臉上向來都掛著的漫不經心的隨意神色被收斂，在壁爐內跳躍著的火光的照射下顯得明暗不定，他接著說道：「我侄子心理出了問題，我沒理由不管。」

「我也是。」克拉克說道，「未來怎麼樣我不知道，但至少現在，我得陪著老闆。」

彼得看了看托尼，又看了看克拉克，說道：「……我的實習合同簽了三個月，在開學之前我肯定會一直在老闆這邊。」

布魯斯安靜地他們聽完，他似乎是鬆了口氣：「伊諾克的思維方式和我們有些不太一樣，他看起來對很多事情都不在乎，但我想你們都能感覺到，他其實……很需要一些陪伴。」

「好吧，我來重新表述一下。」迪克說道，「伊諾克需要人愛他。」

他曾經是有過愛的。他的父母愛過他，然而那些愛早就已經消亡了。

在伊諾克的認知里，他的父母甚至是被他自己親手害死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認知也確實沒錯。

而在那些他曾經珍視的東西消亡之後，身為人應當有的情緒就隨之一同消亡了。

「任何人都需要愛。」托尼說道，「哪怕是虛假的愛。」

迪克說道：「你們的愛是虛假的嗎？」

這句話讓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他們知道自己內心中的答案是什麼，而這個答案卻沒有人說出口。

也不知道這一陣令人窒息的死寂持續了多久，彼得突然開口了。他說道：「……其實，有時候我甚至會因為覺醒了五年之後的記憶而感到遺憾。」

所有人轉過頭看向他。

彼得接著說道：「在沒有覺醒記憶之前，我覺得伊諾克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他比我大不了多少，性格雖然有些捉摸不透但根本不影響相處，他會很關心我，他甚至為了救我不惜暴露自己的超能力。如果他不是黑晝、如果他的身後沒有那些覺醒記憶所帶來的陰影，那麼他在我的心目中，根本就是世界上最好的老闆，甚至……是最好的人之一。」

他的發言讓所有人都沉默了，一時之間無人能夠應答。

彼得是他們中唯一一個在覺醒記憶之前就接觸了伊諾克的人。

這樣的心情也就只有他能夠感受到。

半晌后，傑森說道：「這就是讓我感覺到奇怪的地方了不是嗎？不說別的，在座的誰能保證未來布魯斯不會因為中毒了或者中邪了之類的原因，變成毀滅世界的大反派？如果不能保證，為什麼不現在就把他給殺了？」

布魯斯：……

雖然他理解傑森想要表達的，但或許下次可以換一個人舉例子。

迪克也說道：「是啊，布魯斯也不一定就不會發瘋，這裡還有一個更恐怖的超人，想象一下萬一超人發瘋了會是什麼樣？」

眼見著火突然就要燒到自己的身上，克拉克連忙說道：「嘿，這和我沒關係吧！托尼也可能會發瘋啊，彼得也有可能啊！」

托尼摸了摸下巴說道：「你別說，其實還真有可能，我在這方面對自己可沒有什麼太大的信心。」

他突然眼前一亮，說道：「感謝你提醒我了，今晚回去之後，我就給自己添一個人工智慧備份，免得以後真的發瘋變成大壞蛋了！」

「你們相信平行宇宙的存在嗎？」彼得說道，「沒準在某個平行宇宙裡面，我們真的都是大壞蛋呢。」

這句話讓所有人怔住。

他們全都捕捉到了那個關鍵詞。

托尼突然說道：「對，對。平行宇宙，或許我們只是從一個平行宇宙穿越到了另一個平行宇宙，而不是什麼回到了五年前。」

「這是一種可能，但……」克拉克說道。

傑森說道：「我們怎麼能因為一個可能會發生的未來，去否定一個活在當下的好人？」

「好了，再討論下去要沒完沒了了！」迪克說道，「我要去找伊諾克，我要告訴他我會一直陪在他身邊！我要讓

他知道，他絕對不是一個人！既然愛是真實的，我們又有什麼必要用一個虛假的包裝去掩蓋它呢？直接坦白就好了！」

「我也去。」彼得站起身，堅定地說道。

「走吧。」布魯斯說道。

他看向被伊諾克遺棄在角落裡的輪椅，無聲地嘆了口氣，心中有某種酸澀而又無奈的情緒，像是被打潑的調色盤一樣，混雜著色彩黏黏糊糊地蔓延開來。

於是，所有人都朝著伊諾克的房間走了過去。

他們的心情都相當複雜，以至於每個人都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一大幫人烏泱泱地從木製的地板上踩過，竟然沒有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音來。

到了伊諾克的房間門口，走在最前面的迪克伸出手，輕輕敲了敲房間門。

「伊諾克，你在裡面嗎？」

沒有回應。

超級英雄們面面相覷。

「伊諾克？」迪克又喊了兩聲。

「老闆，你在嗎？」彼得也喚了一聲，然而房間裡面還是一片死寂，一點回應都沒有。

這下所有人都有了不太好的預感，克拉克乾脆啟動了透視眼，查看了一下門內的情況，然後他說道：「……屋內沒有人。伊諾克不在裡面。」

「那他在哪？」傑森語氣急促地說道，「找找看！」

克拉克的目光很快就掃過了整座別墅，他說道：「……他不在了。」

「什麼？！」

「他不在屋子裡了，我沒有找到他！」克拉克懵了。

「哎呀，他消失了，你們怎麼這麼著急？」

突然，一個充滿了惡意和嘲諷的聲音說道。

所有人都渾身一僵，看向了發出聲音的人——

小丑正坐在樓梯旁的欄杆上，臉上帶著誇張的微笑，看著這些聚集在伊諾克門口的超級英雄們：「不會吧，難不成你們還真把他當朋友了？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應該是你們的潛在敵人才對呀。嘿，小蝙蝠，不然我幫幫忙，助你把他送進阿卡姆怎麼樣？」

「是你乾的？！」傑森直接一拳就揍了上去，然而卻撲了個空，他的拳頭像是擊中了空氣一樣從小丑的體內穿了過去。

「吼吼，當然不是。」小丑怪聲怪氣地說道，「我現在只是一個被拘束了的靈魂罷了，只能出現一小會兒，甚至都沒辦法離開這個屋子呢。」

「他去哪了？」布魯斯問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小丑聳了聳肩，「或許你們應該在他離開之前問這個問題的，不是嗎？看來你們也沒有多關心他嘛，太虛偽了吧你們。」

迪克順手抄起放在走廊上的擺設，朝著小丑砸了過去。

「嘭！」

金屬製成的裝飾品直直砸在了欄杆上，小丑的靈魂閃爍了一下，消失了。

「嘿，你們快來看！」彼得的聲音傳來。

所有人立刻朝著聲音的方向跑了過去。伊諾克房間的門已經被打開，彼得站在門旁，房間里的窗戶大開，一隻鸚鵡正站在正對著窗戶的書桌上，細腳伶仃的小爪子正踩在桌子上的一張白紙上。

幾人連忙走了過去，看向了那張被鸚鵡踩著的白紙。

「……是一封信。」托尼說道。

他伸手想從鸚鵡的腳下取出那封信，鸚鵡盯了他一眼，沖著他大叫了一聲，便撲騰翅膀飛到了壁爐旁邊，沒有阻止他拿信。

「寫了什麼？」克拉克緊張地問道。

托尼盯著那張白紙看了半天，表情逐漸空白。

「到底寫了什麼？」傑森也開始著急了。

「親愛的朋友們——」托尼讀道，在念到朋友這個詞的時候，他的聲音明顯有了些不自然的波動，「很抱歉我暫時無法面對你們，我曾經自認

為是一個心如止水的人，但今天我發現我錯了，我不是，我竟然對著一個審美奇葩的小丑動了殺心，這很不對勁。所以我下定決心，在恢復心境之前，我不想再見到你們了。綜上所述，我決定要去出家，別管我在哪個廟裡，等我練出舍利子了我就回來了——你們的朋友，伊諾克·諾恩。」

所有人：……

目瞪口呆。

去出家？

不是，你要不要這麼隨便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