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內亂
說實話，在聽見伊諾克失憶的那一刻，傑森的第一反應是「還有這種好事」。
然而再仔細過腦子想一想，他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他沒有質疑失憶的真實性，既然這件事是布魯斯親口說出來的，那想必是已經經過了他的驗證。布魯斯在這種事情上基本不會犯錯，他的疑心病不允許他犯錯。
那麼事情就有點麻煩了。
本來，以一個人未來可能會犯下的罪過去審判他、甚至提前殺死他就已經夠賽博朋克的了，難不成現在他還要去動手殺死一個失憶的人？
傑森十分納悶：「好端端的怎麼會失憶？」
布魯斯：「……」嗯，好問題。
「你來殺他的那天，他被我撲倒，磕了腦袋。」布魯斯簡明扼要地概括道。
傑森：……
離譜中帶著點合理，合理中帶著點離譜。
不愧是你，蝙蝠俠，這一創，簡直創出了開天闢地、逆天改命的氣勢！
你怎麼乾脆沒借著這緊急避險的大好機會直接給人創死呢，一了百了。
似乎是看出了傑森的困惑和懵逼，布魯斯說：「你先去看看他吧。別靠太近。」
……
於是，為了驗證失憶這一點，傑森坐在伊諾克的窗外，躲在陰影里看了伊諾克一會兒。
他只看見一個神色平靜、臉色蒼白的青年，在醫生的幫忙下把脫臼掉的胳膊給接了回去，甚至還很有禮貌地說了一聲「謝謝」。
當被問起為什麼會脫臼的時候，傑森看見伊諾克眼神閃爍，故作平靜地告訴醫生是他自己不小心摔下了床，半句沒提到蝙蝠俠。
醫生似乎是說了他幾句，他也只是微笑著挨訓。
說來也是奇怪，他長得和傑森記憶中的黑晝一模一樣，甚至連那平淡的表情和寧靜的眼神都如出一轍。
但傑森就是隱約感覺到，他們有什麼地方截然不同。
可當傑森懷疑他們兩人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的時候，他又看見伊諾克在醫生離開之後，一個利落的翻滾，從床上跌進了輪椅里，安靜地來到了窗前，抬頭看向月亮。
他們倆在那一刻，距離近到只隔了一層外牆。
他就像是一個緩緩旋轉著的黑洞，將一切冷白色的月光都吸納了進去，沒有絲毫光明能夠逃逸。霜色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層淺淺的陰影，遮蓋了他眼眸中明滅的光。
他的眼底彷彿藏著一片極夜之下的冰原。
傑森躲在陰影中看向沐浴在月光里的伊諾克，在這一刻，他心跳猛然加速，險些掏槍直接一槍崩了對方，彷彿那並不是一個看起來病懨懨的瘸子，而是什麼極度危險的洪水猛獸！
他……是不是發現自己了？
傑森感覺心臟在猛烈跳動著，血液滾燙，血流加速，伴隨著心臟的鼓動不停地朝著大腦涌去，幾乎要將他的理智沖刷殆盡。
此時的伊諾克：……咦，蝙蝠俠呢？就這麼跑啦？醫藥費都不賠一下的嗎？
就在傑森的手已經控制不住地朝著腰間摸去的時候，他看見伊諾克打了個哈欠。
懶懶的、軟軟的、輕輕的。
伊諾克：算了，困了，睡了，擺了，明天再說吧。
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傑森猛地鬆了口氣，這才因缺氧感意識到自己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呼吸了。
伊諾克推著輪椅轉過身，很努力地靠著上半身的力量爬上了床。
可能是因為手骨剛剛接好，使不上力，他還差點摔了下來，把傑森嚇了一跳。
看著伊諾克努力了半天都沒能爬上去，傑森越看越心急火燎，恨不得自己上前把他給拽上去。
等到伊諾
克成功給自己蓋好了小被子之後，傑森終於鬆了口氣。
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因為黑晝成功上床睡覺而欣慰的傑森：……
媽的！
傑森煩躁的要命，手按在槍柄上，看著伊諾克安靜蒼白、帶著病容的睡顏又無論如何都下不去手。
壞人就該有壞人的樣子啊！怎麼搞得好像是他在欺凌弱小一樣？
最終他只能暗罵了一聲，重新回到了天台上。
布魯斯依然在那裡等待著他。
傑森就是很討厭老蝙蝠這幅樣子，就好像他總是能預料到一切，他臉上沒有絲毫意外的神色讓傑森更加鬼火冒了。
「這件事情還沒有結束。」傑森說道，他想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惡狠狠一些。
那幫進了阿卡姆的人，一個個不都是靠著「精神病」的借口免去沉重的刑罰？傑森向來對此嗤之以鼻，更別論一個在實際意義上毀滅了世界、比那些精神病要恐怖得多的黑晝了。
「失憶了也別想一筆勾銷，不能就這麼算了！」傑森說道。
「當然。」布魯斯說道。
狠話是放下了，那怎麼樣才算是「不能就這麼算了」呢？
傑森覺得自己可能沒辦法像第一次見面那樣，毫不猶豫地對著伊諾剋扣動扳機，尤其是在和布魯斯的這次對話之後。
而伊諾克被布魯斯保護得很好，估計也沒幾個人有能力潛入醫院殺死他。
那他還能怎麼做呢？
——想辦法削弱他的勢力？
思及此處，他想到了一個人。
——法爾科內。
狗咬狗，黑吃黑，黑惡勢力互相削弱，永遠是最省心省力的手段。
……
昨晚伊諾克·諾恩因為突如其來的襲擊而被送進了醫院，這在哥譚已經算不上是什麼新聞。
對於法爾科內來說，這甚至是一個意料之外的驚喜。
作為這個世界上僅剩的對諾恩家族那堆爛攤子有所了解的人，也作為哥譚首屈一指的幫派大佬，他可太清楚伊諾克·諾恩到底是個怎樣令人肝膽俱裂的可怕人物。
年紀輕輕就已經完全接管了他父親與母親的勢力，並且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如果沒有孤身跨越刀山火海的勇氣、隨機應變的機敏和不擇手段的狠厲，他早就已經被埋在六尺之下慢慢腐爛了。
更別提多年以前，他還曾經……
法爾科內想到這一點，就險些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伊諾克·諾恩是絕對不可能放過他的。
他們兩個人從多年前的那個事件起，就已經是幾乎永遠無法和解的局面了。
「查到病房信息了嗎？」法爾科內手指一緊，將雪茄掐滅在煙灰缸里，冷聲問自己手下的人。
「沒有。」被問到的人回答道，「那間醫院是韋恩集團不對外開放的私人醫院，以醫藥科研業務為主，信息管理完全封閉，安保極其嚴密，我們的人暫時得不到消息。」
「韋恩，哼。」法爾科內輕哼了一聲，低聲說道，「多管閑事。」
頓了一下之後，他又說道：「我們安插在那邊的人手呢？」
他的手下愣了一下，隨後聲音壓低了說道：「有一個已經暴露了，但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諾恩沒有殺死他，但也已經基本廢了。」
——如果伊諾克能開天眼的話，他就會知道，那個不知為何沒有被殺死的叛徒，就是那天突然失憶時被他暴揍的倒霉蛋。
法爾科內皺了皺眉。
說實話，想要往諾恩公司裡面安插卧底，是件難如登天的事情。
諾恩公司的每個人對伊諾克的恐懼都刻進了骨子裡，一個個都像是他的狗一樣聽話又馴服，據說是因
為伊諾克掌握了能讓他們生不如死的把柄，而並非是因為所謂的、可笑的忠誠。
但是發現了叛徒竟然沒有處理掉？
……諾恩這傢伙究竟在盤算什麼驚天動地的陰謀？
法爾科內心裡愈發不安了起來。
「暴露了一個，還剩一個……」法爾科內低聲說道，這是他碩果僅存的兩個線人了，如果再出問題，他對伊諾克那邊的情況掌握就真的是兩眼一抹黑了。
就在此時，突然有人上前對著法爾科內耳語了幾句。
法爾科內眯了眯眼睛：「讓他進來。」
很快，來者便出現在了法爾科內的面前。
「紅頭罩。」法爾科內眯著眼睛說道，「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吶，有何貴幹？」
傑森開門見山，半句廢話都不說，直奔主題道：「我這裡有關於伊諾克·諾恩的重要情報。」
法爾科內微微一怔，捏著雪茄的手指驟然縮緊，臉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你說什麼？」
傑森面不改色地看著他，語氣平靜：「開價吧。」
他話音剛落，一旁的馬仔便開口嘲諷道：「你是什麼東西，你說有情報就……」
法爾科內伸出一隻手阻止了馬仔。
他冷聲說道：「先說來聽聽。」
紅頭罩嗤笑了一聲：「你當我是傻子？」
法爾科內也冷笑道：「我聽完了之後，自然會為了你的情報而給出開價，你會滿意的。」
「哼。」紅頭罩輕哼了一聲，像是在嘲諷，「那就算了，反正著急的也不是我，你說對吧？」
他停頓了一下，眯起眼，語氣里似乎有了些揶揄的、殘酷的笑意：「畢竟誰不惜命呢？花再多的代價，能買自己一條命，也算是值的，對吧？」
法爾科內瞳孔猛地一縮，語氣激烈了起來：「你——你到底知道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