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沉默
一句話直接把蝙蝠俠給干沉默了。
——你的理解力是不是有點太強了！
而且他不明白，為什麼面臨著這種生死困境，伊諾克竟然還有膽子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他是沒有恐懼嗎？還是他絲毫不在意生死？
伊諾克一看蝙蝠俠這反應，樂了。
這難不成是被他猜中了？
他笑得更開心了，說道：「沒事，兄弟，我最近腦子不太清楚，以前的事情不太記得了，大家同一條起跑線，你不必用這種手段來清理競爭對手的。」
「閉嘴！」蝙蝠俠忍無可忍吼道。
伊諾克乖乖閉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大丈夫能屈能伸，回頭看他怎麼在布魯斯·韋恩面前給這廝穿小鞋。
然而這對於蝙蝠俠來說，顯然是一個很關鍵的情報了。
伊諾克如果真的失憶了，他的過去如果真的是一片空白，那麼他便只能在今天的記憶中尋找蛛絲馬跡的「真相」。
也就是說，他所說的這個「理由」確實是他現在能解讀出來的可能性，即使他在其中增加了自己的惡趣味。
蝙蝠俠沉默了片刻，終於把大半個身子都掛在外面的伊諾克拉了回來。
感受到自己脫離了危險區，伊諾克還挺驚喜的。
他賭對了？
蝙蝠俠默認了他所說的理由？
……不是，哎，嗶了狗了，難道布魯斯·韋恩真的是他的前男友？他和蝙蝠俠真的是情敵？
好傢夥，什麼豪門三角狗血大戲！伊諾克險些笑出聲來了。
不能夠吧，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算了。
不管事實真相是什麼樣的，伊諾克都決定以這個狗屁不通的搞笑劇本演下去。
生活苦澀又無聊，不來點奇妙的神展開劇情填充一下，那可真是了無生趣。
蝙蝠俠拽著伊諾克的衣領，冷聲道：「我的警告只有一次，呆在你該在的位置，若是跨越邊界一步，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恐懼。」
伊諾克眼前一亮：「真的？」
他還真不知道什麼叫恐懼呢，沒點恐懼刺激心臟，他感覺自己都要無聊至死了。
看樣子蝙蝠俠先生似乎有特殊的恐懼療法，來試試？
蝙蝠俠：……
伊諾克也意識到自己突然表現出的驚喜有點不合時宜，他小命還在別人手裡呢，便稍微收斂了一下，正色道：「咳，好的，沒問題。」
蝙蝠俠沒再繼續為難伊諾克，鬆開了攥著他衣領的手，後退一步，高冷地轉過了身。
伊諾克趕緊一把扶住了窗框，還沒完全扶穩，他就感覺一陣涼風吹來，冷得他一個哆嗦，鼻子一癢就是一個噴嚏。
「阿嚏！！啊——」
直到第二個啊越拖越長、越拖越遠，背對著窗戶的、正在讀條技能「轉頭沒」的蝙蝠俠才注意到，這不是個沒打出來的噴嚏，而是伊諾克掉下去的慘叫聲。
蝙蝠俠：「……」
因為事發突然，蝙蝠俠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扔出了鉤爪，想要纏住伊諾克的腿，突然又想到他的腿有殘疾，怕造成二次傷害，只好偏了一下纏住了伊諾克的手臂。
然而手臂畢竟沒有大腿那麼堅固，伊諾克只覺得自己手臂一緊，被一股巨大的拉力一拉，下落的趨勢被強行阻斷，肩膀咔噠一聲，就這麼乾淨利落地脫臼了。
伊諾克：「……」我恨死你了。
這就是你說的要給我帶來恐懼嗎？老子又感覺不到痛！
我恐懼你個貓貓頭，花Q，蝙蝠俠。
聽見關節發出可怕聲響的蝙蝠俠：「……」
聽著就好疼。
掛在窗檯
上的蝙蝠俠在冷風中凌亂，突然覺得，今晚來找伊諾克可能是個錯誤的決定。
如果現在有人從樓下路過，就會看見，蝙蝠俠趴在窗沿上，用鉤爪抓著一個掛在空中的青年。
青年的手臂不自然地伸著，像是被扭到了。
兩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蝙蝠俠擔心會給伊諾克造成更大的痛苦，而伊諾克則擔心這繩子不牢靠把他摔下去。
冷風吹過，伊諾克鼻子又開始發癢了，他趕緊在下一個噴嚏打出來之前，用另一隻手死死抓住了繩索，生怕自己那隻被拴住的傷臂纏得不夠牢。
「阿嚏！」
伊諾克又打了個噴嚏，瑟瑟發抖地掛在半空中。
蝙蝠俠：「……」
蝙蝠俠是真的有些驚訝了。
這個失憶了的孩子看起來瘦弱纖細、不堪一擊，但竟然能在肩膀脫臼這種劇痛的狀態下，還能很冷靜地用另一隻手抓住繩子，儘力將傷勢的擴大控制到最小。
他的臉上甚至沒有任何一點痛苦的表情，就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一樣。
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哪怕是專門訓練過的人，也很難在肩膀脫臼、被人拉著傷臂掛在空中時還能保持如此平靜的狀態。
「抓緊，受傷的手盡量不要用力。」他用低啞的嗓音說道。
「冷死了，拉我上去。」伊諾克說道。
並不是命令的語氣，可能是因為剛打過噴嚏，還帶著鼻音，聽起來像是在撒嬌一樣。
冷？
都這樣了，他竟然還只是覺得冷？
不痛嗎？不害怕嗎？
透過信息設備，蝙蝠俠能看見伊諾克的心跳頻率。
那是非常平靜、毫無波瀾的靜息心率。
生理反應是說不了慌的，他是真的一點都不害怕。
這並非是勇敢可以概括的情形了，這甚至有點詭異，一般人在失重的情況下，心跳早就異常了。
他的心理素質放在全哥譚都是一頂一的強悍啊，該說不愧是五年後毀滅了世界的人才嗎？
蝙蝠俠覺得有些怪異，但還是沒想太多，小心翼翼地把伊諾克拉了上來。
伊諾克被拉到一半的時候，已經感覺眼前一陣陣發黑了。
他雖然感覺不到疼痛，但那只是痛覺無法傳遞到大腦皮層，並不是代表他的身體沒有受到傷害。
他感覺自己斷掉的那隻手掌心在不停地滲出冷汗，被外面潮濕的冷風一吹，直接就帶走了體表的所有溫度。
在蝙蝠俠終於握住了伊諾克手的瞬間，他因掌心傳來的冰冷的溫度而微微一怔，再看伊諾克時，發現他已經暈過去了。
他額前深色的碎發被汗水浸濕，黏糊糊地貼在蒼白光滑的額頭上，雙眼緊閉，眉心微皺，雖然暈過去了卻依然露出了些許不安穩的神色來。
這樣脆弱的神色出現在這張蒼白幾近透明的臉上，簡直稱得上是昳麗。
蝙蝠俠沉默了。
他能感覺到繩索另一端的重量，那對於一個成年男性來說，顯然是過於輕了的。
他將人抱起來，彷彿抱起了一堆鬆散、無力又纖細的骨架，病號服被揭開了一角，露出了他的右邊小腿。
蝙蝠俠看了一眼露出的畸形的小腿，只是一眼就微微皺眉，移開了目光。
以他的醫學素養，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來，那腿裡面的骨骼究竟是怎樣的一幅慘狀。
那不可能是因為意外造成的，只能是有人故意用鈍器將他的腿骨寸寸敲成了無法被拼湊的碎片。
換在其他人身上，這條腿應當是早就被截掉了的，哪怕是換成義肢，都會比現狀好很多，更何況現在義肢的科技早已相當發達，以伊諾克
的財力，不可能買不起。
而已目前最前沿的醫療技術來看，這樣的腿也並不是不能治癒。
他為何會留著這樣殘缺醜陋的肢體？
或許這個孩子身上，還藏著不少他們不曾知曉的秘密。
蝙蝠俠把伊諾克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柔軟的病床里，低下頭看了一眼他蒼白的、露出寧靜神色的臉，無聲地嘆了口氣。
那些乖張的、惡意的、懶散的氣質散去，他看起來如此脆弱而又不堪一擊。
他伸手按下了床鈴，隨後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病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