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容失效五

聶雲朵不由得後退一步，然而因為耳內的半規管已經被破壞，她失去平衡摔倒在了地上。

但是，沒有感覺到敵意，這是她作為修正人的第六感，儘管聽起來有些不靠譜，這樣的第六感曾經在多次即將發生危險的時候幫助自己化險為夷，而這次，第六感並沒有觸痛。

並且從邏輯上講，要是對方有敵意的話大可以直接攻擊過來，但是他卻並沒有，而且推測應該是他鎮壓了蟲災，是友非敵的概率要高些。

臉上再度傳來觸感，這次聶雲朵沒有抵抗。

那人用手指打開了聶雲朵的眼眶，然後將一個濕滑的東西放了進來，再度用手撫摸眼皮后聶雲朵恢復了左眼的視力。

那正是聶雲朵丟失的眼球，在恢復視力的同時聶雲朵也得到了觀察現狀的機會。

修正人的常規制服，但是領口沒有任何標誌，臉型端正，年齡不到二十。

周圍的蟲子已經完全消失，同時不見的還有三位同事的屍體，似乎已經化作了異常的一部分后被鎮壓消失了。

聶雲朵很想說話表明自己的身份，但是因為肺部被破壞，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不斷的張合嘴巴表示自己無法說話。

對方立刻就意識到了狀況，用手勢表達自己沒有惡意后剖開了聶雲朵的胸膛，用手觸摸聶雲朵那已經爛成一團的肺部，然後他的嘴張合了幾次，似乎說了什麼話，被破壞的一團爛肉就重新變成了一對健康的肺。

男人將手拿開，然後胸腔自然閉合，彷彿從未打開過一樣。

真是神奇的能力，面前的修正人似乎有着操控人體的契約，但是聶雲朵不清楚這來源於哪種異常，同樣也猜不透這個人的身份。

在兩人的配合下聶雲朵的身體恢復了健康。

「我是啟明市治安局南區分局的局長聶雲朵，請問您是？」

雖然對方的年齡應該比自己小，但是在實力的絕對落差下聶雲朵也不好意思以前輩自居，而且對方對自己有恩，採用低人一等的姿態才比較合理。

「原來是你，我有個熟人說過這裏的局長精明能幹，今日一見，果然……不錯？」

他是在諷刺我嗎，儘管只是初次見面，但聶雲朵打心裏覺得他不是那樣的人。

男人似乎也感到了尷尬，撓撓頭再度開口。

「不好意思，我本想誇你兩句，但是抱歉，你的表現確實稱不上出彩，至少在應對異常的戰鬥中如此。」

「該說抱歉的是我，如果我的能力更強一些就好了。對了，還沒有請教您的名諱。」

面前的男人稍微沉思了一下，聶雲朵並不覺得這是個需要思考的問題，如果不方便哪怕不報上名諱聶雲朵也可以理解，但是思考這一動作本身讓聶雲朵難以理解。

不過，很快她的疑問就得到了解答。

「不好意思，我忘記了我的名字。」男人稍微頓了一下繼續解釋道：「我是個異常，暴露身份可能有損我們之間好不容易建立的良好關係，但是我討厭撒謊。」

「我這個人對於異常沒有偏見，即便是人類也有好壞之分，我想對於異常也是這樣。」

男人緊盯着聶雲朵的眼睛，彷彿他能夠判斷一個人說的是否是真話一般，簡單的對視后男人再度開口。

「這個觀點是正確的，但是我勸你最好不要這麼想，尤其是對於修正人來說。」

「為什麼？」

「第一，面對能吃人的猛虎，

你不需要判斷他的善惡，只要他出現在你的面前，要麼消滅它，要麼遠遠的逃離。

第二，越是與異常戰鬥，便愈發模糊自己與異常的界限，唯一能做的就是時刻記住，人類就是人類，異常就是異常。」

聶雲朵沒有想到面前年輕的男人能夠說出這樣一番道理，不過仔細想想異常的年紀與外表也沒有太大關係，說不定眼前的人已經是個活過漫長時光的老人了。

「您似乎對此頗有心得。」

「這些道理我已經記不清是誰和我講過的，因為成為孤島級異常後會在某種程度上切斷與現實的聯繫。」

「你會忘記與你關係親近的所有人，同時這些人也會忘記你，是吧。」

聶雲朵想起自己在學校里看到的異常資料，孤島級異常的判定標準中有這麼一條。

「沒錯，以前我從教材上看到的時候還不太相信，覺得只是孤島級的異常怎會造成如此離譜的事態，現在看來我確實嘴硬了。

我忘記了他們，他們也忘記了我，唯一值得我欣慰的是他們不會傷心了，當然我也不清楚我是否有那麼多的好朋友，或許我只是個孤家寡人也說不定。」

但是根據教材的記載，淺海級異常在某種程度上可以打破這一限制，找回些許殘存的自我，眼前的人很明顯已經到達了淺海級。

「您是說您現在只是個孤島級的異常？」

「哦，確實，雖然從實力或者異常程度上講我能勝過小部分淺海級異常，但是我距離抵達淺海級還有一個決定性的因素。」男人長嘆了一口氣，「那便是足夠的相互認知，只有我完全失去我作為人類的認知，並且我的異常傳播的足夠廣我才能成為淺海級。」

「只有這個？」

關於淺海級異常的資料教材中並沒有提及，因為這樣的異常相對較為稀少，並且也很少能夠被人類捕獲或收容，因此缺少研究對象。

但是只要傳播異常並且改變自我認知，就能從危害有限的孤島級異常變為能夠威脅一座城市存亡的淺海級異常，作為獲得如此強大力量的代價，這似乎有些過於輕鬆了。

就聶雲朵所知有不少孤島級的異常都滿足了這些條件，但是他們依舊只是孤島。

「孤島級變為淺海級當然還有其他先決條件，只是那些條件在我誕生之初就早已滿足，我只是差這最後的臨門一腳。」

「好了，不聊這個了，雖然有些多管閑事，稍微給你講講你接下來的工作重點。」

儘管聶雲朵不覺得自己的工作值得他人指點，可對於自己的救命恩人以及更強的修正人前輩，找不到合適的反駁理由。

「第一，我是最近才莫名誕生於地下四層，但是我可以確定我還是個人類時從未來過啟明市，這背後或許有某個看不見的推手。」

異常的誕生的前提條件有三

其一是起源，任何異常都是源自於生物內心深處某種情感，或許是渴望，或許是遺憾，或許是恐懼等等等等。

其二是因素，與這份情感相關的五種因素需要滿足其中之一，時間，場所，事件，人，物品。

其三便是異常，前面二者只是燃料和氧氣，真正點燃火焰還需要一個火種，便是某個異常的發生。

「這附近一定有與我相關的某種因素，如果這個因素是物品，大多數情況下這個物品會成為我的本體，但是我卻沒有本體。排除場所和物品兩個因素，剩下的只有生物，時間，以及事件。」

「將附近一公里以內的所有人員名單整理一份，以及啟明市今天發生的獨特的事件，至於時間因素沒辦法排查暫且放棄，僅排查這些應該也能找到些許蛛絲馬跡。」

「好吧，我儘力。」

聶雲朵對此興趣缺缺，畢竟啟明市不管在任何方面在所有都市都算得上倒數，唯一值得稱讚的就是異常事件較少，大概不會有人在這裏策劃異常事件。

畢竟異常發生也是遵循馬太效應的，異常越多，異常的增長速度就會越快，最後孕育出深淵級異常，整個都市便會迎來毀滅。

啟明市與之相反，上一次發生孤島級異常還是在一年多以前，其餘的異常都是不到孤島級的常規異常，這對有治安局保護的城市構不成任何威脅。

「第二，將今天來到第三層的調查員的屍骨存放好，他已經滿足了異常誕生的前兩項，只要有合適的異常發生他便會轉化為異常。」

根據白景澤的講述，最好還是將他母親的屍骨挖出來然後與他的屍骨收容在一起，畢竟他母親的屍骨也滿足了同樣的條件。

但是男人最終還是放棄了這一建議，因為相較於封鎖異常的誕生，男人更希望異常的誕生，將兩份因素分開存放，異常誕生的概率就會翻倍。

像他這樣堅強的男人就這樣死去太可惜了，雖然自己讓他早死了一小會，但是換來的卻是新生的機會，自己也不算特別虧欠他。

如果將來有機會見面的話還是好好道個歉，做些補償，男人如此這樣的想着。

「可以，他的屍骨就收容在這地下三層，反正還有兩件收容室沒有利用。」

「第三，也是你立刻就要做的事情，便是我們兩個商量一下，我該以何種方式出去。」

講到最後，這場談話終於進入了重點，前面的一切都是為了引出這最後一句話。

聶雲朵露出了稱心如意一笑便回應道：

「你覺得你還能出去嗎？」

在收容室中怎樣講都可以，但是面前的男人是能輕鬆處理掉蟲災的異常，儘管他看起來沒有敵意，但很多事情都無法通過表象判斷。

「這得看，聶局怎麼與我商量了。」

男人舉起了手中長劍，將劍尖輕輕地抵在了聶雲朵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