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致命情報
遼陽城南，一處偏僻的民宅。
賣豆腐的葛老三忙碌一天回了家，站在家門口和左右鄰居打了招呼。
「老葛，手裏拎的啥玩意啊。」
葛老三嘿嘿一笑：「買了點燒酒。」
「這年月還能買到酒呢？」鄰居是個屠戶，此刻正坐在門檻子上磨刀，聞言很是驚愕。
「僥倖，擱興和燒坊買的。」
葛老三晃了晃手裏的罈子：「怎麼樣，來兩口？」
屠戶興奮起來：「俺拎一斤滷肉去。」
說完話，屠戶就趕忙起身，刀也不磨了，走家中帶上一斤肉，興沖沖跑進葛老三家喝酒。
酒肉上桌，兩人對面而坐，表情卻又立刻變了。
之前家門外的輕鬆變成嚴肅。
「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
葛老三給屠戶倒酒，嘴裏念叨著：「我今天送豆腐，發現不少戶女真人都搬了家，離開遼陽了。」
「從北城走的。」屠戶點點頭順話向下說：「這方向，應該是奔著瀋陽去的。」
「好端端的，建奴為什麼要跑。」
葛老三壓着嗓子：「朝廷並沒有打算進行反攻，而且遼陽離著寧錦也遠，中間還隔着一個西平呢，沒緣由的，不覺得奇怪嗎。」
「除非一點。」屠戶說道：「袁崇煥出兵了。」
「陛下三令五申，他袁崇煥能有那麼大膽子？」
「說不準的事。」
葛老三眉頭緊皺起來：「城內的建奴離開，必然是因為寧錦方面有動作，只有這一種解釋，那這件事，咱們得抓緊給曹公公彙報。」
「難。」
屠戶言道：「今天街道上的巡邏兵都比以往多了不少，估計城禁也會下，想要出城不現實，城都出不去，這消息怎麼傳出去？
建奴終日搜查，凡是養鴿子的人家一律以通敵罪處斬，人出不去又沒有信鴿，太難了。」
葛老三也是重重一嘆，眉宇間儘是憂愁。
「倘若袁崇煥真是不聽君令貿然出兵，很有可能中了皇太極的奸計，寧錦七萬將士有全軍覆沒之危。」
「人死了倒無所謂。」屠戶倒是沒將這七萬將士放在心上，他說道：「最重要的是寧錦不能丟，寧錦一旦丟了，建奴就可以長驅直入，威脅陛下和京師的安全，到時候朝廷就要南遷去南京，陛下苦心經營的大好局面便要全盤葬送在袁崇煥的手中了。」
「必須要把消息送到京城。」
葛老三坐不住了，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目露凶光：「活人出不去城，可死人能！」
屠戶面色一變：「你打算怎麼做？」
「我會將情報縫進皮肉內，明日借口去興和燒坊鬧事......」
屠戶急道：「這樣你會被那群建奴活活打死的。」
「所以我的屍體會被拉到城外的亂葬崗！」葛老三決然道：「城外，有咱們的人，到時候就能將情報傳出去。」
「可，可萬一事情沒成呢，建奴沒有將你拉出城那豈不是白白犧牲。」
「那就投毒！」葛老三說道：「在城內投毒，死的人多了，屍體總是要拉出去的。」
屠戶張口無言，最後紅了眼眶舉起酒杯：「兄弟，哥哥敬你一杯。」
葛老三舉起酒杯，洒然一笑，仰頭一飲而盡。
「能告訴我，你的真名嗎？」屠戶摁住葛老三的手，言辭懇切的說道：「等將來，我去給你父母養老。」
「你就當我叫葛老三吧。」
葛老三看向屠戶，咧嘴一笑：「不說真名籍貫，這是規矩。」
屠戶喉頭滾動兩下，最後再不多言，只是默默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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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遼陽來的情報。」
中情局的衙門裏，一封情報送到了曹化淳的手中，後者一看之下面容大變。
當下顧不上那麼多，匆忙趕往皇宮。
「陛下，陛下。」
朱由檢此刻正在給閻應元寫信，後者的留學團已經到了倫敦，送信回來報了平安。
抬頭看了一眼滿臉焦急的曹化淳，很是不滿意的皺眉：「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子。」
曹化淳挨了訓稍微穩當了些，可面上的焦急之色仍未褪去，他將那封遼陽送來的情報取出，稟報道。
「陛下，遼陽緊急情報，遼陽城內的建奴大量遷出，疑為袁崇煥出兵之嫌。」
袁崇煥出兵？
朱由檢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拿來朕看看。」
情報入手，朱由檢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可隨即又有些疑惑。
「袁崇煥的性格朕了解，這麼大的事他不可能連和朕說一聲都沒有，你這情報準確嗎，哪裏來的？」
曹化淳言道：「是奴婢在遼陽城內的人用命帶出來的消息。」
「用命？」
「建奴已經封鎖了遼陽城，人根本出不去，所以一個叫呂牛的情報員把自己的屍體送出了城，而這份情報，就是呂牛縫進皮肉之內帶出來的。」
朱由檢的眼皮子跳了一下。
「那麼說來，可信度便是有了八成。」
朱由檢坐不住了，起身來回走動。
遼陽的建奴為什麼要跑，是皇太極打算放棄遼陽了？
難不成皇太極已經真的窮途末路？
朱由檢大步走向乾清宮正殿，曹化淳緊隨其後。
正殿內掛着遼東的地圖，朱由檢一眼就找到了遼陽的位置。
「如果袁崇煥要出兵收復失土，軍隊出錦州東向跨過大凌河，先取廣寧、西平，隨後渡渾河便是遼陽，北上二百里不到就是瀋陽。」
朱由檢的目光隨着這條線移動。
「如果皇太極是故意為之，勢必先後放棄廣寧、西平、遼陽，最後在瀋陽和袁崇煥決戰，那麼袁崇煥的戰線就被皇太極拉長了幾百里，後勤補給將會困難。」
曹化淳于側后憂心道：「就怕，皇太極連瀋陽也放棄掉。」
「那可是他的國都......」朱由檢剛想說不可能，可隨即反應過來。
瀋陽算哪門子國都，滿洲只有一個國都，那就是他們的老寨，赫圖阿拉！
如果袁崇煥一路順風順水接連收復遼陽、瀋陽，那麼，是不是就會認定皇太極完了？
已經收復失地千里，何不一鼓作氣再向前一步，直接攻破赫圖阿拉，將后金，徹底亡國！
這和當年岳飛直搗黃龍府的想法簡直一模一樣。
哪一個武將能扛得住這般誘惑。
假如袁崇煥真做成了，那他就是大明的救世主，比于謙還要勝上一籌，不，三籌！
想到這，朱由檢的目光移向了地圖上的一個點。
那裏，是大明朝無法忘記的痛。
薩爾滸！
當年努爾哈赤就在薩爾滸賭上女真人的國運，大勝明軍十二萬，殲滅五萬，自此遼東局勢攻守易傳，明弱而金強。
今天，皇太極打算學他爹，再賭上一次國運嗎？
「急令袁崇煥，令他立刻停止一切進軍行動！」
朱由檢當即喝道：「將遼陽的情報給他送過去，命令，所有軍隊撤回寧錦，誰敢再無令而行，殺無赦！」
曹化淳心下一凜：「倘若是袁督師他......」
「亦斬！」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