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狐與張獸

趙家二哥鏡明的身體日漸好轉，聽妹妹說要和楊解去廣林，覺得自己留在這裏着實冷清，靜極思動，想出走走。

便也打理好一切，帶上些近身人，驅了輛馬車和他們同往。

當他們坐上車馬，天象便開始風起雲湧。

廣林城的上空，有成片的烏雲，內有狂暴的雷霆，最後化作雨，連成片的雨幡將這座城澆成了一座水城。

觀星閣之內的監天鏡隨着這天象變化，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其上緩緩浮現一段文字。

「大周新曆元年八月，應劫人楊解」

幾乎是瞬間或同時，一道肉眼難見的光柱，連接上娑婆界那泯滅劫氣的輪轉螺旋。

剎那間，所有三境或無我的覺者都感受到了一道氣息，從姑蘇城直入輪轉，接着輪轉出現了劇烈的變化。

無數劫氣被加速旋轉的螺旋泯滅，而隨着劫氣泯滅，娑婆界呈現了萬里無雲的法相，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些不同，但是有什麼不一樣，說不上來，最多是今天的太陽明朗一點？

沒有再多了。

而在高天之上，那無盡的輪轉，從無生之地一直持續到現在，她還在變化。

當劫氣泯滅，那天地原始音出現了，又或者一直存在，也在幾乎是同時，輪轉螺旋逆轉，又好像本來就是這樣旋轉的，還從其內散佈出無窮無盡的七彩光芒，幾乎在一瞬間遍佈整個娑婆，及十方三世。

有的生靈在接觸到彩色光芒時，便聽到了六字大明咒，只是有人領悟的深，有人一知半解，還有人聽當未聽到.....

更多人錯過了，聽不懂。

可是總會有人聽懂，六字大明咒便會一直存在，秉承教化天職。

聽懂的人身上便會從心底衍生七彩光芒。

七彩光芒從心裏衍生出來接連天地，再緩緩旋轉，或者說是靜止的螺旋。

這樣的七彩光柱遠沒有達到第三境那種通天徹地的程度。

但是他們很多，一眼望去，看不到頭，並且隨着時間推移，還有更多這樣的小光柱在誕生。

六字大明咒唱也未唱，那天地輪轉也從一個極致毫無阻礙的轉入另一個極致，當天地進入一種動的靜態，整個娑婆已然改天換地。

如此劇烈的天地變化，說起來複雜，但其實在第三境的左狂眼中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他也在此時看到了那屬於楊解的中脈，如一陣風，遍佈整個娑婆，接着整個法界，億萬恆河沙數世界，十方三世。

那條中脈便是楊解的身口意。

左狂一眼望去，他才知道他只是離開李在聖人的人身法相，卻從未離開過聖人教化。

因為整個娑婆，整個法界都是聖人道場。

心既法界，你要如何逃離你的心？

他好似又看到了離別時楊解的眼睛。

他看到的楊解一直是恬淡的，可是在左狂的腦海中楊解的臉在始終變換，直至某一刻畫面靜止。

左狂忽然明白了，他所看到的那個未來到底是什麼含義。

遠方長空萬里，此去何意？

不過是還有一個自我的眼睛看見了未來。

「我還是被我欺騙了」

「根本就是我左狂有一個英雄未完的心在作祟！」

是的，當下如何有過去未來呢，現在都不存在，只有這一秒，甚至這一秒都不存在，只有當下。

當下，你在想什麼？

........

「你在想什麼？」

「要不，

咱還是別吃魚了」

「為什麼？」

「因為小小已經吃了一條笨魚，再吃一條，感覺自己也要變笨了」

小小看着這條被自己抱起來的魚，小臉糾結。

誰知那魚還哭了。

真哭了！

天龍就在小小耳邊說了一句，小小聞言頓時瞪大了眼睛，看了看魚，又看了看天龍，最後還是熱心的點了點頭。

「琳琳姐，咱們還是吃魚吧」

「好」

趙鏡明不明白小小在搞什麼，就是覺得這小丫頭性格活潑開朗，一會一個念頭，自己是完全跟不上。

「琳琳姐，你會燒魚嗎？」

趙琳琳聞言搖了搖頭，隨後二人同時看向同一個方向。

「哥，楊大哥」

楊解就問了一句話。

「從哪裏殺？」

趙鏡明不知道在問誰，因為妹妹琳兒和小小都蹲在擺魚的石頭旁邊看殺魚，但是二人沒有說話。

最後他發現三人竟是問魚的。

因為楊解拿着刀又對着魚身比劃了幾下。

「這裏？」

「哦，好」

接着一刀將魚砍死。

不知道怎麼回事，趙鏡明感覺那魚尾甩的怎麼有點彆扭呢

「哥，去哪了？」

楊解頭點了一下西，就開始處理魚。

這魚說不上什麼味道，不好吃不難吃，沒留。

最後餵給了大地。

最主要好奇。

「先生，鏡明有一事不明。」

楊解沒說話，只抬眼給了一個問號。

「先生能和魚說話嗎？」

楊解點了點頭。

「魚說了什麼？」

「我知道我知道，魚說吃了我吧，求求了」

趙鏡明看着小小顯然不信，覺著是孩童的玩笑，誰知楊解又點了點頭。

「先生真會開玩笑」

「魚就這麼說的」

「？？？」

「噗嗤」

「二哥，楊大哥真沒騙你」

我不信！

趙鏡明確信這三人聯合好了逗他玩。

如果我是二哥，我該如何相信呢？

趙琳琳如此問道。

或許可以再加一問，是誰看到了問題呢？

「這就是我嗎？」

「是的，但是往往我們只能看到眼前的問題，卻覺察不到觀察者才是問題產生的根源。」

「如何放下？」

「無論拿起還是放下，你都不會自在」

「那該怎麼辦？」

「沒有了這個我，自然沒有拿起和放下」

「如何做？」

「放過他們吧，讓他們成為他們，讓生命帶着你走。

你可以想像你是一棵樹，若是有水就生根發芽，若是無水，則接露等雨」

「若是乾死了呢」

「死亡並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相反捨不得死亡，反而讓你的自我成長，繼而產生痛苦」

「我還是害怕死亡」

「你一出生就在走向死亡，並且正在死亡，你知道嗎？

況且，你不會只是死亡。

就如同嬰兒孱弱無力，因此他們需要的不僅是照顧，而是呵護，所以他們有了父母。

他們一出生就是聖人與智者，但是後天讓他們失去了智慧

他們與聖人的唯一差別，就是沒有覺察的力量，雖然他們無知，可是運用的能力是一樣的

就像有的家庭，幾乎每一天都在爭吵，你能在這樣的爭吵中保持安靜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不喜歡爭吵，通常我都會迴避」

「小孩子就可以」

「當時爹娘死了，小小還那麼小，她就坐在爹娘的屍體旁邊，很安靜，我把她抱起來，她還指著屍體喊娘」

趙琳琳看看小小，後知後覺的發現，她並沒有在小小的臉上看到過悲傷。

「無我到底是一種什麼狀態？」

「存在，就只是存在」

「那不是石頭嗎？」

「聖人不會動嗎？」

趙琳琳說完話才發現這句話並不需要解釋。

隨之而來的是：我為什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石頭也是眾生，終有一天，這世間的每一株草，每一塊石頭，每一朵花，每一粒微塵都會成道」

「什麼是成道？」

「不知道」

趙琳琳聽在耳里，不知為何並不覺得是楊大哥不知道。

就像祖師娘說的那樣，你不走近看看，親自體會，他就只能說「不知道」。

我不知道怎麼告訴你，所以不知道。

.......

這一路上沒遇到什麼特別的事情，就是有一天晚上，遇到一位走夜路的女子。

一開始對趙鏡明頗為傾心，就爬在他身上吸陽氣。

小小沒忍住弄出了聲響，那女子轉頭一看被嚇了一跳，立刻就飄的沒影了。

「哥，那是姐姐？怎麼一下子就沒了？」

「應該是個精怪吧，沒注意看，被嚇跑了」

「什麼是精怪？」

「就是小動物或者花草木通過後天的修練成了精靈，還沒轉化一身陰氣的，每過一段時間就會遭劫。

當陰極生陽，精怪則不再遭受劫數，可稱仙，叫位列仙班」

「那剛剛那位，怎麼吸我哥陽氣？」

「她啊，不知道怎麼修練歪了，她吸陽氣是為了躲避天劫，但是也因此作惡太多，估計等不到渡劫了」

「那她為什麼不修正道？」

「不是每個生靈都能得遇正法，通常都是得了一句兩句，不知道通了哪裏就開始練，一不小心就會練歪了，很正常」

「那，，那，哥.」

小小聞言似乎很緊張，晃着楊解的手。

「等等，我看看跑去哪了」

那會吸陽氣的妖怪原來是一隻雜色狐狸，正在飛快的遠離。

等跑出去很遠很遠了，這才停下來，往後看去。

月亮盡頭，沒有煙火。

她的神通不知道怎麼被破了，最恐怖的是，她都不知道怎麼被破的。

這種情況她只遇到過一次，那一次她也是僥倖逃過，但是祖奶奶卻沒有了。

這麼多年她一直在找，但是一直沒有找到一絲一毫的痕迹。

其實她也知道，祖奶奶多半是被抓去殺了，那些人類最喜歡祖奶奶那一身純白色。

所以她不喜歡，便去修練邪法，吸人陽氣。

隨着道行愈深，她才知道修練邪法的厲害，可是為時已晚，只能繼續走下去。

今日也是偶感心有不安，這才忍不住要吸人陽氣，可是誰知......

「哎....」

「咦，這裏還有一隻野狐？」

小狐狸就聽耳邊傳來一聲輕咦，很熟悉，心裏才一咯噔，接着整個天地都黑了下來。

「遭了！」

就見一邋裏邋遢的撫須老漢收起了葫蘆，掛在腰間。

那葫蘆動彈幾下，就陷入了沉寂。

天山捉妖師，撫須道人張獸，第二鏡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