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在冬天穿短袖的男人

冬天就要來了，意思是期中考試結束了。

「真他么冷啊。」班上的抱怨從備考的壓迫感上轉移，針對起天氣——更具體一些，針對那開不了的空調。

「為什麼會這麼冷啊？」我的同桌艾維傑揣著雙手，像只受驚的大熊似的抖動身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在練習apex身法。

「因為太陽照射南半球去了吧。」我回答。

「完全錯誤。」艾維傑搖搖頭，「我指的是——為什麼我們會『感覺』這麼冷。」

好抽象的問題，高度一下子不一樣了啊。「因為我們有大腦皮層吧。」

「我很懷疑你有沒有前兩個字。」艾維傑打了個打哈欠——馬上就要上課了，「人類為什麼沒有進化成完全不怕冷的生物？」

「你是卡茲嗎？」

「所有人！把期中考試試卷拿出來，我們準備開始評講。」語文老師進教室總會先大吼一聲，然後像閃電一樣走向講台。

一個爬行的生物從過道急速游過，攀爬的四肢如無毛的猴子般靈巧、詭異。

他在最後一排一個急轉身，從我身旁經過，然後趴在教室側面的儲物箱裏開始翻箱倒櫃。

是真正意義上的翻箱倒櫃，因為他的箱子裏全是揉成一坨的卷子和舊書本，想要找到本次期中考試的卷子，只有把其他所有書都扔出來。

「我超，怎麼突然這麼熱？！」艾維傑像比利王一樣扯開外套，露出秋衣，又趕忙脫下秋衣，露出健碩的肌肉。

我也忽然熱得受不了，脫下了棉襖。周圍的人也是如此，一副被熱風吹拂的慘樣。

「對不起對不起……」那名來取資料的奇男子站起身來，向我們不住道歉。

他名叫常廠，人稱廠長。仔細一看，他居然只穿了一件短袖。

「我的能力是讓周圍變得很熱，抱歉抱歉，我控制不住，沃日。」常廠渾身冒汗，一隻手揉搓手中的試卷，另一隻手沒命地抓撓肩膀，還時不時地抖抖衣領，好像在散熱。

「常廠！你在幹什麼？」語文老師發現了他，大喝一聲，「回到座位上來！」

「沃日！」常廠本能地蹲了下來，但又意識到已被發現，便又半支起身子，小旋風一般溜回了座位。

他走後，周圍又冷得嚇人，我和艾維傑趕緊穿上了外套。

後來，老師課上到一半才發現，常廠拿的根本不是期中考試的卷子，而是隨便抓了一張小測單子濫竽充數。

這也沒辦法。誰讓他是班上的左右護法之一，就在老師的眼皮子底下聽課呢。

好不容易下課了。

「常廠！和……余鴿！你們兩個，聽好！去辦公室抱今天的資料上來，一共三十份！」語文老師說話總像是在喊，但我們都知道他聲音就這麼大。

我和常廠並排下樓，不出三秒，我立刻滿頭大汗。

「你的能力有停止的時候嗎？」我熱得幾近暈厥。難以想像，常廠居然一年四季都生活在盛夏。

「一般夏天的時候會停下。」他回答，「我靠！」

不知為何，常廠像撞見老師或者家長似的，一個疾步閃到了我的身後。

我看向走廊前方，只有一對女生向我們走來。

「你喜歡的女生？」我問。

「沃日，嚇死我咯。」她們走過去后，常廠才重新探出頭來，「受不了咯，怎麼這麼漂亮啊沃日。」

趕緊抱完東西回去吧……我已經快中暑了。

辦公室里人很多。有的圍着老師問題，有的聚在一起討論，有的在找資料。

「你幹了啥？」我看向一臉「我啥都沒幹啊」樣子的常廠，頗感無語地問道。

「我啥都沒幹啊。」他一隻手放在身後躲躲藏藏。

「他們都看到了，快拿出來吧……」我小聲對他說。每靠近一厘米，空氣的溫度都會上升一些。

常廠無可奈何，只好把老師的教輔資料放回桌子上。

「踏馬的，我動作那麼快……」他也不想想，整個學校就他一個人在冬天穿短袖，這是多麼顯眼，「讀書人的事……」

他念著念著，與我一同返回教室。辦公室里的同學老師們都像是在七月中旬進入空調房一樣涼爽暢快，為常廠的離開長舒了一口氣。

「常廠，聽說你又偷教輔被抓了！」回到班上后，艾維傑立馬湊上來嘲笑他，又像是碰到火爐一樣，連連後退。

「偷？不……讀書人的事……能叫偷嗎……」常廠嘴裏嘟囔不停，坐回座位上揉了一把剛發下來的卷子。

人們哈哈大笑起來，教室內外充滿了歡快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