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過往

第12章 過往

斷壁殘垣孤立在無邊的光芒原野之中,白骨的指尖上,是溫暖的陽光。可烏旻爾沒有能力去看這番景色。

被綁成大字的烏旻爾,無助顫動的睫毛上可悲的凍出了幾分薄霜。牙齒上下不斷地碰撞似乎要摩擦出火花來取暖一般。寒冷的氣息一絲一絲爬上他堅韌的軀體。但卻凍不住他的頭腦和熱血。

烏旻爾擺動着自己的軀體,經量保持這自身體溫,他試圖通過時間的流逝來等待太陽的西墜,來迎接溫熱的陽光。多麼美好的未來啊,不是嗎?烏鴉站在幾根破舊不堪的石柱上,七七八八的談論著。它們黑色的眼中反射出寒冷的光芒。

可半晌過後,周遭除了走動的烏鴉便不再有任何變化,陽光好像也被著冷氣所凝固,滯留在原地。

「如果你想離開這裏,那就請你放棄陽光吧!孩子。」突然一具白骨開口,他的下顎骨一張一合,還像還保留着生前的臉龐一般。

烏旻爾不禁被這驚悚的一幕嚇著了,連渾身的戰慄也在這一瞬停止了,瞳孔不自主的放大,而那瞳孔中的是痛苦和煎熬。

「為什麼?難道你是要我用生命換取靈魂的解脫是嗎!」烏旻爾大聲吼道,這一叫彷彿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他現在甚至連抬手都做不到了,輕微的手指抬起都已使得心跳快要從胸口中的噴出,好像要把血液從口中吐出。「噁心,要死了」烏旻爾痛苦的想着,呼吸也沉重的如有千斤之石壓蓋胸腔。

「我們為什麼成為白骨,孩子你自己知道對吧……」白骨們一剎那都齊刷刷的回頭,空洞而不存在的眼睛卻閃爍著幽暗的火光。

「知道又能怎樣?等死是嗎?」烏旻爾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了,他未曾像這般無助過,還要受這些白骨說些不明所以的話語。但此時白骨們卻仰望天空歌頌著……

「陽光在指尖上盤旋」

「死亡從地面升起」

「白骨環繞身邊」

「而你被困於此」

「痛苦,痴盲,無助」

「被蒙上了愚者頭腦的少年」

「渴望着光明的救贖」

「卻成了黑暗的俘虜」

「烏鴉奏響哀歌」

「寒風吹起塵埃」

「而你等待」

「等待不存在的希望」

「別裝了——!」烏旻爾控制不住,哭出了聲,好似心肝俱裂,血從口涌。「你們……高歌什……什麼!」

這廣闊的天際中,好像也為之憐惜,竟晨光挪移,眼看陽光將要降臨時卻在一瞬間暗雲攏集,落起了片片敗鱗,連那最後的希望也斷送在眼前。絕望……在白骨口中傳遞……

「絕望在恐懼中發芽」

「生根在痛苦少年」

「吸收你」

「吞噬你」

「消化你」

「露處白骨的本相」

「絕望生花落果」

「賞賜給無上死亡的主」

「迎接痛苦」

「感受新生」

「失去意識是重生的開始」

「胡說……吧……我……」烏旻爾還想突破,掙扎。但寒冷與恐怖已剝奪了他肢體的控制權。烏旻爾的動作越來越慢,快要停止。唯一的也只有熱血的心臟了。

「要死……了」在他想落下最後一滴眼淚時,他卻發現連眼淚都凍在臉上了。

「無能,無用,無……」

沒等白骨說完,烏旻爾便已昏迷……再聽不見什麼聲音了……

「大夫,

孩子……他還……還有救……救嗎?」一個慌張的中年男子的聲音聰診所中傳出,醫生看着體溫逐漸流失的烏旻爾,低頭擺手。

「很抱歉,我們儘力了,也許這是他的命吧」

「不,你一定能把他救回來對吧!」校長賈仇抓着醫生的肩膀幾乎是哀求的語氣一般痛苦的說到。紅色的血絲爬滿了眼球,連雙腿也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這種癥狀是未曾見過的,對此我們……儘力了抱歉先生。」醫生頓了頓繼續說道「如果你有什麼想和他講的,現在就講……」

沒等他說完,賈仇便已將連柄短劍塞在烏旻爾的手裏。「校長我,帶你到怎麼大。從來都……」

話突然噎住了,不知是強忍在心中的淚水,還是回憶的湧現。「從來都是你求我,求着我……現在,我就求你一件事……」

「一定要活下來!」話剛說完,兩柄短劍的劍面開始閃爍淺淡的藍光,兩邊寒氣交融著,從烏旻爾漸冷的皮膚中引出一滴血液。隨後文字顯現在劍面上——銘能金認可了這位瀕死的少年!

烏旻爾緩緩掙開雙眼,他依然被束縛在牆壁之上,但他感覺右手有了些許力氣,儘管依然麻木。烏旻爾眼前的白骨依然消失,但睫毛上的冰霜依然提示着他現在的處境。

烏旻爾突然想起了不久前,自己從一本小說上看到的一種掙脫手銬方法——大拇指脫臼手銬逃脫法!

雖然這個方法劇痛無比,但為了活下來,他還能做些什麼呢?於是烏旻爾努力的翻找著往昔的回憶。

「咯——!」終於伴隨着手指脫臼的聲音「嗯……呵……」和烏旻爾痛苦的喘息,烏旻爾成功通過其他手指和牆壁的合力擠壓大拇指根部,成功使得大拇指脫臼,一舉抽出了左手,儘管他的牙齒已將嘴皮咬破,滴滴血流。

「終於……但……感覺……好差……」烏旻爾的眼睛已經凍的快不清手臂了,「咯……嗯……!」烏旻爾又一把將手指複位,這痛感就連臉上的青筋也受到刺激暴起了。

「那麼,就差右……手和雙……腿了」烏旻爾邊喘息邊伸出手,去觸摸左手。可他發現他根本無法夠到,也無法使力了。煎熬的感覺如同藤蔓一般盤上了他的身體。

烏旻爾已經沒有選擇了,左手已經完全凍僵,根本是無法挪動分毫。寒冷的風呼嘯著朝他襲來,可他卻從中聽到了聲聲……來自死亡的低語。

「面對痛苦吧」

「新生亦在其中」

「希望亦在絕望之中」

「死亡或是歸宿」

但現在烏旻爾不再理會著些似有似無,虛無縹緲的聲音。只是不斷地扭動着軀幹,希望更多的熱量能夠使自己的右臂能夠重新活動。

可……是他失敗了。一隻左手帶來能動的希望,而封凍的右手摧毀了他最後殘留的希望。

「我也想像校長他那樣說出些振奮人心的話語啊……!」烏旻爾無能的朝自己咆哮到。

烏旻爾現在真想用自己的左手朝自己的腦袋來上一拳,毫無知覺的離開。原地動彈有限的等待死亡已經讓他的精神有些異常了。

「還要……多久」烏旻爾低着頭閉眼等待着,好像是等死亡,好像是等希望。

而先前的烏鴉,從來沒有離開過,它們始終伴隨着烏旻爾,而這次它們不再多嘴。而是用爪子抓着兩柄短劍。

說來也是荒誕,這隻烏鴉,哪來那麼大的力氣去牢牢抓住兩柄短劍呢?但烏鴉實際確實做到了。

烏旻爾感覺手中好像被什麼充斥着,睜眼一看卻是烏鴉的爪子和兩柄短劍。雖然他不理解為什麼會突然發生這麼荒唐的事情。但他這一瞬間終於明白了什麼……

這是叫他用左手去切斷右手來解放自己的上半身。「原來所謂痛苦之後的新生,便是如此嗎?」

「可真是令人難以琢磨呢!」烏旻爾先是用短劍切割衣服,扯成布條再捆住胳膊,剩下又切了一點塞在嘴裏,再一下一下的,讓血液飛濺,一下一下讓痛苦傳遍全身。

那紅粉與骨白交匯的詭異,一點一點衝擊著烏旻爾的心頭。死亡的悲歌又在無聲中悄然奏響。

「痛苦的降臨」

「少年的重生」

「可笑的成功」

「背對着死亡」

「引起周遭的眾」

「見證那於絕望中」

「誕生枯黃的希望」

「終於……」烏旻爾的眼前世界開始出現一片片黑斑「呵……呵……真的……好痛啊……但自由就在眼前,我還……不能停下」

但當烏旻爾把自己的斷肢用布料包裹好時,眼前消失的森森白骨卻又突然顯現。他們卻一個個披上了長袍,蹲下為烏旻爾解開封鎖。

「黑暗中的少年」

「斷肢不是阻礙」

「若是避無可避」

「就坦然接受吧」

「苦痛不是寶藏」

「但現在的你是」

「行走吧」

「前方或許黑暗」

「但唯願少年你」

「步步無悔」

烏旻爾看着聽着身邊的一切。感覺到了什麼,卻又什麼都沒有。可再一回頭,眼前已沒了斷壁殘垣。只有無邊的黑暗,和腳下的白雪大地。

烏旻爾現在已沒了方向,只能朝着前方機械的運動。「希望嗎?那邊……」烏旻爾一步一步踏在雪中,可所留下的痕迹卻在幾步之後,被白雪掩蓋。

手中的兩柄短劍,依然閃著光芒。可烏旻爾的眼睛卻沒有了光芒。「活下去……」烏旻爾嘴裏含糊著發出難以理解的聲音。而更難理解的是……他不變的行動——朝着虛無的前方前進。

「活下去!……」

烏旻爾突然睜開了雙眼,他現在頭痛欲裂,「我到底是被救回來了,還是做了個夢……」烏旻爾茫然的掃視着四周。

「烏旻爾你醒了!」校長賈仇看着血色恢復的烏旻爾。「感覺怎麼樣,要不要休假兩個星期」賈仇看着仍然虛弱的烏旻爾心疼到。

「校長,我這是……做了個夢……對嗎?」烏旻爾試探的問到,他已不想再體會那種痛感了。

「對,你就是做了個夢而已,我的孩子。現在一切都過去了。好好休息吧」賈仇伸出手安慰著烏旻爾。「不要擔心了,那個學生我已經開除了,他涉及了太多不良事件。」

「今天我就坐在這裏陪你到睡着吧。」賈仇看着臉上還冒着冷汗的烏旻爾,不禁又心疼了幾分。「想你小時候,我也是這樣陪你睡覺的……」

「可你明天不還要上課嗎?校長」烏旻爾突然發現今天還不是休假日。

「沒事的,我回去學校的。不過你要注意身體,校長我啊,以前身體素質就很好的」說着還擼起袖子,鼓起了自己的肱二頭肌。

血管在上面顯現,肌肉線條分明,沒有光滑的皮膚,有的是疤痕遍佈的鐵臂。但這一幕烏旻爾顯然是看呆了,因為即使是資歷最老的教官,也沒有這般景色。

「好吧,我先睡了……」烏旻爾翻了個身子整個人都朝賈仇偏過。

「哦對,我差點忘了,這是你最喜歡的烏鴉玩偶。抱着他或許能睡的更快吧。那麼我不講了吧……」賈仇將玩偶塞到烏旻爾手中,看着神情有些恢復的烏旻爾,內心也平復了一些。看着烏旻爾的賈仇希望烏旻爾能夠安穩的成長,他不擔心烏旻爾不能夠成才,只希望他能堅持做自己,一個人,安安穩穩的在這個動蕩的時代活下去。

烏旻爾沒有多想,便睡了過去,因為他再也不敢去回想那恐怖的經歷。可那些骷髏的話語卻縈繞在他心頭。自那以後他的性情改變了很多,從一個生活追求平淡的人,變得劍走偏鋒,習慣另闢蹊徑的人了,他的個性放在一個武校也是一等一的特別。校長賈仇看着烏旻爾的轉變,又是高興,又是擔憂。

不過即使是現在,烏旻爾與端木朔月的馬上比拼,他也要冒險穿越樹林走艱險無比的捷徑。因為……

烏旻爾他早已確定好自己的道路了,他步步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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