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貧僧，唐三葬

「早歲已知西遊難，仍許普渡耀世間，嘖，不好.」

蘇霖自言自語的扭過頭看向猴子：「悟空，你說為師該怎麼念詩？你覺得『盪魂山下冥王淚，定仙遊走佛向西』怎麼樣？」

孟奇捂著腦袋：「別念了」

「師傅你別念了，我們有點怕。」路明非甚至想上去捂住蘇霖的嘴。

為什麼對面這麼配合蘇霖？要讓他玩起來大夥就難受了。

靈山之巔的大雷音寺上，黑爾巴克微微皺眉。

成尊？

他的意思是自己為世尊如來？

這是在暗指盪魂山最終還是靈山，由他說了算？

黑爾巴克雙眼微眯，不愧是佛門領袖，在能說會道上面其他人比不過。

他招了招手，朝自己身後那群歸來的隊員們說道：「幫他們完成西行。」

「還缺八菩薩、四金剛、五百阿羅、三千揭諦、十一大曜、十八伽藍。」波旬踏步而出，身形化作如來本相，趺坐於一朵黑蓮之上，周身瀰漫大救贖、大智慧。

縱使自身實力遭到九鼎限制，現在的他能施展大神通，不過是消耗大了些。

一團佛光在眉間膨脹，如同吹起的泡泡瞬間破滅，像早晨的露珠倏忽而逝，也像閃電一般一閃而過——此乃夢幻泡影。

昔日靈山未遭劫難之前的景象，再次重現人間。

黑爾巴克手中冥神權柄化為鎖鏈，迸發而出，纏繞到每一個提坦神族的身軀之上，將其短暫控制。

本質上來說，這群殘缺的泰坦也屬於冥府的囚犯，不過因為不死特性與個體強度才無法長時間控制。

此刻，整個戰場完全沒有兵戈爭伐，仙神妖魔把握時機調息自身服用丹藥，獅駝嶺三妖帶著畏懼的目光飛往靈山上的大雷音寺中。

包括那位儒生在內，所有存在將目光投於靈山腳下的『取經人』身上。

金蓮之上，福慧圓滿，法身清凈的波旬如來開口道：「薩克、本川施主，伱們二人化為阿難、伽葉，引他五眾入我大雷音寺。」

「是。」兩名輪迴者頂替的阿難、伽葉身穿金色僧衣走出。

他們腳踏琉璃凈蓮，從浮屠塔顯，優缽花香的靈山之巔來到雷音寺山門外，遠望那取經人師徒逍逍遙遙走來。

「參見聖僧。」二人雙手合掌，禮拜對方。

有了幕嫣的提示，他們至少要在細節上不觸怒對方。

「你是阿難？」

薩克聽到聲音，抬起頭看向面前。

那扮演孫悟空，不知是太上還是靈寶的存在晃動右手中的烏黑鐵棒，輕輕打在左手上，像是在掂量著什麼.

「是。」薩克頷首，伸手做出請姿：「諸位這邊請，待見了牟尼，再慢慢相敘。」

「嘿！」孟奇學著猴子模樣一蹦一跳的朝前走去。

蘇霖走到薩克面前，停下腳步。

薩克頓時感覺不妙，自己有兩個隊友都死在了這個『如來』手裡，他生怕自己在這個節骨眼上觸怒對方，連忙低下頭。

蘇霖拍了拍這個輪迴者的光頭，聲音溫和：「倒霉孩子，等會兒如果打起來，你最好跑遠點，任務失敗可以再來，命沒了就真沒了。」

對方一頭霧水還以為蘇霖是才威脅自己，只有蘇霖才知道，假如打起來，猴子等會兒Q在這個輪迴者身上多半是暴擊傷害。

「念念在心求正果，今朝始得見如來。」五人來到大雄寶殿殿前，蘇霖將九環錫杖插在身旁，單手持佛禮，問道：

「如來，真經何在？」

都到了這個時候，蘇霖自然是要陪這些人演完最後一幕。

波旬開口道：「三藏，我且問你」

轟隆！

大雄寶殿的華蓋破碎，露出一個巨大的掌印。

「經書何在？」蘇霖笑呵呵的問道。

波旬沉默片刻，他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世界才能誕生這種如來釋迦摩尼，別說是佛了，這種架勢堪比凡人間的流氓地痞，一言不合就出手.

「我這有法一藏，談天；有論一藏，說地；有經一藏，度鬼。共計三十五部，該一萬五千一百四十四卷。」

大雄寶殿之上，忽有霞光瑞氣，籠罩千重，一部部一卷卷經書堆砌出現在蘇霖面前。

蘇霖和孟奇上前隨意抽出基本，兩人互相翻閱，確定了這些經書可供修鍊之用，確實是完整的佛門之法。

天文、地理、人物、鳥獸、花木，森羅萬象盡在其中。

「貨沒問題。」蘇霖以量子閱讀般的速度翻完一本佛音繚繞的經文，「純度也不錯。」

「這邊也是，可以修鍊。」孟奇點點頭，他總感覺蘇霖的話有些奇怪。

這樣一來，以後的大梁靈山就是真正的西天靈山了。

蘇霖揮手將經書放回打算等下打包帶走，臉上笑容重新浮現：「此番無量功德，天下蒼生自會感恩我佛如來之功，善哉，善哉。」

波旬見對方提到天下蒼生，笑了笑，開口道：「三藏，我且問你，這蒼生沉淪，墮地獄，遭惡毒，佛該如何？」

「佛憐眾生，受眾生香火供奉，理應捨身入局。」蘇霖回道。

波旬滿意道：「善！」

他招來迦葉，對方手裡捧著一根九環錫杖與四個緊箍，呈放在蘇霖面前。

「我憐這諸天劫災，哀悼眾生，不忍其在沉淪中墮地獄，遭惡毒，諸欲皆滿是為救贖，那深淵之害太苦，如來，你應該同樣有此大願。」波旬神態是那樣的端莊，他口言大願，周身明凈。

「望閣下成全。」黑爾巴克從神座上起身，掠過護在身前的死神，說道：

「我們隊伍成立至今，總共有十一人，現存六人，只要這次任務能夠完成，九個世界的災難與隱患都可以消除。」

「還望法師以慈悲為懷。」

「我對此事略知一二。」蘇霖笑了笑，指著黑爾巴克腳下隱藏的幽影：「所以，你們變成了這個世界的隱患？」

黑爾巴克攝起一團由諸多靈魂組成的燃燒物，說道：

「我有提出用輪迴空間出品的至高契約和這個世界的掌權者們達成協議。」

「此界墜淵不可避免已成事實，我等完成任務之後也只是借用這個世界作為大本營，不會幹涉他們輪迴歸來，也不會打壓他們的勢力。」

「閣下也是輪迴者，自然知道在不遠的未來，只要我們隊伍還存在，和這些土著神明差距會越拉越大，我自然不會把他們放在眼裡。」

黑爾巴克說這話的時候滿是自信，眼中的雄心勃勃毫不掩飾。

「天帝固執，其他人也固執。」波旬搖搖頭：「何至於此，諸位施主也有自己的苦衷，他們非魔而是蒼生的救主。」

蘇霖拍拍手，稱讚道：「你倒是個佛陀心腸，勇敢的佛祖啊，快去拯救世界吧。」

黑爾巴克見蘇霖這幅隨意的態度也不惱，繼續說道：「有什麼條件，諸位大可隨意提，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個道理我自然是懂的。」

「我怎麼聽人說這到了靈山大雷音寺有仙品、仙餚、仙茶、仙果珍饈百味供我等師徒服用？」蘇霖看向孟奇，問道：「悟空啊，這是誰說的？」

「大概是吳承恩說的。」孟奇面無表情地抓了抓虱子說道。

波旬合掌，寶焰金光映目，一些比丘尼迅速設供，鋪排滿是仙品琳琅的齋宴。

蘇霖毫不客氣的坐在主位上，率先動氣了筷子：「味道不錯，都是真正的仙食，徒兒們，一起吃吧。」

他用筷子指了指其他輪迴者以及波旬，說道：「坐下吃啊，不然等下菜都涼了，還有那幾個別藏了，過來一起吃吧。」

殿堂的灰石雕刻柱子後面，幾支輪迴者隊伍走了出來，可他們只是分成兩列靜靜地站在一旁。

結果自然是除了他們五個，其他人都沒上桌，在一旁防備著。

待到蘇霖幾人吃飽喝足之後，波旬笑道：「如何？」

「味道不錯，可惜啊..」蘇霖咂了兩下嘴，說道：「就像抽了包不正宗的華子會咳嗽，不是我那御廚老弟做的菜，吃著有點卡喉嚨。」

「我這裡有正宗的華子。」披著豹子皮的輪迴者遞來一包香煙，道：「不咳嗽。」

蘇霖有些意外的看了對方一眼：「貧僧不抽煙，只是打個比方。」

輪迴者還真是什麼成份都有。

「有哪些地方您不滿意？」魏五問道。

「我想想」蘇霖放下碗筷，端起茶盞吹了吹，說道：

「在東土大唐時，阿音和小木跟貧僧說話的態度貧僧不太喜歡，他們還扔了貧僧的大乘佛法。」

黑爾巴克掃了幕嫣一眼，沒有說什麼，卻嚇的對方渾身一顫。

魏五認真道：「我替她們向您道歉。」

「那你們也可以向此界眾生道歉么？」蘇霖抿了口仙茶，問道：「那些被你們吞噬的佛門眾人、灰飛煙滅的靈魂還有死在這次動亂中的凡人們。」

「去問問，看他們接受不接受。」

「直至我們說話的現在，你們還在暗地裡通過那些靈魂強化自己，不是么？我們吃齋飯，你們吃魂食。」

波旬笑了笑，說道：「釋迦牟尼，你還是那樣慈悲，在大是大非面前沒必要詰問諸位居士的做法。」

「我不是釋迦。」蘇霖揚了揚手裡的錫杖。

「三藏法師。」黑爾巴克沉聲說道：「不管你以前是什麼身份，但你現在是輪迴者，這裡也不是你自己的世界！這一點請你不要忘記！」

「嘿嘿。」孟奇蹲在椅子上，拉住石昊被肚皮撐起的衣角，嘲笑道：「俺師傅說的意思這麼明顯了你還聽不懂，比這獃子還笨。」

「大師兄，等會兒我要揍你了。」石昊拍了拍肚皮，道：「俺師傅的意思是說，菜不止一種做法，但你們做的不合口味，他吃著也不開心。」

波旬嘆了口氣：「這是必要的犧牲。」

「我這個人不喜歡講大道理，畢竟每個人的三觀都不一樣，如眾生諸相，有人見的是如來，有人見的是波旬。」蘇霖將手裡的茶盞放下，翹起腿，悠悠說道：

「你們的任務是墜淵，可你自己都說了，這個世界註定墜入深淵，那不是躺贏么？」

魏五解釋道：「我們需要高度參與甚至推進進度才能獲得更高的評價，這關乎我們隊伍晉級之後所獲取的資源。」

「我理解。」蘇霖點點頭，說道：

「有資源才能變強，才能保護想要保護的事物。為了保護什麼就要犧牲什麼，從利己的角度來看，能犧牲的事物有很多。」

「同樣的道理，將一群陌生的靈魂變成自己一方的養料，又沒牽扯到上位者的利益，你們估計還在納悶為什麼這個世界的聖人們會不跟你們合作。」

蘇霖說的話確實也是其他輪迴者心中所想的問題，不過他們認為那是所謂的『尊嚴』在影響。

但緊接著，蘇霖話鋒一轉：

「假如有一個陌生的凡人星球犧牲能換來無數宇宙的進步，你們覺得，合理么？他們要做的就是將自己的一切貢獻出去，為諸天萬界帶來前進。」

「唯一的問題在於，這群被犧牲的人發表不了任何意見，也沒有辦法決定事物的走向。」

這個問題

基本沒有什麼好猶豫的，只要這個星球跟自己沒關係，或者所自己不會一同被毀滅。

「差點被你帶進入了。」黑爾巴克捂著額頭，眼神微冷：

「閣下，我們已經很有誠意了，你如果要大發慈悲，為什麼不可憐一些其他世界？」

「你要做的僅僅只是邁出一步站在這一方，那我保證，這個世界不會再出現任何傷亡，那群仙神，我也不會動他們。」

李火旺用大拇指比劃了一下，說道：「我都聽懂了，你還在這裡扯慈悲。」

蘇霖推開椅子站起身，身前擺放的一切事物『啵』的一下，全部消失不見。

「那就說的簡單一點吧。」蘇霖在袈裟上擦了擦沾有油污手指，抬頭道：

「我不喜歡，僅此而已。至於你們有沒有什麼苦衷，天下有苦衷的人多了去了，你去天牢抓幾個，他們也有自己的苦衷。」

「號稱包羅一切，橫跨無數宇宙和時空的輪迴空間，只有一種拯救世界的方法，你在逗我笑么？」

「你看，講利益就不要講道理，將道理就不要講利益，如果你要跟貧僧全都講一遍，那多半是想PUA了。」

蘇霖說完，身旁的幾人也擺開架勢，退至蘇霖身後。

「你們就這樣完成任務離去不行嗎？」魏五不甘的問道。

「貧僧不是在進行任務么？」蘇霖嘴角勾起一絲笑容：「西遊還沒結束啊。」

波旬說道：「既然如此，那你便是三藏，三藏講慈悲，而你不講，如何取得真經？」

同樣，那些經書也隨之消失不見。

可波旬隨之愣住了，他發現那些通過進食流入對方體內的佛欲混合之物如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動靜。

殿堂散發霞光，屋檐噴著紫焰，白鶴祥瑞飛過的靈山之巔。

沒有任何徵兆，光明陡然炸開！

伴隨艷麗到極致的紫色火焰如雨落下，一聲聲如天雷般的質問聲響徹天地：

「唐三藏！你當真要讓此界甚至其他世界沉淪？！」

「你忍心眾生在無間地獄受苦？！」

「你忘記了自己曾經許下的五百大願，救度眾生了么？！」

五百廣大之本願，即釋迦牟尼佛在因位，為寶海梵志時，於寶藏佛前所起之五百種誓願。

光明逐漸消散，靈山破敗，大雷音寺的正上空處，身穿華貴紫衣的僧人手握錫杖，右手朝下拍出一道道佛印。

轟隆！轟隆！轟隆！

每一次出手都有各色流星火雨飛濺，餘波在虛空激蕩，寶剎之上，一朵巨大的黑蓮混沌虛幻，明滅不定，數條冥河激流奔涌，如蛟龍一般沖向天際封鎖空間。

「三藏？錯了。」

蘇霖停下動作，至白至凈的佛文凝聚，象徵無數救世功德的圓光浮現腦後，梵音層層疊疊響起，宏大莊嚴之聲回蕩天地的每一個角落。

「既然眾生皆苦，那麼」

只見一尊無窮高大的佛陀法相傲立人間，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天，盡顯唯我獨尊之意：

「貧僧唐三葬，葬天，葬地，葬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