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食物鏈的上游

透過的洞穴入口，幾縷月光灑在了林子人的身上，他慢慢扶起了身子，在光線的沐浴之下伸了一個懶腰。

自他來到這個世界起，約莫已經過去了一個月的時間，而林子人就在這段時間裏斷了奶。

在林子人上一世受教育的十幾年裏，他生物這一門課算差強人意，所以他仍能隱約記得普通家鼠的哺乳期長度應該在二十天上下，不過因為有了一次前車之鑒，林子人並沒有下意識地套用自己上一世的受教育經驗。畢竟，看着自己生母約莫一米多長的體型，林子人也很難用家鼠的標準來對標鼠人這個物種的生理周期。

而事實也和他想的差不多，過了整整一個月，他的那些同胞兄弟依舊沒有斷奶，唯獨林子人是個例外，雖然他的體型大小和那些沒斷奶的兄弟並沒有什麼顯著區別，但在這一多月的時間裏，他不僅完全擺脫了母乳，而且早在一個多星期前，他甚至開始和白色鼠人學習那些狩獵的技巧。

這或許並不是一個好預兆。林子人想到，如果沒有那些克系味濃郁的事件發生在他的身上的話，早點擺脫嬰兒階段對他而言確實是一個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但是很可惜，種種跡象都在表明他過快的發育和那些異象絕對脫離不開關係，這讓林子人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哪個邪神盯上了。

四小販還是古神我都不想碰到……林子人有些鬱悶的想到，總而言之，無論他是穿越成了斯卡文鼠人還是人面鼠，對於一個san值並不突出的靈魂來說，被邪神盯上都絕對不是什麼有趣的事。

林子人先是用一隻爪子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然後看見了他的生母——也就是那隻白色鼠人——此時一如既往地站在他的面前，擺出了一副好像正在等待着什麼的模樣。

自從上次這隻白色鼠人帶他狩獵了那隻蜥蜴以後，林子人幾乎每個夜晚都會被帶出去學習各種的狩獵技巧，不過，也是在那隻蜥蜴之後，林子人所面臨的東西也不再那麼超出常規，大部分情況下，他所需要做的就是看着白色鼠人是怎麼打獵罷了。

他也因此確認了，那隻蜥蜴就是那白鼠人拿來嚇他的……

在和白鼠人學習經驗的時光里，林子人發現，並非這個世界的所有生物都和他上一世認識的生物迥異，起碼，在林子人自己的食譜里，他能找到耗子和蜘蛛這種正常又弱小的獵物。

而經歷了幾次單獨料理那些弱小獵物的經驗后，林子人也琢磨出了一些門道：只有在他感到自己遭受生命威脅之時他才會開啟「子彈時間」。這也意味着他胸口處的胎記除了會讓他老是感到吃不飽以外，其實並沒有那麼危險。

「嘎嘎。」白色鼠人朝着林子人輕聲低語了一下，林子人就立馬明白了她的意思，那意味着它們要向往常一樣去狩獵了。

林子人並沒有被和之前一樣白色鼠人叼起，他先是用舌頭理了理身上雜亂的毛，然後豎起了自己的身子朝着白色鼠人走去。自從幾天前他的體型長到一定程度之後，他就選擇親自走路跟着白色鼠人去狩獵。

穿過了遮掩洞口的叢叢高草，林子人在離開巢穴前，先是謹慎地左右看了看，之後，他便感受到了腳下傳來的濕軟垃圾的觸感。等走過一段距離后，他順着來時的方向看去，只發現，那個通往他們巢穴的入口已經在高草的掩映下顯得毫不起眼，讓他只感覺到安全感十足。林子人不禁再次感嘆起了自己生母眼光之毒辣。

這種築巢的洞天福地都能被她找到。

來不及感慨幾下，林子人轉過頭，緊緊尾隨在了白色鼠人的身後。

在這出來打獵的一個多星期里，不知是出於激素的影響，還是乾脆就是他自己的心態轉變，林子人開始對白色鼠人有了一種莫名的依賴感，這種依賴感並不只單純出於母子之間的紐帶，更多的，還有菜鳥對於老手的崇拜。

白色鼠人不止一次地向他展示出了一種絕非單純野獸能做到的利落感，按照林子人的話來說，那一套動作應該更加地偏向於暗殺術。而且不同於林子人的「子彈時間」，白鼠的獵殺動作看上去並不是單純出自於直覺的操演，那更像是一種經過後天學習的動作流程，靈活莫測，並且兇狠毒辣。

這也讓林子人不止一次的思考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鼠人」這個種族是否有着自己的智慧，或者說心智。

「如果『鼠人』真的有自己的智慧的話，那麼他們應該會有自己的文明……」林子人口中默默念到。

事實上，「鼠人」這個林子人擅自給他這一世的物種取的名字正來自於《戰X》中的「斯卡文鼠人」，在那部作品中，鼠人有着一個體量可以和各個勢力叫板的強大文明，而在他的這一世，他所見到的「鼠人」確實滿貼合斯卡文鼠人的形象，所以他也有想過他的生母是否是可以溝通的智慧生物。

但是也沒道理啊……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個鼠人文明的話，那我怎麼出生在這個巨大的垃圾場里呢？更別說我幾乎無法從我生母的嘴裏聽到幾聲能連成句子的聲音……

林子人搖了搖頭，現在的他無論對他的身世做出什麼樣的猜測，都無法對他現在的境況做出什麼改變，而眼下對他生存的裨益最大的，應該是學會那一套他生母一直在用的「暗殺術」。

當然，林子人一直都想要為這套暗殺術取一個名字，這絕對不是因為他的中二心泛濫，他只是想避免一直叫那套動作為「那套暗殺術」而已。

「『瞬獄影殺陣』？『閃電旋風劈』？」林子人一邊用一隻爪子撫著下巴，一邊如此小聲念道，他如今還在為那套所謂的暗殺術想一個名字，只是苦於一直想不到合適的。

如果能學會那套動作，再加上我的驚世智慧，定能輕而易舉地躋身食物鏈上游吔！

想着想着，不知何時，林子人和他身旁的白色鼠人停了下來。

白色鼠人的狩獵場地並不固定，因此，林子人今天來到了一個相對陌生的地方。隨着白鼠人嘴中一聲輕聲示意，林子人照着他的記憶，將一對爪伏在了地上，弓起了背。

他在這幾天的學習里已經初步地掌握了一些這套動作的要領和原理，首先，不同與人類的身體，鼠人是一種趾行動物，它們與人類對應的腳掌處要更加修長纖細，並且，他們的「後腳跟」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塊不着地的關節，用以支撐身體的，僅有幾根並排與一起的指頭。

鼠人的這種相較於人類更貼近「反關節」設的腿部構造有着比人類雙腿更好的爆發力，不過，也正因為這雙反關節長腿，林子人發覺自己很難控制好發力，他常常因為沒有分配雙腿上施加的力而摔倒在地上。

每每遇到這種情況，他都會有些想念在他「子彈時間」里那可以精細操縱自身肌肉的能力。

「呼，又失敗了。」正緊繃着肌肉的林子人突然泄了氣，他先是驟然癱在了地上，然後又重新爬了起來，並重複著那個蓄力動作。

儘管要分心於狩獵，但是那隻白色鼠人仍舊能夠很清晰地看出來林子人發力的問題。每當白鼠人察覺到林子人腿部的肌肉並不符合規範動作的時候，她就會輕輕用吻部來點林子人正在蓄力的腿，以提醒林子人到底是那塊肌肉沒有調整到最完美的狀態。久而久之，林子人也慢慢摸清了白色鼠人眼中的標準，從而自主地察覺自己到底哪裏做得不足。

怎麼感覺起來有點像健身房裏熱心的先輩啊。林子人悄悄在心裏抖了個包袱，然後慢慢閉上了眼，感受着力量在體內流動的脈絡。

突然，隨着林子人的繃緊的兩條雙腿在地面上輕點，他的整個身體就如離弦之箭一般竄出，他暴起時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於等到他重新落在地面上之後，那蹬地處的煙塵才好似慢半拍地在林子人的視線里揚起。

成功了。

林子人詫異地望向他的起跳點，然後又審視了一番自己在半空中掠過的那段距離，然後，他才如夢初醒般地回過了神來。

這……這真的是我能做到的？林子人粗略地估量了一下，他從起跳點開始，大概跳出了三米上下的距離，儘管這距離放在奧運會的立定跳遠的項目里可能並不是特別出眾，但要知道，作為一個肌肉都沒有發育完全的幼鼠，林子人本人的身長都不知道有沒有超過四十厘米。

而當林子人以這樣的身高看向那一段他跳出來的距離時，他只感覺到一種不真實感。

林子人藉著那個被他的雙腳壓出的一個小坑找的了那個起跳點，然後不由自主地再一次地將自己的腳放進了那個微陷下去的凹槽里，他想藉著他起跳的位置好好記住那個發力的感覺。

終於走上正軌了啊。林子人目不斜視地緊盯着前方，然後，他垂了垂頭，鬆開了自己脖背上的肌肉。

再一次的，林子人感受到自己體內的血液逐漸湧向了小腿背的兩大塊肌肉，而他那裏的皮膚，也開始因為血液的匯聚而感到溫暖。讓林子人感到奇異的是，隨着自己的肌肉被有規律的調動起來，他發覺連自己呼吸都開始有一了種特殊的節奏……

突然間，一聲嗥叫打斷了林子人的動作，這聲音宛若遊絲一般地有氣無力，但林子人卻可以很明確認出來這聲嘶嗥的主人，他記得在上一世他曾不止一次地聽到這些聲音用電子設備臨摹出的版本。

林子人順着那些嚎叫望過去，只見，一隻老狼正逐漸從垃圾堆的背向林子人的一面中冒出，然後，它走到了眼前垃圾堆的頂點，虛弱地望向了林子人。這老狼身形佝僂，弱如扶病，渾身上下的毛髮都因為明顯的營養不良而雜毛叢生，而粗略地掃過那些毛髮，則不難發現好幾道肆虐在它身上的可怖傷疤，再加上盤旋在老狼面前的無數蟲豸，這一切的一切儼然構成了一副腐木將枯的凄慘模樣。

但是，當林子人藉著從那隻老狼身上投下來的月光，看向它的眼睛時，林子人才明白，眼前的所有這一切都不過是這隻畜生精巧的偽裝。

生命力。

是的，生命力。

他在它的眼裏看見了對生命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