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折 斗劍(上)

第3折 斗劍(上)

「根本沒有勝算?」

「好狂啊!」

「嬋兒小娘子就不怕趙時把那獨目閑漢給打死嗎?」

「說不定她就是這樣想的呢?」

「有道理啊,據說他們買來的田產現在收益也是兩個人均分,要是那獨目閑漢給趙時打死了,不就全是嬋兒小娘子的——也是我的了嗎?」

「你在想屁吃!?」

聽了白嬋兒的話,河梁鎮的眾人忍不住再次議論紛紛,反倒是那王三娘子走上前來,拍了拍白嬋兒的肩膀,輕聲問道:「嬋兒妹妹,你想幹嘛?」

「姊姊放心。」白嬋兒反手握住了王三娘子的手,笑道:「那個混蛋太閑了,奴奴要給他找些事來做哩。」

白嬋兒這種「目中無人」的態度,讓場內的趙時極為憤怒,他的臉色因為憤怒而變得漲紅,仰頭大笑道:「好好好,原來你們河梁鎮還隱藏着一位大家都不知道的神秘大高手!」

「我趙七今天就要會一會這位溫二郎,看看他到底有多強!」

「他人呢?」

「趙家郎君且請稍等。」白嬋兒輕笑一聲,轉頭對着河梁鎮諸人當中一名看上去有些微胖的青年人叫道:「唐家哥哥。」

「哎,你們聽,嬋兒妹妹叫俺了,叫的是俺唐誠!」那青年人臉色通紅地和旁邊眾人炫耀了一番,這才站了出來,輕咳了一聲,正正經經地說道:「不知道嬋兒小娘子喚俺何事?」

「巧了,還真是有事。」白嬋兒笑道:「在場眾人里,以唐家哥哥身法最佳,奴奴想勞煩你到溫九叔家中將我表兄請來此處。」

「簡單!包在俺身上!」唐誠把頭高高昂起,大聲說道:「定會將令兄請過來!」

說完,他轉身就要走,卻被白嬋兒伸手拉住衣角:「先等一下。」

這一拉,讓唐誠魂兒都飛了,暗自決定,這件外袍以後俺就再也不穿、再也不洗了,回到家馬上用衣架子掛在床前,每天晚上摸着它,豈不是就像摸著嬋兒妹妹的小手……

白嬋兒看着唐誠獃獃的樣子,噗嗤一笑,說道:「不要急呀,萬一那呆貨不願意和你過來怎麼辦?」

「那……那……」唐誠猶豫了片刻,拍了拍胸脯,說道:「俺綁也要把他綁過來!」

「不用這樣的。」白嬋兒搖了搖頭,笑道:「你只要告訴我表兄,說我心疾犯了,整張臉因為喘不上氣變得通紅通紅的——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要急促點,緊張點——他就一定會和你過來啦!」

白嬋兒對待唐誠的親昵態度,讓趙時看了心中更是怒火橫生,忍不住冷笑道:「是了,千萬不要說我趙七在這裏等着他,不然把人嚇跑了可如何是好!」

「好!」

唐誠眼中全是白嬋兒,自然沒有去理會趙時,而是用力地點了點頭,轉身拔起腿便飛奔而行,他體型雖胖,但輕功確實一流,三兩下便不見了人影。

一直默不作聲旁觀的都督府陸巡檢,輕捻著鬍子,眯起眼睛用餘光打量著白嬋兒,心生狐疑:這白小娘子明明沒有修行,她如何能夠看出那胖胖的唐家小子身法最佳?

此時的白嬋兒,卻像沒事人一般,拉着王三娘子的手,站回到了河梁鎮諸人之中,不管眾人再問什麼,她都只是輕笑搖頭:「一切等到家兄來時便見分曉。」

過了不多會,有人叫道:「來了。」

眾人轉頭看去,卻見一人與唐誠並肩奔行,幾乎同時來到了演武場。

那是一名十七八歲的青年男子,

他身着普通的麻布長袍,頂上的襆頭扎得略有些歪,以至於額邊還散出了幾縷細碎的發梢,長相尚算周正,但右眼處戴着一個大大的黑色眼罩,頗為顯眼,或許是因為身體有殘疾的原因,總讓人感覺他眉宇間似乎凝結著化不開的愁緒。

這便是白嬋兒口中的表哥,溫二郎溫黃庭了。

剛剛進到演武場,溫黃庭便發現白嬋兒安然無恙,心中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悄悄將手中的一枚黑色玉石收入了懷中,然後對着自家的「表妹」無奈地問道:「你把我誆來是要做什麼?」

白嬋兒狡猾一笑:「自然是幫大家出一口氣啊。」

「出氣?出什麼氣?」

溫黃庭正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忽然聽到場內那人大聲喊道:「閣下便是河梁鎮年輕一輩中神秘高手溫二郎溫黃庭嗎?你可讓我好等啊。」

「呃,我何時多了那麼長的名字前綴……」溫黃庭撓了撓額前的碎發,轉頭望向白嬋兒:「這是誰?」

白嬋兒柔聲說道:「上邽趙家的趙時,聽你自吹打遍河梁鎮無敵手,便特意來挑戰於你,怎麼樣?」

「我吹過嗎?」溫黃庭還在納悶,忽而看到白嬋兒眼中如狐狸般狡猾的光芒一閃而過,繼而醒悟,苦笑道:「我知道自己是有些消極怠工,可你也不必……」

白嬋兒款款上前,握住了溫黃庭的手臂,眼眶兒忽然變得通紅,泫然欲泣道:「阿娘曾經說過,她最大的願望,就是看你風風光光的,能讓全天下的人都念誦你的名,能讓聖人也對你青眼有加,可你呢?你每日裏只會發獃,什麼事也不願去做,我沒有辦法,我……」

說到動情處,白嬋兒掩面而泣。

「原來是嬋兒妹妹阿娘的遺願啊!」

「那溫二郎每日裏只會發獃,靠着地租飽食終日,可惡……我也好想當地主啊!」

「比起當地主,我更想要一個嬋兒妹妹……嗚嗚嗚……」

就連場內的趙時也傻眼了,聽着眾人的話,心中將事情的原委拼了個七七八八,心中的怒火被澆熄了大半,暗道:原來這嬋兒小娘子竟有一個米蟲表兄,為了讓表兄揚名,她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哎,你看這事鬧的……一會我動手的時候,就把這溫二郎打個半死好了……

感覺到演武場內所有惡意的目光全部都向自己匯聚了過來,溫黃庭不由得連連苦笑。

但小狐狸都把戲演到這份上了,他又能如何去分辯?

總歸來說,還是自己平日裏對瑤姨給的任務太不上心了……

小狐狸每日裏雖然總是抱怨女學的課程太過無聊,但至少還會努力去做……

嘖……也可能她對女學的忍耐也到了極限了吧……

於是溫黃庭輕輕嘆了一口氣,拍了拍身邊唐誠的肩膀,問道:「這位兄弟……」

「幹嘛?」唐誠眼中露出了嫌惡的表情,後退了半步:「俺是不會幫你上場的!」

「呃……你要是有這份心,我是很感謝啦,不過我只是想問一下……」溫黃庭攤手道:「要我和那個什麼趙時比斗,至少得給我一把兵器吧?哪裏有兵器?」

「你還真要上場?」唐誠聞言意外道:「趙時那傢伙下手很黑的!」

溫黃庭低頭小聲嘟囔道:「啊……至少不會比某人的心更黑……」

「你說什麼?」

「我說,」溫黃庭抬起頭,笑了笑:「既然是表妹的請求,我也沒有辦法拒絕啊。」

聽了這話,唐誠長嘆了一口氣,拍了拍溫黃庭的肩膀:「嗯嗯嗯,俺懂的。」

你又懂什麼了!

溫黃庭一陣無語。

此時,陸公卻忽然高聲喚道:「溫家二郎!」

溫黃庭轉頭看去,是個不認識的老頭兒,於是疑惑道:「呃……這位阿伯,不是,老丈,你叫我?」

「你用老夫這把劍吧。」陸公抬起手,將一把劍隨意地拋了過來。

溫黃庭一把接過,笑了笑:「謝了。」

然後看也不看,便將劍斜斜地架在肩上,走入了場中。

趙時打量了一眼溫黃庭,從對方的身上,他完全感覺不到任何修行者的氣息,於是心中的戰意大幅消退,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說道:「你棄劍認輸吧,只要你認輸,看在你是嬋兒姑娘表兄的份上,我不會為難你。」

「呃……」溫黃庭指著趙時,轉頭望向台下的白嬋兒,虛着眼問道:「這傢伙人挺好的呀,要不我就認輸算了?」

白嬋兒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溫黃庭,柔聲說道:「表兄儘管試試。」

溫黃庭打了個寒顫,再度嘆了口氣,對着趙時說道:「趙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咱們還是快快打完收工吧。」

趙時聞言,眉頭一皺,心道這人真是不識好歹,打他一頓也好,就當是為嬋兒小娘子出氣。

於是提起了手中的劍,挽了個劍花,說道:「既如此,請。」

看着趙時手中的劍,溫黃庭臉上露出了愕然之色:「呃……等一下。」

什麼嘛?剛才裝大膽,現在終於知道怕了?

趙時唇邊露出了嘲諷的笑容,剛要說話,卻看到溫黃庭指著趙時手中的木劍,又把他自己肩膀上陸巡檢所借的劍稍微拔出鞘少許,示意這是真劍,表情無辜地問道:「這樣對你是不是有點不公平?」

趙時心中怒火飆升,冷笑道:「無所謂,今天你只要能用那把劍碰到我身上的任何地方,就算你贏了!」

話音才落,趙時便足下一蹬,瞬間加速前沖,手中木劍根本沒有使上什麼招式,而是朝着溫黃庭隨意一搠。

夠了,無需和眼前這小丑玩太久……

場外的河梁鎮諸人,看到趙時出手,不約而同地驚呼了一聲。

在他們看來,下一刻,溫黃庭就要嘔血倒地,出盡洋相了。

王三娘子也緊緊地抓住了白嬋兒的手。

但下一刻真的到來的時候,場外的所有人,紛紛站直了身體,發出了一聲比剛才更大的驚呼。

就連那陸巡檢都瞪圓了雙眼,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演武場中,趙時仰面摔倒在地,而溫黃庭站在他身後,手中之劍甚至尚未出鞘!

只見溫黃庭輕輕用劍鞘點了一下趙時的後背,然後對着場外眾人聳了聳肩,說道:「你們剛才聽到了的,這樣的話,應該就算我贏了吧……」

在場諸人還沉浸在一片震驚之中,只有白嬋兒,皺了皺自己可愛的鼻子,心中暗道:

師父,嬋兒我啊,可總算找到機會把這條懶狗抬上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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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客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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