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舞台劇」
第86章「舞台劇」
這時克萊恩忽然注意到，幽暗逼仄的房間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伊桑奇少校，有新情況需要向您彙報！」
「進來吧。」
白面無須的青年，或者說伊桑奇少校慢慢收斂起「溫和」的笑意，扭頭簡短的回應了一聲。
就有一名身穿黑色風衣，頭戴寬沿爵士帽的手下快步進入房間，附在耳邊竊竊私語的一會兒。
也許是手下帶來的消息太過於重要，讓正在思索著少校這個稱謂，是不是與某國軍方有關的克萊恩，驀然發現原本不急不躁的伊桑奇少校，握著老虎鉗的手指明顯顫動了一下。
緊接着，他迅速丟下沾滿血跡的工具，有些難以置信的反問道：「你是說他……瘋了？」
「是的，我們發現布拉德上尉時，他正在垃圾桶里翻找腐爛的食物殘渣！」
手下微微頷首聲音很低，但依舊被克萊恩以旁觀者的角度聽的一清二楚。
之後他注意到那位伊桑奇少校，腳步急促的離開了房間，整場「演出」也猶如巨幕落下般，被涌動的灰白色霧氣徹底遮掩。
古老而又斑駁的青銅長桌上首，隨着夢境占卜結束克萊恩徐徐張開了雙眼。
步入灰霧之上無時無刻都在扮演愚者的他，依舊保持着神秘的姿態，忽然間輕笑了一聲：
「看來一些官方勢力摻和了進來，或者說他們本就是導致廷根市碼頭倉庫槍擊案，被未知存在污染的誘因之一！」
「而如果想要繼續調查，接下來將有兩種方式可供選擇：
第一，伊桑奇少校匆匆離開，必然是去尋找那位或許已經瘋狂的布拉德上尉，在此期間有兩到三個小時的時間，尋找被對方暗中拘禁的血手皮特，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第二，繼續使用夢境占卜，將目標更改為伊桑奇少校，監視對方接下來做了哪些事，見了哪些人，但因為夢境占卜的持續時間太短，大概率只能獲得一些零碎的信息。」
思索間克萊恩習慣性的用指節，輕敲著銹跡斑駁的桌面，反覆權衡后最終選擇了第二種方式繼續調查。
因為第一種方式，看似可以利用伊桑奇少校帶人離開的空隙乘虛而入，可事實上廷根市並不是人口稀少的城鎮，光東區就生活着幾十萬人，實際操作起來非常困難。
這一點，他從最近受阿茲克老師的指點，發現自身命運有不協調的地方，並順藤摸瓜的找到幕後兇手居住在一處草坪枯萎，擁有暗紅色屋頂的獨棟別墅，但卻因無法確定具體位置，導致搜尋進度陷入了大海撈針的尷尬境地。
從而就此迅速得出結論，兩三個小時內僅憑他一個人幾乎無法達成目標。
確定好調查方向，略微思索后克萊恩利用具現出的圓腹鋼筆，在紙張上寫下了新的占卜語句：
「伊桑奇少校目前的狀態。」
隨即閉上雙眼，彷彿陷入沉眠般再次向後傾倒身體。
由灰白色霧氣所凝結的「幕布」緩緩掀開又重新閉合，反覆呈現出白面無須的伊桑奇少校，那張凝重的臉頰。
鑒於被未知存在所污染的槍擊案，背後所蘊含的危險性，克萊恩無法使用夢境占卜以守株待兔的方式，直接查看有很大可能陷入瘋狂的布拉德上尉。
只能以這種笨拙的方式，一遍又一遍的推進調查進度，直到反覆占卜之下自身靈性幾近枯竭，腦海中出現針扎似的刺痛時。
被灰霧所籠罩的舞台上，一成不變的「劇情」終於迎來了轉折。
一處疑似富人聚居區，街道兩側花圃中鮮花簇錦的街角處，伊桑奇少校所乘坐的出租馬車緩緩停下。
兩人下車后，周圍卻並沒有任何行為瘋癲或舉止怪異的身影。
等清脆的馬蹄聲逐漸遠去，出租馬車的身影消失在遠處的街角，伊桑奇的手下這才帶着他穿過兩棟聯排別墅之間的小巷，來到了另一棟別墅的後院。
在這裏，大量晚宴中浪費的飯菜經過僕人們的細心挑選后，剩下的殘羹冷炙被通通倒進大桶，等待着明天一早貧民窟里的商販挑着扁擔，以兩到三便士一桶的優惠價格一掃而空。
再由他們加入摻雜了木屑的黑麵包，或者大量壞土豆后，以每餐二分之一便士，或者一便士吃到飽的方式銷售給飢餓的窮人。
當然，類似於倒賣富人區宴席剩菜這種「有油水」的工作，也並不是所有貧民區的商販都可以勝任。
注視着「舞台」上大量被浪費的食物，克萊恩忽然想起自己剛剛穿越時，家裏只有班森一個人工作，餐桌上總是擺放着摻雜了鋸末后，能充當兇器的麵包棍。
可饒是如此，一但班森出現意外，梅麗莎都將不可避免的面臨輟學後進入工廠，由此在毫無保護的工作中患上各種職業病的悲慘境地。
沉重的現實讓克萊恩忍不住暗嘆了一口氣，「舞台上」賣力演出的伊桑奇少校，也終於在手下的指引中翻過圍欄，找到了連日來一直所期盼的身影。
「布拉德？」
看着伏在泔水桶旁，彷彿圈舍中的豬玀般猛吃的布拉德上尉，臃腫的身軀上，沾滿了味道刺鼻的油漬與污垢。
曾幾何時被對方精心打理的兩撇，向上微微翹起的小鬍子耷拉在兩邊，嘴巴里還不時發出「吧唧吧唧」的糟糕聲響。
終於讓一直以來，都以冷靜著稱的伊桑奇上校，情緒失控的衝上前去，扯住對方滿是油污的領子一把懸提而起，沖着臉頰低聲怒吼道：
「布拉德上尉！你究竟在幹什麼啊？」
也許是伊桑奇的怒吼起了作用，布拉德眼眸中的混沌逐漸被一團團迷惘所代替。
恍惚中，他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眼前面色漲紅的青年，那張沾滿泔水殘渣的臉頰上，忽然浮現出了一絲暖心的笑容。
接着彷彿條件反射般的抬起自己短粗的手臂，整了整對方的衣領，神經兮兮的喃呢道：
「伊桑奇少校，神國將從星空中降臨，所有人都會受到審判，包括我，也包括你！」
「逃吧，逃吧，哈哈哈……」
說罷，布拉德猛然掙脫了伊桑奇的撕扯，狂笑着栽倒在地，細小的雙眼再次被混沌與癲狂所佔據。
「他……真的瘋了！」
看着曾經引導自己步入超凡，一步步爬到軍情九處少校位置的引路人，哪怕家道中落只留下了一個男爵頭銜，也時刻以最嚴苛的貴族信條要求自己的老師，這位世代效忠於魯恩王室的軍情九處上尉，如今變成這幅模樣。
無法接受打擊的伊桑奇顫顫巍巍的後退了幾步，身旁眼疾手快的部下趕忙衝上前來企圖伸手攙扶時，卻不想被其一把掀開，紅着眼睛大聲呵斥道：
「走開，我沒有那麼脆弱！」
緊接着，他又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指着重新爬到泔水桶旁大快朵頤的布拉德，顫聲說道：
「馬丁中尉，我命令你對布拉德上尉進行通靈，我會在旁邊協助。」
話音剛落，左右為難的馬丁立刻遲疑着反駁道：「可是……這樣會對布拉德上尉的靈魂，造成難以逆轉的傷害，他畢竟是個活人。」
「沒有可是！」
然而讓馬丁沒有想到的是，伊桑奇不但拒絕了他的好意提醒，並且走上前來用幾欲噴火的雙眼緊盯着他，咬牙切齒的說道：
「王室不需要生活不能自理的瘋子，軍情九處更不需要一無是處的廢物……這是污點，也是恥辱，馬丁中尉！」
「我……明白了。」馬丁沉重的點了點頭。
他知道伊桑奇所要表達的意思，軍情九處並非貝克蘭德的私人企業，也並不存在老闆心情不好讓當場混蛋的情況。
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要麼給家裏留下足夠的撫恤金，要麼只能一條道走到黑，爬上更高的位置。
最終，在伊桑奇與另一名負責在此盯梢的同僚協助下，馬丁拿出自身攜帶的材料與儀式所需要的物品，對渾然不覺的布拉德上尉展開了活體通靈儀式。
然而讓包括旁觀者克萊恩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
當馬丁在儀式的輔助下深入布拉德上尉，那混沌不堪的潛意識世界后。
下一秒，原本隱沒在天際的紅月，突然間散發出了驚人的血紅色光芒，宛如一顆不可名狀的猙獰巨眼俯視着在場的所有人。
與此同時，悠揚的鐘聲從極度扭曲的虛空中飄蕩而來。
不知何時倒懸在廷根市上空的破敗都市裏，隱隱約約傳來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低語：
「夜幕滿溢着褻瀆的污穢，瀰漫着罪惡的腐臭……」
「詛咒他們，這些野獸！」
「和他們的子嗣一起，在無盡的殺戮與狩獵中走向毀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