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逛青樓(1)
李傳心以為自己聽錯了。
「去哪？？」。
「青樓。」。
看着陳然一臉的篤定，李傳心心裏很是驚恐，自己從小到大認識的女人，算上秦可卿，一隻手也數的過來。
青樓？旁的吃的喝的他雖然也很少有機會嘗到，但是像糖葫蘆、糖人、花生這類零食，他也在香客帶來的小孩子手中見過幾次，甚至小時候還有個小姑娘分給自己一顆糖葫蘆。
但是這青樓，自己可真是連見都沒見過，跟秦可卿下山後，在路上見過幾次，他也只是在樓下遠遠的看那些彈琴攬客的姑娘們幾眼，至於進去，他想都不敢想。
其實與其說是不敢想，倒不如說他根本沒這個念頭。
「然哥，實不相瞞，這個…我實在是消受不了，你去吧…我，我還是算了。」。
陳然見他這副樣子，覺得好笑，逗他道：「傳心，不是吧？我看你這身衣着打扮，談吐氣質，再看秦姑娘那脾氣性格，我還以為你們都是有錢的世家子，想來你平時也是琴瑟和鳴，夜夜笙歌，怎麼還矜持上了，活像個和尚。」。
李傳心心裏叫苦：「我還真是個和尚，而且我長這麼大穿過的像樣的衣裳也就這一件啊！」。
至於錢嘛，他接的是皇差，自然不會短了銀子，何況下山前老方丈還偷偷塞了五百兩銀票和二十兩現銀在他的包袱里。
他當時打開包袱，發現了裏面的銀票，大為震驚，還以為是自己師父去哪裏偷來的，後來發現銀票下面壓着一封書信，他打開信，上面寫着：
「傳心，你雖是方外之人，以勤儉清貧為樂，不過只要一隻腳踏進了俗世，總還是需要些銀兩的，你師父這些年藏來藏去，也沒藏下多少，不如這錢就由寺里出吧。莫要擔心，你的師兄弟們平時看起來清苦，那是因為除了基本的吃穿用度，我不給多餘的銀子，可你要是以為咱這麼大、香火這麼旺的一個寺廟沒錢，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放心用，不夠再來信。」。
李傳心讀完這封信的時候一度懷疑是大和尚冒充方丈寫的。他很難想像那個被世人敬若活佛的方丈大師行文居然會如此隨意。
他回過神來，看了看面前的陳然，說道：「然哥，你若是想去，我給你錢，你自己去吧，」。
陳然那雙好看的眉毛一挑，雙手抱在胸前，回道：「你掏錢，我自己去，那我成什麼人了？」。
隨後，他又把手放下，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繼續說：「唉，傳心，我就跟你實話實話了吧，其實我喜歡上了「鳳鳴樓」裏頭的一個端茶丫頭，她叫小言，平日裏我去給那些喜歡舞文弄墨裝腔作勢的公子哥兒抄幾句詩文，才有機會跟她搭上兩句話，我就想着能不能…」。
「能不能什麼？」，李傳心一頭霧水。
「能不能…讓你幫忙出錢，叫她出來接客。」。
「傳心，你可千萬別多想！哪怕，哪怕她願意陪我喝一杯，我也就知足了…」。
「這事兒是然哥心不純，有些算計你了，我本以為你也是出入慣了青樓楚館的富家公子，就想帶你去，以你的性子，肯定也會幫我一起結賬的。」。
「算了，這事兒是我不地道，我對不住兄弟，你權當我沒說過。」。
陳然對李傳心一拱手，轉身就要離開。
李傳心卻突然叫住了自己。
「然哥，我陪你去，如果請不動言兒姑娘，那我陪你喝一杯。」。
「此話當真？」。
「那是當然，只不過…我從來沒去過那種地方，也不知道身上的銀子夠不夠。」。
「你有多少銀兩？」。
「五百二十兩。」。
「…」
「夠了夠了，別說一次，連去兩個月也夠了！」。
「好，不過這事兒，然哥你千萬不能告訴秦姑娘。」。
「當然，這種事情告訴她一個大姑娘做什麼，那今晚稍晚些，等我爹娘睡著了，我們就出門！」。
李傳心點了點頭，二人之間算是達成了約定。
夜晚。
吃過晚飯，陳父陳母和秦可卿都各自回房休息了。
陳然躡手躡腳地走到李傳心住的柴房前，「咕咕」地學了兩聲鳥叫。
李傳心同樣躡手躡腳地走了出來，「然哥，走？」。
「好兄弟，走。」。
兩人正要推門出去，身後卻傳來了兩聲輕咳。
「咳咳，走去哪裏啊？」。
二人的腳步停在了原地，李傳心慢慢回頭，說話的聲音都走了調：「卿…卿兒，你怎麼，還沒睡啊？」。
秦可卿的嘴角微微向上一彎，「哼，白天就看到你們兩個鬼頭鬼腦，嘀嘀咕咕，肯定沒什麼好事兒，幸虧本姑娘機智，抓你們一個現行，快說，你們要幹什麼去！不說我可就告訴伯父伯母了！」。
李傳心和陳然對視了一眼，耷拉着腦袋，「卿兒，你別叫伯父伯母，我跟你說就是。」。
李傳心把事情原委講給了秦可卿。
陳然本以為出門無望，正在垂頭喪氣的時候，卻發現秦可卿臉上的表情，從疑惑變成了興趣盎然，最後變成了興奮和期待。
「這麼有意思的事！你們怎麼能不叫我呢！阿獃，你也是，現在學會瞞着我了？」。
「走走走，本姑娘陪你們一起去！」。
李傳心和陳然大眼瞪小眼。
「鳳鳴樓」是清河縣最好的青樓，一共有六層，因為每晚都傳出樓中數十名乃至上百名女子的笑聲，為清河人津津樂道，故名「鳳鳴樓」。
鳳鳴樓整體採用類似於寶塔的搭建方式，雕樑畫棟，奢華無比，門口的階梯用整塊的石板鋪成，上刻有牡丹花叢，門口的兩邊各有一根兩人粗的桃木柱子，連接着第一層的飛檐。
這裏有大小女子上百人，有的清秀綺麗，欲迎還拒，有的妖艷嫵媚，熱情似火，總之各有千秋。
來往的客人上至達官顯貴，下至文人墨客，有錢的一擲千金，博得佳人一笑，沒錢的便像陳然一樣，幫公子們寫幾首詩贏得姑娘的歡心，蹭幾杯酒吃。
而此刻，燈火通明鶯歌燕舞的樓下，站着李傳心，陳然，還有女扮男裝的秦可卿。
「傳心，秦姑娘，就是這裏了。」。
陳然的心裏抑制不住的激動，他別無他想，只覺得今晚要是真能跟言兒坐下來，喝一杯，聊幾句，他就不虛此行了。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旁邊站着一個比自己還緊張的人。
李傳心手裏出滿了汗，心跳到了嗓子眼。
秦可卿瞥了他一眼，說道：「拿出點男子漢的樣子來好不好，你這樣進去會被人家看不起的，放鬆一點，要做出「小爺平時萬花叢中過，這裏的庸脂俗粉勉強配得上給我倒酒」的氣勢啊阿獃！」。
嘴上這麼說，秦可卿心裏還是覺得有趣。
和尚逛青樓。
哈哈。
她推了一把李傳心，「走吧，李大公子，裏邊請。」。
三人一進大堂，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有幾名女子扭著腰肢走了過來，還有幾名樓上的女子也忍不住想要下樓。
陳然雖說貧苦，可他寫得一手好字，有一肚子學問，再加上長得清秀，在這裏的姑娘們中間本身就有不錯的人緣，李傳心和秦可卿就更不必說了，尤其是秦可卿扮的男裝，更是看得幾位姑娘心砰砰直跳。
「陳小秀才，這是從哪裏拐帶的兩位公子，好生俊俏啊！」。
從姑娘們中間走出了一位中年婦人，那婦人雖已不再水嫩，可卻非常懂得打扮保養，臉上略施粉黛，讓人看起來溫柔親切，身材也不發胖，成熟飽滿，風韻猶存。
陳然一拱手說：「孫婆，這是在下的兩位朋友，有事路過清河，暫時住在我家，我帶他們來看看清河的風景。」。
婦人捂住嘴輕笑，「陳秀才不愧是讀書人，說出話來都好聽，叫人心裏高興，不知幾位要找什麼樣的姑娘？」。
陳然剛要開口，卻被秦可卿搶了先，「把你這裏最好的三間雅室備好，我們三個一人一間，再把頭牌叫出來陪這位黑衣服的公子，哦對了，你這裏有個叫小言的丫鬟？讓她也跟陳公子喝幾杯，至於我，你就不用操心了。」。
此語一出，滿座皆驚。
被喚作孫婆的老鴇也是被這架勢嚇到了，「公子，我們這裏的頭牌，可是整個安南道的花魁，這裏最好的上房，也都在頂樓，這價錢方面嘛…」。
大梁的所有地界，除京城和邊疆以外，按道劃分，自安慶鎮起，一直到南關府，屬安南道。
秦可卿玉手一揮，頗有股子紈絝子弟的風範，說道：「小爺說話從不說第二遍，銀子不少你的就是，哪來這麼多廢話。」。
在場的姑娘們都看傻了，有一個算一個，都對秦可卿芳心暗許，年輕、俊朗、豪氣衝天又出手闊綽，這樣的公子哥兒，對她們這些久在人情名利中浮沉的女子，自然是很難抗拒的。
不過，在場的男人們可就不是這般心情了。
清河縣本就以富庶聞名，又有幾大家族把控支撐，這裏的人說是卧虎藏龍也不為過。
哪能容得外人在清河奪了自己的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