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心

蓮心

吃過晚飯,秦可卿去廚房幫陳母收拾碗筷,陳然和陳父去了卧室,據陳母說,每天吃完飯後父子二人都會呆在卧室里高談闊論,談國事、談民生、談江湖、談人心。

只有李傳心一個大閑人無事可做,他蹲在院子裏的槐花樹下想了一會兒,轉身跑進秦可卿的房間,把阿獃呆抱了出來,又小跑到廚房,跟秦可卿示意今晚讓阿獃呆陪自己一起睡。

秦可卿沖他搖了搖頭,告訴他不要痴心妄想,還表示阿獃呆跟自己睡習慣了,是不願意跟男人待在一起的。

李傳心抱着阿獃呆不鬆手,說是不能只有自己一個人睡柴房,還說這不光是為了安慰自己,更是為了伸張主權,自己的地位怎麼能比這小東西還低?最不濟也應該一樣嘛,大家出門在外都是兄弟,自然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深夜。

李傳心躺在柴房裏,翹著二郎腿,阿獃呆趴在他的肚子上,小嘴裏時不時發出「呼嚕」的聲音。李傳心自小也在苦何寺的柴房裏待慣了,倒不是因為這個睡不着,而是他在想事情。

從大和尚交給自己那本「秘籍」算起,自己的「蓮心」已經練習了一月有餘,可始終找不到竅門,使出的威力甚至還比不上羅漢拳,他絞盡腦汁,就是想不出是哪裏出了問題,自己完全是按照師父所寫進行練習的啊,運功心法、出招方式都與「秘籍」上寫的一般無二。

這個師父,俗話說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他倒好,大筆一揮寫完了就丟給自己,別說教教自己什麼關竅了,連一個字都沒多說。

想到這裏,他輕輕地把阿獃呆從自己身上抱下去,放在身下的乾草堆上,推門走了出去。

今晚的月亮很大很圓,高掛在天空,像是一塊凝脂般的白玉放在了漆黑的桌面上。時節已入深秋,吹來的晚風中夾雜着些許涼意,不知名的鳥兒在樹上發出「咕咕」的叫聲。

李傳心藉著月光走到院子裏的兩棵槐樹下,右臂伸直,翻掌聚力,把內力匯於指尖,一指點出,打在了槐樹的樹榦上,但是除了樹皮很給面子地脫落了幾片之外,並沒有其他動靜。

李傳心皺眉看着自己的手,自己明明感覺到真氣已經凝在了指尖,隱隱有噴薄而出的跡象,可每次真的用出來,總是雷聲大雨點小。

他屏神靜息,試着把自己跟周圍的萬物融為一體,手指隨風的方向微微擺動,腳底堅實地踩在地面上,好像一棵在這裏生根發芽的小樹。

他又一次運氣,手臂由身體一側划至胸前,這次,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周圍好像出現了一個只屬於他的空間領域,以他為中心,所有的花草樹木都跟着他的呼吸節奏搖曳,他雙目一睜,再次一指點出,可結果依舊讓他大失所望,還是只有樹皮給了他三分薄面。

李傳心的倔脾氣上來了,他也不去想什麼竅門了,一次又一次地舉起手,一次又一次地發力出指,好像不把那棵高大粗壯的槐樹擊穿就不罷休似的。

一刻、兩刻、三刻、直到不斷練習了一個時辰,他再也沒有一絲力氣,汗水已經浸透了他裏面的衣衫,手指也痛得不能彎曲,他坐在地上,靠着大樹,慢慢調整自己的呼吸。

就在李傳心累得差點要睡着的時候,一陣「咚咚」的聲音把他從朦朧中拉了回來。

那聲音不大,但是他卻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在安慶鎮客棧的馬廄里…在寺廟後山的伙房裏…

李傳心起身,悄悄的順着聲音找了過去。

在大門口後面堆放雜物和農具的地方,李傳心看到了一個身穿白衣的修長身影。

那影子用手在地上敲了敲,又發出「咚咚」的空響聲,確認無誤后,他站起來,用腳掃掉上面覆蓋的一層土,又拉起一根繩子,用力一拽,拉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木頭盒子,他打開盒子,從懷裏掏出了不知什麼東西,倒了進去。

東西倒進盒子裏的時候,發出了叮噹叮噹的聲音,李傳心看着眼前的一幕,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親切,這黑影的所作所為,與大和尚在山上藏錢時幾乎一模一樣,就連動作也如出一轍。

難道,自己在清河縣碰到師父了?

顯然不可能。

能做這種事的,只能是同樣已到中年還沒錢的男人。

「陳伯父?」,他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黑影被他嚇了一跳,身體猛的挺直,往後踉蹌了一步,踩在了身後的掃帚上,險些摔倒。

「陳伯父莫驚,是我,傳心。」。

陳父看清了是李傳心后,擦了擦臉上的汗,「傳…傳心啊,哎呦你可嚇死伯父了,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去睡,在這裏做什麼?」。

「伯父又在這裏做什麼?」。

「啊…這個,我…唉,算了,也沒什麼丟人的。」。

「伯父儘管說,我保密。」。

「嗯…咳咳,傳心啊,你也知道,你伯母管我管的嚴,每個月私塾的開支我都得一分不少的上交,再由你伯母給我一點錢買書,可是這除了書,我還得置辦點兒文房四寶不是?哪能光看書不寫字呢,你說是吧?」。

「噢,我懂了伯父,您是在偷藏私房錢。」。

「噓…傳心你小點聲,可不敢讓你伯母聽見,還有,你可千萬得替我保密啊,其實我也沒攢下多少錢,都是些銅子兒而已。」。

「好吧,我給您保密,天知地知您知我知。」。

「嘿嘿,感謝感謝,對了,傳心,這大半夜的你在這裏做什麼?」。

「有心事,睡不着,出來走走。」。

陳父拍了拍李傳心的肩膀,一臉灑脫地說道:「哎呀,傳心,年輕人,就要看開一點!什麼情啊愛啊,不過過眼雲煙罷了,你長的如此英俊,看起來也不缺錢,什麼樣的好姑娘找不到,我跟你說,伯父當年就是………」。

李傳心被陳父搞得一點脾氣都沒有,只能等他自顧自的說完,才開口解釋道:「伯父…不是什麼姑娘,我是在練功,一時遇到了瓶頸,難以突破,故而心裏有些煩悶而已。」。

陳父突然眼睛一亮,那張溫潤隨和又英挺不凡的臉在濃密的月光下顯得更加出塵脫俗。

「傳心啊,這可真是緣分啊,必定是老天爺讓咱爺倆在這兒相遇的,要說別的,伯父幫不上你什麼,可要說這練功,伯父說不準還真能給你指點一二。」。

「您?」,李傳心滿臉懷疑。

「你這是什麼表情…別這麼不相信人嘛,來,你把你練的功夫打一遍給我看看。」。

「好吧,伯父,請隨我來吧。」。

二人走到方才李傳心練功的槐樹下,「伯父,就在這裏吧,那我給您練一遍,如果伯父能看出些不足之處,還望不吝賜教。」。

說完,李傳心便一指擊出,同樣還是打在了樹榦上。

「您看,伯父,就是這樣,每次我運功之時,都能感覺到真氣充沛,內力也凝聚在指尖之上,出招方法也與所學並無差異,可這用出來的實際效果,就是不如人意。」。

陳父看完李傳心的演示后,會心一笑,說道:「傳心,我看你出招之前,有一個翻掌的動作,是不是?」。

「是的。」。

「你下次運功,不要把內力都聚在指尖,而是在翻掌的時候凝聚在掌心,再從掌心往指尖去推,你試試看。」。

「凝聚在掌心,再往指尖推?」。

「沒錯,你用得這門功夫,我沒看錯的話,是叫做「蓮心」吧?蓮心蓮心,最重要的當然是心,也就是手心!」。

「嗯?」,李傳心覺得這種說法很可疑。

「你見過蓮蓬沒有?」。

「見過。」。

「蓮蓬的表面有很多蜂窩狀的孔洞,每個孔洞裏面都有一顆蓮子,而中間為一根蓮芯,你的功夫也是一樣,五指為孔洞,生出蓮子,但真正的力量,還是要來源於蓮芯。」。

「聽起來有些道理。」。

「你試試嘛,就算伯父講的不對,你又沒有什麼損失。」。

李傳心閉目調息,他按照陳父所說的辦法,把內力集中在手掌上,慢慢往指尖逼進,當感覺整個掌心炙熱,內力充沛時,又往樹榦上揮出一指。

陳父張大了嘴巴,好像想要開口阻止,卻沒來得及。

空氣中劃出了刺耳的聲音,李傳心指端發出的內力,似箭矢、似飛刀,直直地朝樹榦打了過去。

「砰」的一聲巨響,震得李傳心的耳邊出現了嗡嗡嗡的聲音,那棵足有一人環抱粗的樹榦,竟然被生生的穿出了一個拳頭般大小的洞!

李傳心震驚得無以復加,只是把凝聚在指尖上的內力轉移到了手掌上,竟然就有這麼大的變化!

他想起當日在翠竹山與那頭老虎搏鬥時,自己朝老虎的額頭連點數指,卻傷不到它分毫,又看看眼前被洞穿的樹榦,之間的區別,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請問前輩尊敬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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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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