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工藤夫婦一左一右坐下了,工藤優作挨著長發男人坐下,工藤有希子則坐在澤田弘樹身邊。

小朋友還沒有和這樣知性的女性長輩相處過,負責保護他的塞西莉阿姨是外冷內熱的類型,工藤有希子話沒說兩句,他嬰兒肥的小臉就羞得通紅,手忙腳亂地抱著拍完照的汐汐擋住自己的臉。

汐汐:……

汐汐:【不要害羞啊,小樹,這個阿姨是好人哦!】

柯南君的媽媽,妥妥的紅方。

澤田弘樹:【嗯!】

【終焉魔法師·工藤新一】抬眼看了他們一會兒,眼底一片柔軟,鈍痛的意識海緩和了不少。

夫妻倆已經認出了澤田弘樹,這個天才兒童如今堪稱舉世聞名,那麼他身邊這位長發男人就是帝丹小學的藤原老師了。

果然,和傳聞中一樣,無論是澤田弘樹本人,還是堅村忠彬,都非常信任這位藤原今。

聽說他還是外國人,是隔壁東方大國的國民。

工藤優作自然而然地和「藤原今」聊了起來,話題天南海北,文史藝術,都能聊,讓他驚訝的是,看起來年紀不大的「藤原今」居然都能接上,還有自己的見解,絲毫不輸任何大家。

夫妻倆對「藤原今」的態度立刻從陌生禮貌,變成了相見恨晚。他們在看見「藤原今」的第一眼就覺得這個人很親近,給他們的感覺很熟悉,原來如此,人海之中能找到一個聊得來的人實在不容易。

【終焉魔法師·工藤新一】臉上的笑容始終一成不變,他看似應對自如,但實際上,他的笑容已經越來越僵硬,意識海里的劇痛逐漸變成了磨人的軟刀子,綿延不斷的鈍痛令他攥緊了放在桌布下的左手,企圖讓自己用這樣的方式堅持下去。

還好有魔法道具,它盡職盡責地為主人掩去這份僵硬與虛假,不著痕迹地模糊著工藤夫婦的判斷和推理能力,不然的話……

他在心裡嗤笑一聲,對自己。

就他這點拙劣的偽裝,面對推理能力首屈一指的世界偵探,恐怕走不了一個回合。

【終焉魔法師·工藤新一】不由得有幾分慶幸,他的鍊金術學得不錯,魔法道具做得也不錯。

這就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嗎?

即便如此,他也不想結束和……工藤先生的對話,哪怕這點溫暖本不屬於他,他也想要握在手心裡感受片刻。

不死人的身體太冷了,而他的靈魂已經不再屬於他自己,光明與黑暗在他的身體里不斷拉扯,繞是他已然習慣了,也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感到極致的寒意和孤寂在席捲著自己、吞噬著自己。

溫暖的晨曦照不進他的心底,因為他已經沒有心了。

美麗的春天也沒有一處屬於他,放眼望去,他早已孤身一人,身處之處永為寒冬。

唯有那一盞燈火,明明煌煌,映著他非人的模樣,點亮著他前進的不歸路。

這條道路沒有迴路,它向著前方延展,也只能向著前方延展。身後不是歸宿,而是吞沒他的深淵,思念與悲慟如影隨形,在他每每想起從前時,就奮力地拖拽著他的理智和情感,腳下的凍土亦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刻骨駭人的冰寒。

太冷了……

實在是,太冷了。

【終焉魔法師·工藤新一】知道眼前的人不是他的父母,也不可能是他的父母,他的父母……在幾百年以前就懷揣對他這個兒子的失望,永遠沉眠於七尺之下,如今已然化作了一捧黃土。

時移而世易,他終究……連最後那一點念想都沒能留住。

……就讓他沉溺片刻吧。

一會兒就好。

兩人越聊越投入,工藤有希子聽得也很投入,她還不忘和澤田弘樹說說話,和小朋友聊天是一件心情放鬆的事情。

但投入的人其實只有工藤優作和工藤有希子,【終焉魔法師·工藤新一】只是在附和,自然地附和著所有話題,這已經用盡了他的全力。

好在這時,服務生推著餐品過來了。

是他點的單做好了。

【終焉魔法師·工藤新一】在心裡長舒一口氣,微微僵硬的身體放鬆下來。

工藤優作主動結束了話題,將時間還給一大一小,讓他們好好用餐。

怎麼可能好好用餐?

感覺到他們的目光時不時掃過自己,就要一千歲的大魔法師像是陡然回到了孩童時代,變成了那個在父母眼神的沐浴下毫無辦法的【工藤新一】。

「咦?」

工藤有希子突然出聲,餐桌上的兩大一小不約而同地朝她看去。

她笑了笑,道:「抱歉,我只是突然發現,藤原先生的女巫湯意麵里沒有葡萄乾。用產自義大利的酒釀葡萄乾為意麵調製獨特的微醺甜味,是莫代爾主廚的獨家秘方。」

工藤有希子用手作扇,擋住自己嘴,假裝小聲地說:「這可是我悄悄打聽來的獨家消息哦。」

工藤優作寵溺地看著自己的妻子,眼中的愛意都要湧出來了。

澤田弘樹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汐汐聽得有趣,偷偷摸摸把「視野」挪到后廚去了,和她的小朋友分享著后廚熱火朝天的景象。

只有【終焉魔法師·工藤新一】,他瞳孔一震,刻意用右手去拿著叉子的動作微微一頓,好在工藤優作此刻的注意力並不在他這邊,沒有發現他這一瞬間的僵硬。

他慢慢眨了一下眼睛,盡量自然地說:「原本是有的,但我不喜歡葡萄乾,所以特意讓主廚去掉了這個配料。」

工藤有希子驚訝了一下,笑道:「啊呀,真巧!我的兒子也一樣,對葡萄乾接受不了。」

說完,她覺得有些不妥,「不好意思,藤原先生,我的意思是……」

【終焉魔法師·工藤新一】沒有讓她說完,聽到她向自己道歉,他就已經覺得很不是滋味了:「不,工藤夫人,我理解您的意思,確實很巧,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和我一樣不喜歡吃葡萄乾的人。」

他試著轉移話題:「您二位的兒子一定很可愛吧?」

「那個混小子啊,小的時候很可愛,現在已經不那麼可愛了。」提到自己唯一的孩子,工藤有希子用了一種輕輕抱怨的語氣,但無論是她眉眼間的神色,還是臉上的表情,無一不在述說著這位母親是如此地為她的孩子感到驕傲。

【終焉魔法師·工藤新一】長長的眼睫顫了顫,他垂下眼帘,遮住自己眼中的黯然和失落,借著伸手去拿杯子的動作掩飾他瞬間不自覺的失態。

曾幾何時,他的母親一提到他,也是這樣面帶驕傲的表情。

這樣的母親,他有多久沒有見到過了?

是從他突然「叛逆」的那天起吧。

——抱歉,媽媽。

這句話他也只能在心裡一遍一遍地說,不敢在面上流露分毫,唯恐被他的父母發現端倪。

失望總比絕望好,就這樣吧,就這樣認為他依舊叛逆地活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裡吧。

戰爭是可怕的,里世界的戰爭更加可怕,他無法想象父母知道真相後會有多麼痛苦和難過,他怎麼能讓他們日日夜夜為自己擔驚受怕寢食難安?

一無所知……也好。

【終焉魔法師·工藤新一】將半杯烏龍茶倒進喉嚨里,他接過令澤田弘樹小朋友苦手的小羊排,一邊幫他切成小塊,一邊接上工藤夫婦的話,聊了兩句,再次不著痕迹地轉移開話題。

聊聊這艘郵輪吧,或者別的什麼,就是別再提工藤新一了。

即便本質上他們是同一個人,他也是會嫉妒的。

……

三大一小一邊吃一邊聊天,聊得都很開心,不知不覺也吃了很多,等停下來的時候,工藤夫婦和澤田弘樹都有些撐了。

小朋友的檸檬派只吃了一口,就吃不下了,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為自己浪費食物的行為感到羞愧。

汐汐說了,食物是很珍貴的世界饋贈,不能浪費的。

但是……他真的吃不下了。

汐汐安慰他:【沒關係,小樹,把檸檬派帶回去,我吃!】

她想嘗嘗檸檬派是什麼味道,反正小樹只是用勺子挖了一點點而已,四捨五入這個檸檬派就是她的了!

澤田弘樹立刻去看他最信任的藤原老師。

【終焉魔法師·工藤新一】用讚許的眼神看著他,回頭對走過來的服務生說:「麻煩你幫我把這個檸檬派打包,謝謝。」

「好的,先生。」

餐桌上只有一個檸檬派了,服務生伸手端起它,小朋友亮晶晶的眼神追隨著他手中的檸檬派,他決定用一個好看的蛋糕盒裝這個檸檬派,最好再打一個蝴蝶結。

工藤有希子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澤田弘樹嬰兒肥的臉頰:「真可愛啊,弘樹小朋友!」

「唔!」澤田弘樹捂著被戳到的臉頰,小臉紅紅的,抱著魔法娃娃眼神閃躲。

但他還記得要向真心誇獎他的人道謝:「謝謝工藤阿姨,您也很美麗,像這朵花一樣美麗!」

他說的「這朵花」,是餐桌上的花束,熱烈的紅玫瑰來得如火如荼,分外嬌美。

工藤有希子笑得花枝亂顫,連聲說她的兒子要是有弘樹這樣的可愛,她一定會高興得立刻年輕十歲。

工藤優作無奈地笑了笑,他拿起放在腿上的餐巾紙,疊好後放在餐盤邊,正想開口向服務生要兩個高腳杯時,他的餘光掃到了表情有些不對的藤原今。

——他正看著他的妻子。

不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沒有對美人的欣賞和讚歎,而是一種懷念和恍然。

……就像他們已經認識了很久,又分離了很久似的。

這眼神不像偽作,倒像是被漫長的時間一點點地風蝕成如今這副模樣,懷念與恍然中刻著深深的悲傷和遺憾。

可在這之前,他們明明毫不相識。

烏龍茶淡淡的茶香縈繞在鼻尖,工藤優作莫名心頭一跳,在藤原今注意到他之前,迅速收回了下意識定格在對方身上的目光。

他向服務生要了兩個高腳杯。

原本他是想喝一杯紅酒的,但是現在……他想嘗嘗藤原今手邊的烏龍茶了。

他問道:「藤原先生,介意我們分享你的烏龍茶嗎?」

工藤優作將銳利的觀察與推理藏在了如常的表情和語氣下,他主要的注意力和目光仍然在他的妻子身上,但他的餘光牢牢鎖定在藤原今的臉上。

這句話本沒有什麼特別的,一壺茶而已,可藤原今卻微不可見地錯愕了一瞬,一雙金紅色的異瞳似乎快速眨了兩下,這是緊張慌亂的表現。

但這有什麼好緊張的,不過是一壺普通的烏龍茶。

……除非烏龍茶代表了什麼特殊的意義。

藤原今的反應似乎有些過度,而他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不到兩秒,就迅速板正了自己的態度,神色如常地說:「當然可以,請。」

他用右手將精緻的水晶茶壺遞給了工藤優作,這個動作好像更沒有什麼特別的。

但此刻觀察他的人是工藤優作,他伸手時那瞬息間的停頓已經說明,右手並不是他的慣用手,左手才是。

一個左撇子,為什麼要刻意在他們面前使用右手?

或許並不是在他們面前,或許藤原今只是有意地在鍛煉自己的右手,但是——刻意,這是實在是太刻意了,也太可疑了。

工藤優作給自己和妻子倒了兩杯烏龍茶,用高腳杯喝茶是有點奇怪,不過他們樂意。

「唔!是烏龍茶。」

和澤田弘樹聊學校生活聊得開心的工藤有希子接過丈夫遞來的高腳杯就是一口,咽下去后才發現高腳杯里不是紅酒,而是烏龍茶。

工藤優作解釋道:「是藤原先生分享給我們的,還不錯吧?」

還沒有發現藤原今異樣的工藤有希子點點頭:「茶很解膩,比起紅酒,倒是更適合餐后飲用。謝謝你的分享,藤原先生,又學到一招呢。」

藤原今笑了笑,向工藤有希子輕輕一頷首,垂眸端起茶杯喝茶。

工藤優作注意到他的眼睫顫了顫,端著茶托的手指用力到有些發白,這樣很仔細才能觀察到,因為對方的膚色比有希子還要白一分,是一種病弱的白。

——他就是在緊張,也在慌亂。

借著喝茶的動作,工藤優作在腦子裡迅速分析了一遍他所觀察到的,藤原今的表面身體數據。

……不像是生病的人啊。

相反,他的肌肉應該很有力,即便穿著略寬鬆的外套,舉手投足之間也帶著一種內斂的力量美。

工藤優作的直覺告訴他,藤原今一定很能打,比他見過的fbi王牌還要能打。

不僅能打,而且非常富有。

以他的眼力,藤原今左耳的異形寶石耳飾起碼是千萬美金起步,就連對寶石不是特別感興趣的有希子都看了那枚耳飾好幾眼。

適才有希子和澤田弘樹聊到帝丹小學時,他觀察過了,藤原今的表情和眼神里沒有一點被這個話題吸引的跡象。

——他對老師這個職業並沒有任何認同感和榮譽感,甚至沒有把這份職業當做職業。

那他為什麼要從隔壁東方大國來到霓虹,去帝丹小學應聘成為一年級的數學老師?

帝丹小學有什麼值得一個武力值高且身家富有的人注目的?

不是工藤優作自傲自負,帝丹小學一年級,恕他只能想到一個答案——

他的兒子,工藤新一!

……可是也不對,他並沒有在藤原今身上感受到一絲一毫的敵意和惡意,他甚至……他甚至在主動遷就他們。

如果藤原今真的對他的兒子有所圖謀,那不該是對待他們的態度。

工藤優作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一定是有什麼關鍵性的線索沒有被發現,只要他發現了這個關鍵性的線索,一切真相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

這一頓飯吃得很心累,同工藤夫婦在餐廳門口分開后,從頭到尾如臨大敵的【終焉魔法師·工藤新一】終於能喘口氣了。

他當然覺察到了工藤優作對他的觀察和打量,他的偵探天賦雖然只是平平,但他可是魔法界最強大的魔法師啊,怎麼連這一點都感覺不出來?

金紅異瞳的魔法師疲憊地嘆息一聲,貪心果然要不得,他僅僅只是想要沉溺一小會兒而已,就出了這樣的意外。

……明明都已經決定好不去打擾他們的生活,就只是因為這突然佔據他理智的貪心,距離被迫食言估計也不遠了。

【終焉魔法師·工藤新一】牽著澤田弘樹沿著走廊慢慢散步消食,一邊認真地回應著小朋友和魔法精靈的樂趣分享,一邊驅趕著那要不得的貪心封入意識深處,一遍一遍地重複著最初的想法和決定。

必須找到信標,然後立刻離開這個世界!

立刻!

難以言喻的疲憊感席捲了這位在生理上已經死去的亡靈魔法師,他遙遙地望著波光粼粼的海平面之外,金紅的異瞳里卻沒有海面的倒影,只有一片沉鬱的晦暗。

不知道小泉小姐什麼時候能到,等她到了,他們就可以開始找信標了。

……

此時,全副武裝的小泉紅子正在趕來的路上。

她給黑羽快斗搞了點事情,絆住了他的腳步,讓這個一聽說尼莫西妮號上有壓軸的寶石拍賣品,就迫不及待地要想辦法潛入進去的怪盜至少明天才能脫身。

赤魔女有預感,今天不會是平靜的一天。

但願動靜不要太大吧。

……

回到套房裡,工藤有希子取下固定頭髮的髮夾,一頭順滑的捲髮波浪似的從脖頸上當滾落下來。

她拿過木梳,仔細地梳理著自己的頭髮:「阿娜達,發現什麼了嗎?」

他們夫妻之間心有靈犀,工藤有希子是真的喜歡澤田弘樹,但覺察到丈夫突然開始用推理的目光去觀察藤原今,她不解疑惑的同時,也在為自己的丈夫分散對方的注意力,爭取時間和機會。

她的丈夫做事一向是有道理的,不會突然無緣無故露出那樣的神色。

藤原今可能有問題。

工藤優作把自己的發現完完整整地告訴了妻子,他道:「新一也在這裡,我們一會兒去找他問問,說不定他已經發現了我們沒有發現的關鍵。」

工藤有希子卻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說起新一……阿娜達,那個藤原今給我的第一感覺很奇怪,就像……」

她抿了抿潤紅的嘴唇,用一種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的語氣說完最後一句話:「就像新一一樣。」

如果不是她知道,她的兒子因為那個組織的葯變回了小孩子,哪怕她知道以新一的性格,是不可能留那麼長的頭髮的……可在看到藤原今背影的那一瞬間,她腦子裡跳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居然就是——

那是新一嗎?

而她的潛意識告訴他:好像是。

——一個母親怎麼會認錯自己心愛的孩子?

這太詭異了!

在餐桌上時還不覺得如何,這會兒仔細回想起來,工藤有希子只覺得頭皮發麻,感覺自己似乎掉進了一個怪網裡,明明出口就在前方,她卻怎麼也走不過去。

工藤有希子看向她的丈夫,工藤優作搖搖頭,表示自己現在無能為力,他也被這怪網困住了。

但妻子的話彷彿劈頭一道驚雷,給了一個全新的,也詭異無比的頭緒——

如果藤原今是工藤新一呢?

不吃葡萄乾,喜歡檸檬派和烏龍茶,態度極為不對勁,看有希子的眼神和對待他們的態度……

工藤優作狠狠一閉眼,被這個出奇詭異的猜想震得有些頭暈目眩。

平行世界理論只是理論而已,根本沒有人證明它的真實。

最終,他道:「我們去問問新一吧。」

他有預感,最後的關鍵性線索就在他兒子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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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只是我的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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