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九 海盜失主

九月初七。

晨曦微露之時，鄭一官和楊天生帶領的六艘大船徐徐駛進台灣北部的笨港（北港）。

船隊剛一進港，鄭一官和楊天生就敏銳地發覺，岸上兄弟的神色普遍陰沉低落。他們看到船隊回來，既沒有大聲招呼，也沒有露出喜色。

「出事了！」鄭一官和楊天生心裏立即升起不妙預感。

「大哥，你終於回來了。」

剛一站上碼頭，鄭一官的大弟鄭一虎（鄭芝虎）就神色緊張地迎了上來。

鄭一官心裏頓時更加發緊。這時候才是晨曦微露，而鄭一虎卻已經守在了這裏。

這說明他或許之前一直都在這裏等他！

鄭一官迅速看了一下四周，發現楊天生也被他的親近之人接住，神情急切地說着什麼。

「發生了什麼事情？」

鄭一官拉着鄭一虎往旁邊走了好幾步，與楊天生那邊拉開了一些距離之後，輕聲發問。

「顏思齊大哥快不行了。」鄭一虎會意，輕聲回答道。

「什麼，顏大哥快不行了？這怎麼可能？到底是怎麼回事？」

鄭一官遽然一驚，眼裏帶着強烈懷疑連連發問。

顏思齊正值三十七歲壯年，身強體壯不說，武功更是比鄭一官都高出不少，在海盜聯盟諸多首領之中絕對最高。要不然他也不能坐穩聯盟盟主之位。

鄭一官和楊天生半個月前奉命離開笨港前去泉州募民之時，顏思齊猶自生龍活虎，怎麼可能說不行就不行？

「九月初一那天，顏大哥組織兄弟們前去諸羅山獵鹿，要給你們即將招募來的災民提前儲備肉食。當日收穫甚豐，獵得梅花鹿二百多隻，獲鹿肉不下2萬斤。此外還獵得了不少其它野物。顏大哥甚為喜悅，當晚召所有兄弟燃起篝火，燒烤野物，縱情飲宴。顏大哥暴飲暴食之下樂極生悲，竟然感染了風寒......六七天來水米不進，時而清醒時而昏沉。虞郎中已經交待我等開始為顏大哥準備後事。」鄭一虎臉色陰沉地快速講述。

「六七天水米不進？看來顏大哥可能是真的不行了。」

鄭一官心臟一抖，禁不住回過頭看了看六艘大船，以及已經站上大船甲板的一些青壯。

心中素有大志的鄭一官聽完情況，第一反應就是海盜聯盟的盟主馬上就要換人。

誰要想上位，誰就必須擁有強大力量！

如果是以前，鄭一官的實力在海盜聯盟28個首領當中只能算是中游偏上一點。前面尚有楊天生，陳衷紀、李國助、郭懷一等人六七個比他強。

但是現在，他可是帶回來了1200多個青壯。

在泉州清源山下招募到600多個人普遍與他沒有多近的關係，並且所用去的銀兩也是海盜聯盟的公費，論理那些人他只能分到二三十個。

然而他在老家南安縣招募到的500多個人卻幾乎都是他的同鄉甚至同族之人。這500多人在感情上天然傾向於他。只要他把招募這500多人所花去的銀兩補給聯盟，那麼這些人天然就是他的。

他要全部擁有這500多人，客觀上也不會遭到其他海盜首領太強的抵制。因為這500多人與鄭一官的關聯太深，他們會擔心如果把這些人強行編入自己麾下，這些人會隨時反水。

鄭一官麾下一旦多出這500多人，他在聯盟裏面的整體實力一下子就會躍升到前三四位。

這個位次就讓他擁有了角逐顏思齊死後留下的盟主位置的資格！

心思敏捷的鄭一官瞬間想通這個道理之後，

眼睛裏立即出現了灼熱光芒，心臟跳動速度提升至少一倍。

「虎子，我必須立即去中軍寨看望顏大哥。這裏你來負責。那邊三艘大船上的500多人全是我們南安縣的族人和同鄉。你務必將他們全部接住並全部籠絡住。另外你著人去通知二弟豹子，讓他馬上將我招募這些族人同鄉所花去的六千兩公費銀子送去公共庫房。這樣這些族人同鄉就會順理成章地成為我們的人。你聽懂我的意思沒有？」

鄭一官神情嚴肅地低聲交待鄭一虎。

「這三艘船上全是我們的族人同鄉，會全部成為我們的人？那我們兄弟幾人的實力......大哥，我明白了。你就放心去中軍寨，這裏的事錯不了。」

鄭一虎一點就透，眼神發亮地說道。

鄭一官點了點頭，看向楊天生那邊。

恰巧楊天生同時神情凝重地看了過來。

「天生兄，這裏就交給兄弟們，咱們先去看望顏大哥？」鄭一官走過去幾步，看似徵詢實則肯定地說道。

「自然是要先去看望顏大哥。」

楊天生朝六隻大船看了看，語氣莫名地說道。

他的目光在裝載有鄭一官族人同鄉的三艘大船上多停留了幾個剎那。

在那一瞬間，鄭一官清楚看到了楊天生眼裏迅速閃過的那絲陰翳。

鄭一官心裏頓時暗暗冷笑了一下。

他知道他能想到的事情楊天生肯定也能夠想到。實力在海盜聯盟中排名前三的楊天生這一刻肯定對他產生了顧忌。

不過那又如何？

只要沒有了能力和威望都極為出色的顏思齊壓制，眼界開闊能力超群的鄭一官又有了足夠實力兜底，就不會畏懼海盜聯盟裏面任何人！

他倆很快就走進中軍寨顏思齊房間。

顏思齊人事不省地躺在病榻之上。

原本高壯英武的漢子現在臉如淡金，氣息幾無，果然是到了彌留時刻。

海盜聯盟裏面其他二十多個聯盟首領神色各異地守在他的榻邊，默默地看着跪在顏思齊榻前不斷流淚的顏思齊獨子——顏邦武。

似乎是感受到了鄭一官和楊天生的到來，顏思齊忽然慢慢睜開眼睛，精神似乎是好了一點。

見慣了死亡的海盜首領們心中立即一動。顏思齊這是迴光返照？

顏思齊努力地抬起一點頭顱，無力的眼光慢慢掃過在場所有人，最後停留在他的獨生兒子顏邦武身上，隨即慘然一笑。

他似乎已經看到了他死去之後顏邦武的凄慘下場。

「與公等共事二載，本期創建功業，揚中國聲名。今壯志未遂，中道夭折，公等其繼起......」

話說到這裏，顏思齊忽然氣力不繼，頭顱猛然一歪。

一代英豪就此溘然長逝。

他的眼睛到死都沒有閉上，一直都死死看着顏邦武。

「盟主仙去了。」

虞郎中檢查了一下顏思齊的身體，聲音低沉地宣佈道。

「盟主走好！」

所有海盜首領都朝顏思齊跪下，悲痛高呼。

顏思齊徹底閉眼之時，虎山口上陳建吃完早飯，帶着護衛軍士趕去荻水港口修造船廠。

那邊昨天晚上就傳來消息，根據陳建給出的草圖試製出來的第一艘五十料飛剪船已經曬裝完畢，請求陳建前去監督試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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