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城市與家族
愛麗絲同樣沒有拒絕侯爵的邀請，畢竟相較於魔鬼教徒，她真正的追捕對象是那個敢於冒犯偉大皇帝威嚴的竊賊，只不過如今看來那竊賊大概率正是這些魔鬼教徒的一員罷了。而對於這樣的任務來說，若是能夠得到本地的主人的幫助自然是再好不過。
於是，簡單地安排其他人員跟着侯爵幕僚去往他們的駐地之後，基利特、維克與愛麗絲三人便隨着格蕾蒂娜乘上了一輛魔能機車——相比以魔獸作為動力，這個術士家族似乎更喜歡這種由法術和魔力驅動的造物。
而在他們的身後，還有另外兩輛搭乘了幾名護衛的機車跟隨，不過這就只是起一個禮節和排場的作用了，那幾名軍士加起來可能還沒維克所乘坐的這輛車的司機，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先生能打。
那是一個白銀階的戰職者，只不過年紀有些大了，生命力中也透露出一股衰頹的氣息。或許這也是薩拉斯家對上了年紀的昔日幹將們的一種安置手段吧。
這架魔能機車是敞篷設計，前排是駕駛員的獨座，後排的車廂則是如同小廳室一般的設計，兩排沙發相對放置，中間擺了一張小茶几。本質上來說，其實仍然是大型馬車一般的結構，只不過受限與敞篷的構造，無法施加延展咒，更不可能像奧黛麗那輛一樣讓乘客在裏面泡澡了。
薩拉斯城中有六條自城中心輻射至城外的筆直大道，這六條大道都在中間設置了兩個專門的寬闊車道用於通行那些速度較快的車輛，此時三輛魔能機車便在這專用車道上平治。
沿着大道穿過主要是平民住宅和尋常集市的外城，便來到了大商人、小貴族聚居，遍佈各色沙龍俱樂部和高級消費場所的上城區。
格蕾蒂娜此時也泡好了茶，邀請三人共飲。可惜在座的三位粗鄙武夫都不是識貨的人，只有維克大約看出這是由某種魔法植物的新葉泡製，而愛麗絲則感覺到這種茶水似乎對於人體的魔力親和有細微的改善作用，但若要從中品出什麼滋味，就太強人所難了。
這不免令侯爵千金有些遺憾，不過她還是盡職盡責地作為這段短期旅途之中的導遊為三人介紹起了大道兩側的風物。
雖然這座只有幾百年歷史，還翻修過數次的城市實在很難稱得上有什麼歷史沉澱，但好在薩拉斯和許多其他法師們一樣熱衷於建造奇觀，在幾條大道的兩側都修築了不少散發着法術靈光的巨型建築。
其中一座巨型的競技場抓住了維克的眼睛，那是似乎是來他的家鄉，帝國東部沿海的一種傳統建築風格，格蕾蒂娜肯定了他的想法，這些風格各異的建築正是歷代薩拉斯家族的成員們遊歷世界回到故鄉之後主持建造的。
基利特則沉默地眯着眼，他的靈感令他隱約感覺到這些建築之間存在的特別聯繫，恐怕有關這些小奇觀們和薩拉斯護城大陣之間關係的傳言並非空穴來風。不過他又很快自嘲地打消了這些念頭，這並不是如今的他需要考慮的事情，再說了，身側不遠處還坐着一位皇家騎士呢，要是露出什麼馬腳可就不妙了。
萬幸的是，騎士姬什麼都沒有發現。事實上，愛麗絲根本沒有懷疑過這位同行的大地聖殿強者的來歷，雖然聽起來有些自大，但一位「黃金中階」還不足以調動起年輕的騎士姬的警惕心理。
在快車道上一路走馬觀花欣賞了上城區的景色，從橋上越過一道內河，又穿過內城城牆的門洞，一行人就來到了六條大道的盡頭，
也是它們匯聚之處——薩拉斯城堡。
雖然說名字是城堡，並且在建成之初這裏確實也有一座城堡，但如今那就只是對於這塊被內城城牆包圍起來的區域的一種稱呼而已。
這是一片真正浸潤了魔力的空間，薩拉斯家族的歷代家主都會在繼任之後按照自己的審美翻修這片空間。而當代的薩拉斯侯爵更是手筆驚人，他徹底拆除了那座先祖遺留下的城堡，在原地建起了一座簡單清新的小莊園，並且把在全國都名氣極大的、歷代家族先輩修整擴建的巨大花園整個搬到了別處，將整個莊園周邊到內城城牆之間的大塊區域全都改建成了平整的草場，並在其中放牧了多種溫順的食草魔獸。
最後，為了獲得開闊的視野，這位侯爵大人還施法將內城的城牆變成了某種「單向玻璃」，站在這內側環顧四周，當真能獲得如同身處廣袤草原一般的體驗。
不得不說，即使在千奇百怪，號稱什麼樣的貴族都找得到的帝國，也很難想像會有一位侯爵將建立在城市中心的家族祖地建設成這般離經叛道的模樣。
魔能機車依然是一路暢通無阻地駛入了莊園之中，直接停在了主屋之前。隨後，三人便在侯爵千金的引領之下，拐了一個彎進入了會客大廳之後，終於見到了此地的主人，安迪·薩拉斯。
這位當代的薩拉斯侯爵今日既沒有穿着什麼正式的禮服，也沒有如許多關於強大法師的刻板印象中一般隨身佩戴大量的魔法飾品，而是真的如同草原上行商車隊中的管事一樣，披着一件精緻但也僅此而已的袍衣。甚至於，他個人的形象也如同那些故事中對於此類角色的常見塑造一樣，長得心寬體胖，頗有富貴又精明的氣息。
不過，對於身上那份屬於黃金高階強者的氣息，侯爵閣下並沒有做絲毫的掩飾和壓制，因此三人也絕不至於認不出其人的身份。
格蕾蒂娜微微躬身向三人行了一禮，以示她已經完成了這份「導遊」的工作，不過卻沒有退出去，而是上前走到了侯爵座位的側後方站定。至此，薩拉斯家族當代的成員便都出現在了三人面前。
是的，這個北境最強大的家族，如今就只剩下父女二人兩位成員而已了——這也是格蕾蒂娜作為聯姻對象含金量極高的直接原因。
薩拉斯家族的生育問題大概是從三代之前開始的，而這其中的原因，則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自作自受了。
眾所周知，薩拉斯家族在王國西境紮根之後，就不再理會來自王都的權利鬥爭旋渦，以一種兩耳不聞窗外事一般的狀態獨自在黑森林的開發中獲取資糧，自力更生地進行着自己的研究。
這個家族主持的研究項目並不是秘密，他們是要研究自己身上流傳的古龍之血，如果可能的話，就純化這高貴的古龍血脈，以獲得更強大的力量。
這樣的研究持續了數代，終於，在上上上上代薩拉斯侯爵的領導之下，這個項目在得出了不計其數的副產物之後，終於在它最初的目標上取得了突破。有一位參加實驗的薩拉斯家直系成員體內的血發生了返祖，他的血中流淌起了星星點點的銀色光輝。
據說，薩拉斯家血脈源頭的那尊古龍，其「血液」或者說內循環介質，正是流淌的銀色。
經過檢驗，這位成功的實驗體的天賦確實就這樣拔高了好幾個等級，這令這個術士家族欣喜若狂，於是它們就和無數被蒙蔽了雙眼的施法者前輩們一樣，貿然將這項技術普及到了全族。
一時間，薩拉斯家族的所有成員都成為了「天才」，但這份技術的副作用也很快顯現。
首先被發現的問題，是先天強大的生命們身上常見的生育困難，這點本就在薩拉斯族人的意料之中。但是，很快，血脈在遺傳中的迅速退化也被發現，這一雪上加霜的情況令他們開始真正意識到不妙。
不得不說，每一個能夠傳承至今的古龍血脈家系都是一份奇迹，這代表了他們的混血在千百代傳承中都維持了驚人的穩定性。以原本的薩拉斯家族為例，粉發（代表傳承了古龍血脈）成員的後代中有近90%都能維持這種發色，但是，在進行了純化之後，原本的穩定結構便似乎被破壞了，家族中出現了大量非粉發的，無法覺醒術士天賦的新生兒。
如果只是這樣，也不過是回到了術士家族們的常規水準，只要能過倫理那一關，倒也不無辦法應付。但是，令薩拉斯族人感到絕望的情況出現了，即使是近親婚姻也沒能改善血脈退化的情況。
即使都是傳承了古龍之血的兩人，也依然只有較小概率得到一個傳承古龍之血的後裔，按照上百年的統計結果，這個數字與古龍之血傳承者與一般人婚姻生子的概率相差無幾——但是，無法覺醒古龍之血的後裔絕無可能生下覺醒古龍之血的子嗣。
再加上生育的艱難，很快，僅僅三四代人的時光之後，薩拉斯家族中的龍血成員就只剩下來眼前的一脈兩人而已。
這無疑令這個強大的家族成為了許多人眼中的香餑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