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秘密

聽了淑梅姐的事，潤英一夜都沒有睡著覺。有太多的事他想不明白，他之前以為富貴的孩子不會受欺負，可為什麼淑梅姐還會遭這樣的罪呢？淑梅姐是漂亮，可為什麼嘉韻身上沒有發生這樣的事？

他在幫嘉韻功課的時候，忍不住問她：「你知道淑梅姐的事嗎？」

潤英說得很含糊，但嘉韻一聽就知道什麼意思，也眉頭緊蹙。她說：「是唐建峰嗎？哎，我當然知道啦。可是姐姐不讓我管……我也沒法管。」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很多次想跟她談這個，但每次她都迴避，我也沒辦法。我的教學區和姐姐隔得比較遠，學院里我也不怎麼見得到她，但也會聽說有很多人總是騷擾她。」嘉韻嘟著嘴說。

「很多人？」潤英吃驚地說。

「是啊，那個唐建峰帶著他的小跟班……哎，」嘉韻無奈地嘆息一聲，「我也搞不清楚爸爸是怎麼想的，但我也不敢問。」

潤英越發不能理解了，老爺到底為什麼對兩個女兒的態度如此不同？一想到淑梅姐那傷心恐懼的模樣，他心裡就無比的難過。儘管在這裡住了這麼久，有時他仍然覺得這裡十分陌生。

傍晚，趁著嘉韻還在學習，他在廚房裡做了一盤烤魚，配了調料，端送到她的房間里。

「這是什麼？好香！」她好奇地問。

「阿柔教我的，嘗嘗吧。」

嘉韻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讚歎了一聲：「好棒。」

「多吃點吧，補身體的。」

她嘻嘻一笑，也沒有客氣，幾分鐘就吃了個一點不剩，隨後開心地環抱著他的胳膊。潤英突然想到，他是不是應該給淑梅姐也做一份？這個念頭讓他猶疑了片刻，卻沒有多去想。他越發覺得嘉韻的可愛，越來越喜歡和她待在一起。只是，她馬上就要走了。

一旦適應了某個節奏，生活便開始有了起色。對於潤英來說，他要在一個人的日子裡儘可能多地學東西，好在小姐們回來的時候可以幫助她們。嘉韻是他對外交流的唯一渠道，每當嘉韻給他講學院里有意思的事時，他都會覺得很開心，就像曾經媽媽給他講故事一樣。而在女孩們的眼裡，潤英也在飛速的變化。對於嘉韻來說，他已不止是一個要好的朋友、細心的幫手、博學的家庭教師，他還是親密的玩伴，她甚至能和他在地毯上打滾，累了就靠著他的肩窩睡覺；對於淑梅來說，他也早已不再是一個惹人厭惡的小毛孩，變成了一個可以與之相談的熟人，雖然他現在還是一個孩子，但論及她心裡的地位，他竟然算是排的最前面的幾位。

潤英不再對獲得自由有以前的那種偏執的執著了，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在小姐不在的時候修鍊，在她們在的時候生活。這一年十月，嘉韻請假一天回來過生日了，和淑梅一起定了蛋糕和大餐，她廢了好些周折，才說服她的朋友們不要跟到莊園里去，她找借口說想和家人安靜地待一天，實際上她只想和最喜歡的潤英在一起。這天也成了淑梅相對來說快樂的一天，沒有其他人，難得遠離那些惱人的瑣事。他們也沒有聊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吃完飯，淑梅不服氣，和潤英比了比誰彈琴彈得好，嘉韻也是第一次展現她迷人的歌喉，直到第二天他們才依依惜別。

這是潤英最無憂無慮的一段日子，也是他壓力最小的時光，但沒多久，他就察覺出了一些令人感到彆扭的東西。

臨近年末的一天，大雪紛飛。

潤英去廚房熱了食物會房間吃。走到半截，他聽到了一些以前從未聽到過的東西，是老爺卧室里傳出的。他雖然是第一次聽見，但立刻就知道了裡面在發生什麼。他面紅耳赤，快速地走進了房裡，心臟就要蹦出來了。他聽見了老爺粗重而歡愉的喘息聲，還有女人的聲音，潤英聽得出來那個女人的聲音，竟然是阿柔的，老爺竟然和女僕私通，這讓他大跌眼鏡。他這才注意到，他好像就只見過一兩次夫人，嘉韻告訴他老爺和夫人關係不好，總是吵架，或許這就是他們不住一起的原因。而對於老爺這種行為，潤英不願意去評價，他選擇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有一天，潤英在閱讀老爺書架上的書籍。他翻出了一本小說，忽然發現，曾經母親的書架上也有這本小說。他翻開一看，幾張信紙掉了出來，這是保存了很久的信紙了，有些積了很多灰，有些因沾染了水而發黃，不知道在這本小說里封存了多久。他細細一看，整個人宛如地動山搖，這竟然是媽媽的筆跡，雖然好幾年都過去了，他還是能一眼就認出來，這是媽媽寫的。這是一系以時間順序排列的信，他懷著激動的心情，急切地翻到第一頁。

是老爺和媽媽的信件往來。林哲鴻沒有說謊，他真的和周碧玲有好的交情。在這些信里，潤英能從中一窺母親如眾星捧月般的過去。第一封就是林哲鴻給周碧玲的告白信，和之前嘉韻給他描述的基本一樣，三大集團的少爺和一位普通人家姑娘的感情糾葛。

親愛的碧玲，不知道你有沒有收到我送給你的禮物。你喜歡彈琴，我就花了好多錢買了一架，讓我的人送到你家裡去。那一晚，你在卡庭學院最大的舞台上表演，上萬人都在下面看著。可我萬萬沒有想到，唐延超那個傢伙竟敢在這麼多人面前闖到舞台上為你獻花，弄得你無比難堪。我不能容忍他有損於你的形象，也不希望他用他最擅長的甜言蜜語蠱惑了你。我喜歡你，我覺得沒有必要隱瞞什麼，我是一個重視行動的人，節日里我會送你禮物，你有困難時我會不遺餘力地幫助你，我從不會把那些虛假的言辭掛在嘴邊。如果你收到了我的禮物，請你給我回信。

林哲鴻同學，我真的受到了你的禮物，這個禮物太重了，重得我有點不敢收下，但我想，身為林氏少爺的你，應該不會容忍我把禮物還回去的。我會收下，但我不會使用它，我會把它當做對你的回憶，把它當做你告白的見證。我想這才是我對你最恰當的態度。

碧玲，你說你不會使用，我有些傷心。我希望你能用我送你的琴表演，那是我在卡庭見到的最好的琴，只有你有資格使用它，若是落到別人手裡，那是暴殄天物。難道你不了解我的心意嗎？

哲鴻，我怎麼會不明白你的心意呢？你想讓我和你在一起，但是我做不到，我只是一個鐵匠的女兒罷了，我沒有資格和你做伴侶，我只希望做你的朋友。如果我做了你的伴侶，你家人會怎麼看你？別人會怎麼看你？我很早就知道，你和孫倩楠訂婚了。比起我，她更合適。如果你還這麼糾纏我，會讓我有很多不好的想法。

碧玲，我只想知道，你喜不喜歡我。

你不要逼我，可以嗎？

對不起，碧玲，請你原諒我。

碧玲，你說好昨晚陪我跳舞的，可為什麼我到舞會的時候，你卻在和霍德賢在一起？我很傷心，當時我就回去了，可是我又放心不下你，我又從莊園里趕了回去，然而當我回去的時候，舞會裡已經沒有人了。我承認我之前對你的態度有些著急，但我不認為我傷害過你，我不要求你接受我，只希望你不要騙我。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哲鴻，對不起，我是有一些事情隱瞞了你。既然你發現了，我就告訴你吧。霍德賢也一直和我有通信，他也在送我禮物，說他喜歡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知道你容易急躁，就一直沒告訴你。但是那天晚上的舞會，我的確是在等你，是霍德賢找我喝酒的，我也沒有辦法迴避他。請你相信我。

所以，你是選擇了霍德賢，對嗎？

我誰都沒選。

哲鴻，那天唐延超又在我的宿舍下面獻花了。我也看到你和他起了爭執，請你冷靜好嗎？千萬不要做什麼過分的事。對了，我都不知道我父親病了，謝謝你託人照顧他，你知道，他一直有心臟病。

碧玲，我看見你去了霍德賢家，你去幹什麼了？你和他過夜了是嗎？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這麼想，我都已經告訴你了，是他的生日，他也不是只邀請了我一個人，你生日的時候我不是也去了嗎？我們喝了很多酒，你還吻了我，難道你還不滿意嗎？你要是再這麼想，再隨時隨地都派人監視我，我會對你感到失望的。

我沒有監視你，我想保護你的安全！

你到底選誰？你到底愛不愛我？

這是最後一張，沒有其他的了，有幾張小紙條已經破爛不堪，歲月從邊邊角角上蹭下了很多陳舊的粉末。潤英看完了這些，心情極度地激動，他覺得媽媽對老爺是有點感情的。就在這時，他才發現老爺就站在他的後面，潤英就那麼看著他，什麼話都沒說。

林哲鴻的眼圈有點濕潤，他說：「我一直把那些信夾在那本小說里，那是碧玲最喜歡的小說。沒想到被你發現了。」

「老爺，那些日子裡，你一直在照料著媽媽嗎？」

他長嘆一口氣，坐在潤英對面的椅子上，歲月從他的眼睛里飛逝而過，他緩緩開口：「有一段時間，我和碧玲的關係，就如同你現在和嘉韻的關係。我們形影不離，無話不談。我要求我父親向碧玲的父親提親，可父親不答應，說碧玲的父親只是個鐵匠罷了。你也看到了，碧玲是那麼動人，說起來也是我蠢，我一開始為什麼就沒有想到，霍德賢也會做和我同樣的事呢？是我好還是霍德賢好？我幾乎每天都在被這個問題折磨，我問她，但她從來沒有回答過我。至於唐延超，雖然他對碧玲也是大獻殷勤，但碧玲一定從沒有考慮過他。」

「那她到底選了誰？」

林哲鴻笑了笑，說道：「你媽媽誰也沒選，到最後也是。當然，我很希望是我，但還好，也不是他，否則我早就瘋了。」他倒了一大杯酒，仰起頭來一飲而盡，酒水順著他的嘴角流下去，流進他的衣領里，說道：「不談那些了，潤英，不知道你懂不懂商業的事情。」

「不太懂。」

「我正在和唐延超進行談判。這個人素質不怎麼樣，卻很有頭腦，否則也不會把家族公司做得這麼大。你看，我書架最上層有商業的書籍，有興趣你可以看看。」

潤英拿下來翻了幾頁，卻不覺得有太大的意思，很快就放回去了。

這天晚上，他又開始回憶起和媽媽分開的那天了。媽媽在躲著一些人，淑梅姐的生日那天，他聽到媽媽可能是被霍家人關了起來。也許就是霍德賢的人在追他們。媽媽和霍德賢又是什麼關係？連老爺都不知道的事，他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他看著窗外的月亮，想象自己在無垠的世界里尋找她。突然，他猛地從床上起來，看著面前的虛空，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母親分開的那天對他說，不要相信任何人。

思索了一陣，他重新躺到了床上，望著天花板。媽媽，你說的任何人是什麼意思？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明白了。他翻了個身，聯想到老爺的身份，以及他早上提到的事，他又想明白了一些東西。

原來如此，是因為生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