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氏莊園

潤英在這輛黑車上坐了大概兩個小時，一直沒有人說話，恐懼耗盡了他精力，他靠在靠背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大概凌晨兩點，他看了眼窗外的路燈就知道這絕對不是下層人呆的地方，那精美的花紋就像是雕刻家刻出的。周圍的環境十分秀美，南面是一條小河潺潺流過，北面則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別墅。潤英看著這宏偉得像宮殿一樣的建築，頓時瞠目結舌，心裡好奇這到底是什麼地方。車停在草坪的邊緣，兩側的保鏢都下了車，也把他拉了下去，那個陌生男人蹲下來，溫和地對他說：「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媽媽叫我潤英。」

林哲鴻笑著點點頭，伸出手指向不遠處的大房子，說：「這是我家，從現在起，這也是你家了。」

「先生，你是誰？還有，我媽媽在哪裡？」這是潤英唯一關係的事情。

「我是你媽媽的朋友，其實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裡，但我找到了你，現在這裡就是你的家了。你只需要給我做做家務，就可以一直住在這裡，你看怎麼樣？」

他想了想，點點頭。

「很好。」說完，林哲鴻拉著潤英，走進了這個像教堂一樣的大房子。這房子的內部比它的外部還要令人著迷，華貴的地毯上有畫卷的圖案，螺旋形的樓梯直通二層和三層，還有厚重的鐘錶的咔咔聲。林哲鴻帶著潤英走上了二層。從這旋梯的扶手向里望去，是一道長長的走廊，約莫有二十幾米，兩側各兩間房相互錯開，在幽暗的燈光下能看到，左側最裡面的一間似乎是浴室，其餘的三間是卧室，隱隱散發著幽香，不知是給誰住的。地面上鋪著長長的花紋地毯，牆壁上掛著油畫，頭頂的燈是花瓣型的，一朵朵延伸過去。

林哲鴻推開了右側第一間房，這是個已經收拾好的房間，對他說：「你就先睡在這裡吧，時間不早了。天亮了會有人叫你起來。」

「先生。」潤英叫住就要離開的他。

「還有什麼事嗎？」

「能把媽媽的照片給我留下嗎？」

他笑了笑，「這有什麼不行。」於是把照片遞給了他。像那樣的照片他還有很多。

潤英躺在偌大的床鋪上，這床大得可以睡十個他，可他沒有心情感受，看著媽媽的照片，很久之後才睡著。

天明之後，一個小女僕過來叫醒了他，讓他穿好衣服到樓下廚房去。他照辦了，到廚房去之後，他看到僕人們正把做好的早餐往主人的餐桌上送。潤英在那裡尷尬地站著，想要幫一下忙，卻被那女僕告知說老爺不讓他做任何事，只讓他在這呆著。他也只能照辦。

等到老爺開始用餐了，僕人們也開始吃自己的飯，此時，潤英被允許用餐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豐盛的早餐，便開始小心翼翼地吃起來。旁邊的保鏢碰了他一下，問道：「據說你是周碧玲的兒子？」

他點了點頭。保鏢問到這，這個餐桌上的所有人好像都得知了這個信息，但所有人都沒再多問，似乎這座大房子里的所有人都對此諱莫如深。潤英感到很不自然，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吃飽肚子。

吃飯的時候不時有僕人把新的食材送上去，而潤英早就吃飽了，迫於規矩只能在原地坐著。又過了大概半小時的時間，主人們才吃完飯，僕人紛紛上樓收拾餐具，而他被通知，說老爺找他有話說。

他走到林哲鴻的房間里，見他坐在辦公桌前，禮貌地敲了敲門，「先生，您找我。

」

林哲鴻轉過身，笑著讓他過去，關切地說道：「怎麼樣，伙食還不錯吧？」

「謝謝先生的款待。」

「不用客氣，以後你就叫我老爺就行了，就像別的僕人一樣。我叫你來，是想給你交代一下你要做的事情，你想當我們的男僕嗎？」他戲謔地看著潤英。

「男僕？」

「說是僕人，其實就是我雇的員工，我都是發工資的。但我不會給你發工資，因為我打算收留你，讓你做我們家裡的一員。我和你媽媽周碧玲有很久的交情，現在她遇到了麻煩，我有責任照顧她的孩子。」

「老爺，您是說她遇到危險了？」潤英焦急地說道。

「是麻煩，不是危險。你放心，她不會有事的。只是目前我幫不了她，不過以後我一定會的。」

潤英這才鬆了口氣，但又有一個問題湧上心頭：「老爺，既然您是我媽媽的好朋友，那您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誰？」

林哲鴻瞳孔突然放大，緊接著又微微眯起了雙眼，不停地思索著。

潤英被他的沉默弄得十分驚恐，只聽他反問到：「孩子，你媽媽沒有告訴你你父親的事？」

孩子搖搖頭。

「那麼，她都告訴了你些什麼呢？」林哲鴻就像是聽到了什麼好消息一樣，他輕輕撫了撫潤英的頭。

潤英不太理解這個問題是要問什麼，只能如實說母親教會給他的東西。

林哲鴻因潤英單純得像一張白紙而難掩滿面的歡喜，甚至開始在辦公室里來回走動。他暗自里思考著，該如何處理這個孩子對自己最有利。

「先生，您也不知道嗎？」潤英沮喪地說。

他回過神來，蹲下來說：「你還太小。而且孩子，你媽媽都沒有選擇告訴你，我有什麼資格替她告訴你呢？你說是不是？」

「所以您是知道？」

他沉默了一會，說：「你先在這裡住下吧，以往的煩心事為什麼要刨根究底呢？」

潤英答應了一聲，沒再多問，回到自己那間屋子，可眼淚卻止不住地滑落下去。林哲鴻打開了門，看見他委屈的樣子，輕聲說：「我很抱歉。」

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他的新生活開始了。他花了一早上時間了解了這個莊園里有哪些人。老爺和夫人有兩個女兒，他們四個是這座莊園的主人，有六個女僕伺候著主人的飲食起居，有一個年領大些的，二十幾歲，好像很能幹，大家都叫她阿柔。四名保鏢保護莊園和主人的安全，其中保鏢頭子羅勇，也就是那天林哲鴻去徐振家裡接他時那個提錢袋子的人，同時是莊園的管家。莊園之外有一個靶場，他經常在那裡打靶，潤英從樓上觀察過，他的槍法簡直是神乎其技，難怪林哲鴻會雇他。老爺的女僕也都各個樣貌秀麗，這也不奇怪，既然是雇傭的，為什麼不雇傭漂亮的女孩呢？他沒見過多少女孩子，甚至沒見過多少人，徐蕊是他接觸最多的，見到了這些女僕，他便知道徐蕊是不會被這些大戶人家看上的。

想到徐振一家，他感到有些辛酸。徐振每天早上八點就要去廠里工作，下午六點才能回家，之後他要給孩子們做飯，做完飯也就快八點了，到了九點洗完碗，徐振已經非常疲憊，在房間里看會報紙，很早就得睡覺，一個月工資勉勉強強能支撐著生計。好在徐成暉和徐蕊在學校的成績不錯，徐成暉在課餘時間也會去打工。跟著徐家的一年裡，潤英也到徐振的工廠里去過，他跟著徐振學會了修車，每天穿梭在工廠和家之間，他見過底層人的生活是怎樣的，也親自那樣生活過，甚至親眼目睹母親賣掉女兒的場景。他想不通，為什麼自己平白無故就被接到這個宮殿似的房子里，吃著他們可能永遠吃不到的東西，那還只是僕人的食物，難道就只是因為他的媽媽是周碧玲？

他又花了點時間把大別墅遊盪了一遍，這座大房子有三層，大體上，第一層是用來會客、用餐的，有廚間，書房，還有一個大大的空地，周圍是大沙發和進口的留聲機，像是用來舞蹈的地方。第二層是用來住宅的，老爺的卧室在靠中間的地方，僕人們的卧室在最靠里的一排，面積也最小。第三層是活動室，儲物室，其中一間里放著一架鋼琴，潤英覺得有點像家裡的那架。

他依照老爺的囑咐，用拖把拖地，澆花，用抹布擦螺旋梯上的扶手。他見到女僕都紛紛出門照料莊園周圍的綠化帶，他也想去幫忙，卻被保安檔在了門口。

「我想去幫她們。」潤英解釋說。

「老爺說過，你不需要做外面的事。」

什麼意思？他心想，難道他又要被監禁在這裡嗎？就像他母親做的那樣？他回到自己的房間，越想越不對勁，為什麼所有人都想把自己藏起來呢？老爺留給自己的活並不多，他只能等到午飯的時間，去和僕人們一起吃飯。午飯比早飯還要豐盛不少，他發現女僕們除了短時間的在外工作之外，一個早上的時間幾乎都在為主人們準備食材，而他卻不用做什麼事。出於禮節的原因，他也不能擅自在莊園里走動，因為兩位小姐都在房裡，除非她們通知，否則僕人不能隨意進入她們的地盤。不過這幾天沒事，她們都沒有在莊園里住，僕人們都是給客人做的。

潤英覺得無聊，路過了老爺的房間，看裡面沒有人，便走了進去。他第一次來到這裡，就注意到了老爺的書架，足足有兩面牆壁那麼多。他把那麼多書都挨個掃了一遍，心裡很是激動，因為對他來說，書里就是世界，他對於世界的認識全部是在書里。他忍不住拿下來一本小說翻了幾頁，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盤腿坐在地上看了起來，不知不覺就看了三分之一，直到他隱隱發覺身後有人，回頭一看，發現林哲鴻就站在那裡。他連忙站起來，驚恐地跪下來說：「對不起老爺，是我放肆……我不該沒有經過您的允許就……」

林哲鴻大笑了起來，連忙將他扶起，說道：「沒關係，反倒是我，一開始給你講了那麼多規矩，倒讓你見外了。潤英，你就把這裡當做自己的家就行了，我的書架你可以隨便用，只要別弄壞就行。」

「謝謝您！」潤英感激地說，就快要哭出來了。他把那本小說拿回房間，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看完，正好趕上吃飯的時間。

潤英在這裡生活了幾天時間，他發現所有的僕人都對他畢恭畢敬的，就像他是這個莊園里的小少爺一樣，只是他們總是會在背地裡對他議論紛紛。在吃飯的時候他還了解到，這些女僕的家庭其實都是靠著裙帶關係才把她們送到這裡來的，這裡工作輕鬆，工資高，還有這麼好的條件，換誰都希望有這樣的一份工作。潤英意識到，普通人絕對來不了這裡。

周末，林哲鴻開車把夫人和小姐們接回來住了。潤英第一次見到老爺的夫人和女兒。他不由得感嘆，為什麼大戶人家的姑娘一個個都這麼漂亮。那個高些的姑娘想必就是老爺的大女兒，眾人的大小姐林淑梅了，她一襲長發披肩，一雙鳳眼就月光下的秋水一樣清澈，一張性感的櫻桃口微微抿著，真是一眼千年，讓人無法忘懷。她身邊的姑娘比她低一頭，是她的妹妹，二小姐林嘉韻，她沒有林淑梅那麼驚為天人的五官，卻也可愛非常，就像是在畫里的一樣。跟在老爺身邊的人是個婦人，也就是他的妻子孫倩楠，身著雍容華貴的服飾，臉上塗脂抹粉，但不難看出也是個美人。但在這怡人的外表下，卻隱藏著一些難言的氣氛，潤英察覺到，這三位女性都不同程度地對林哲鴻心懷恐懼，尤其是林淑梅和他老婆，好像連看他都需要一些勇氣。

潤英瞧了幾眼，就繼續拖地，不敢太多管閑事。然而他也不可避免地被女主人孫倩楠發現了，她一發現，兩位小姐也同樣發現了她。一時間，他竟成了這寬敞的房子里的焦點。

孫倩楠看著他，心懷怨氣地對林哲鴻說：「這是你亂搞出來的私生子嗎？竟然都這麼大了。」她似乎也就只敢說到這個地步了，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這是周碧玲的孩子。」林哲鴻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說。

「什麼？這不可能！」夫人震驚地說，聽到這個消息，兩位小姐也難掩震驚的神色。

「有什麼不可能的？」說完，他把潤英叫了過去。

「潤英，這是我的兩個女兒，還有夫人，你可以認識一下。」

他禮貌地一一問好，只有林嘉韻認真打量了他一番，林淑梅敷衍地問候了一聲，就冷冷地回房間了。

「周碧玲不是……」

「住口」，林哲鴻打斷她道，「你知道就行了，這件事誰都不能說出去，你要再敢耍你長舌婦的那套，你就小心點。」實際上他這話是給莊園里的所有人說的，不過他不擔心，莊園里的都是自己人。

「如果真是她的兒子，你好自為之。」說完，孫倩楠也走回了房。

夜晚，他發現那道走廊靠里的兩間竟然是兩位小姐住的，林嘉韻的在他的斜對面，而他隔壁就是林淑梅。阿柔似乎還是專門照顧林嘉韻的，他們回來之前，她就勤勤懇懇地打掃林嘉韻的房間。年齡大些的林淑梅則沒有這樣的情況，她什麼事都自己做。而且，夫人並沒有和老爺一起睡，她走到大女兒的房間里，兩人聊了許久，便一起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