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雲壓城，風雨夜不歇
終於結束了那熬人的晚自習，李羨天迫不及待的教學樓中走了出來。
此時，烏雲覆蓋的灰黑色天空中已經有了間歇出現的閃電，並伴隨着遠處隱隱傳來的陣陣雷聲。
騎車獨自行駛在大街上。
九點后的街上本就人流稀少，再加上今晚的天氣又如此陰沉，行人更是少見。就連平時常有的汽車的鳴笛聲此刻也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在這沉寂的氛圍中，街角的路燈下坐着一個中年男子看起來有40多歲，依靠在燈柱下蹲坐着，雙手正捧著一大泡沫箱的鮮花，旁邊的紙牌子上還標明著價錢。
此時他的生意沒有一個人來光顧，給人的感覺非常落魄。昏黃的燈光從他的頭頂上撒下罩住了他的全身，朦朧而又十分寂寥。
李羨天走到街角時，左拐回家的方向的紅綠路燈剛好是由綠轉紅。看了一眼路燈下蹲著的那個男人，悠悠然間似有所想…
然後他決定不再等紅燈，重新登上車子，直接直行，準備抄前路上的小道回家。
這條小道處在自己李羨天居住的小區和穿京都而過的那條鐵路之間。平時本就是附近幾個小區側門的聚合之地。
鐵路擋住了地上的道路，所以就有一條地下道在這裏從其下穿過，入口便在他腳下這條小道的起始處，這裏平時人來人往還算熱鬧。
此時這裏也是空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天空變得愈發昏暗，不是正常深夜應有的純黑色，而是在黑里透深灰。烏雲壓得很低，彷彿要壓倒整座城市。
灰黑的雲朵如同大幕般涌動着將整座城市遮掩。前方的空氣中開始出現一片濃霧般的質感，幾米之外辨不清來人。
看着小路兩側的路燈的光芒形成一片片的圓形的光暈，有七彩的顏色雜糅著從光暈中顯現而出，彷彿是這世上唯一的光源。
在黑暗與光明交融而形成的昏黃感中，李羨天感到了無比的寂寥，孤獨而又迷茫…
他將車子停下來放在牆根，就站在地上，這樣望着天空。
雷聲越來越響亮而密集，看着天空中的雷雲翻湧，宛如一條條灰黑色蛟龍在涌動。那閃電很奇怪，是在雲層之上炸響，只有個別幾道能擊穿雲幕，落入人間。
那幾道閃電的光芒是那樣的耀眼，將周圍的黑幕照的一片透亮。但卻又映的遠處天空中的黑色深的更加可怕。
「轟隆！…」
一道驚天的雷電劈下，光芒映照了小半片天空。
在雷光的映照下，露出了東邊那片以灰黃色為背景的空曠天空，一根黑色巨柱隱隱的矗立在那裏。漆黑，模糊而又靜謐。
李羨天認得出那是已經廢棄的焦化廠的煙筒。那煙筒確實非常高大，他曾去過那裏，站在旁邊馬路上仰頭都看不到頂端。
那巨大煙筒此刻如同一根擎天巨柱，只是靜默的矗立在天邊，就洞穿了的天空中黑雲所形成的層層黑幕，透出了其上那的那些密集的雷光扭曲著蜿蜒而下…
雲霧和雷光在其沒入天空的頂端處激蕩著，似在攪動風雲。
李羨天被這一幕深深的震撼了…他從未見到過這般場景。
以他的敏銳早就明白了引起眼前這一切的來源可能非同小可，絕非是什麼自然形成的現象。
如果按小說里的話來說，能引動這種氣象的，李羨天猜也能猜到，這裏如果不是有什麼異寶降世，就是有哪位通天大能在渡劫！
反正誰要是再敢說這是普通的雷陣雨啊，
那就是在放屁！
那個世界的入口此刻再次出現在了李羨天眼前，雖然是在萬米高空之中，看起來遙不可及…
他本早已放棄了追尋那個世界的念頭，可是如今卻依舊對此感到無比的欣喜。
哪怕只是因為自己就這麼看着。
嚮往和追尋逐漸再次回到了李羨天的心中，狂熱之意湧上了他的眼睛，心臟跳動的頻率隨着雷聲而加快。興奮、激動等情緒控制不住的往外湧出，導致他的身體微微發顫…
再也壓抑不住了自己早已積滿的情緒。終於，李羨天放聲說出了晚自習前未能說全的那四個字：
「天降異象！…天降異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四周漆黑寂寥，處在唯有一人的自我環境中，李羨天漸漸放下了自己的一切顧慮，揭開了自己的全部掩飾。
望着這超乎自然的景象，盡情的宣洩著自己這些年來受到的苦悶，釋放出真實的自我。
他放聲的大笑起來。是笑的那樣放肆，笑的那樣猖狂那樣的肆無忌憚……因為他知道，雷聲會掩蓋住他所發出的一切。
文青病和中二病在此刻好像同時都犯了，李羨天抬起手臂指向黑雲最濃處的那片區域。用自己認為最豪邁的語氣高吟：
「黑雲壓城不見天！
巨柱擎天搗雲煙…
吾隨此雷直上九重天，能成仙！」
此刻的李羨天簡直豪情萬丈。熱血沖刷着他的頭腦，讓他沒有注意到自己所指那片區域之處的黑雲開始越聚越多，雷電也變得愈發密急了…
他從未如此暢快過，他覺得自己宛如一個絕世雷仙擁有着無盡的力量。
「來啊！！
我奉天之命，誅你！」
好似上頭了般繼續沖着天空高喊。指向天空的手緩緩變指為掌，似乎將那團最漆黑的雲團牢牢地握住了一般。
隨後李羨天的手掌驟然攥緊發力下壓，怒吼道：
「看我紫霄神罰！！！」
只見以李羨天方才所指的那片天空為中心，早已聚攏的無數陰雲層層疊疊的開始轉動，速度越來越快。如同無數條黑色蛟龍在空中圍着那個漩渦中心盤旋。雷弧婉蜒曲折，如乾枯的河道痕迹般的分叉，從蛟龍與蛟龍相互擠壓的縫隙間肆無忌憚的炸響。張牙舞爪，如同是為蛟龍填上了利爪，龍鱗，鬍鬚…
隨着雷龍盤旋，越來越多的黑色烏雲從遠處被吸引而來，漩渦迅速的擴張，轉眼間就覆蓋住了幾乎整個內城西區，如同要壓倒這座城！
銀白色的光亮在雷雲間涌動，光與暗交織閃爍，終於是烏雲再也阻擋不住雷光的蔓延。
「嗞啦…轟…轟轟轟轟………」
千萬的雷光如同天河水決堤般瘋狂的從天上傾瀉而下，一條條銀白色的巨型雷龍從巨大的黑色漩渦中心蜿蜒而出。一道道銀白色雷舌粗的嚇人，從天空一直要延伸到地面，整座漩渦下方形成了一片雷池煉獄。
那漩渦深處彷彿又發生了爆炸般，突然間光焰四濺，聖潔的銀白色流光從漆黑如墨的天空中劃過，如同流星，向將天空照的透亮。
雷雨還在持續傾瀉，可以看見在雷雲漩渦之上竟隱隱出現了七八個閃爍著光焰的紫色雷團！這些紫色雷團圍繞着漩渦的中心處，雷光噴吐間有着細小的紫色雷蛇將相鄰的兩個雷球連繫在一起，圍圈狀，似是某種大陣的陣眼。在雷河傾瀉時如大風中脫線的風箏般的上下瘋狂擺動，但雷球之間的聯繫卻遲遲沒斷開。
這場面太過壯觀與震撼，光與聲刺的人眼睛發暈，震的人耳朵發痛。
這種狀態持續了十幾秒鐘，天上的雷電似已傾瀉怠盡，黑雲涌動的天空也緩緩恢復了平息。只留下了漆黑的大地上一片：
「嘀～嗚…嘀～嗚…
嘀嘀嘀…滴滴滴…」
的汽車警報聲，和無數扇迅速亮起燈光的窗戶。
嘈雜的聲音中反而竟是顯得格外寂靜
………
震撼，無以復加的震撼！
半晌后李羨天才終於從剛才的事件中回過神來，抽了抽有些僵硬的臉龐，震驚的緩緩將目光挪向了自己那舉地有些發酸的手。
「這…還真給我天降異象了…」
「怎麼可能，我這手…正常著呢…」
李羨天嘴裏默叨著，言語中的情感生硬，帶着不可置信的意味。他是真的被震撼到傻了。
思緒開始重新緩緩轉動，他覺得方才的經歷就好像是看了一場煙花，最精彩時絢爛無比，結束時卻又是那般的寂靜。
是啊，這一次那個世界可不只是向自己透露出了一角。他看到了很多，他甚至覺得只要自己能飛天，現在就可以立刻馬上邁入那個世界。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李羨天就這樣靜靜的站立在那，想着修仙者們也許就會在那樣狂暴的雷電雲層中穿行，鬥法。他真的不敢想像，也許自己上去就會瞬間被劈成渣吧。果然，自己還只是普通人而已，修仙的執念再強烈又哪有什麼用處呢？
李羨天準備回家了，他走向牆角握住了自行車的車把就要一登而上。
就在這時，忽然！
一個發光的物體嗖的一下子就從李羨天的身後的高空處飛掠而過，徑直朝着小區後面的垃圾回收站方向而去
李羨天猛然抬頭看去，就見一個亮閃閃的塊狀物體閃爍著銀色的光澤，從他的頭頂高速掠過，散發出的銀光是那樣勾動着他的心。
緊接着又從後面傳來了一道聲音有些尖銳的男聲。
「劉三兒！你是想死嗎？就是一個破玉簡，你至於和我鬧翻嗎？」
「呵呵，從裏面飛出來的東西，能破才有鬼了！」李羨天聽到這道聲音時它已經是從前面悠悠的傳來。
李羨天瞬間屏息凝氣，站在哪裏一動都沒敢動，呼吸都如同靜止了一般。
他剛剛見到兩個如黑霧一般的黑影扭曲著空間上的視野，追着銀光從他的頭頂上就飛了過去。
自己方才去牆角處推車子時恰巧站在了路燈被牆遮住光的陰影之中，所以沒有被那二人察覺。
李羨天的第一想法就是：機緣！這是上天給予他的最大的機緣。自己一定要追上去！
況且剛才那兩道聲音也證明了那銀色玉簡的價值。
隨後的第二想法就是一陣的后怕。雖然從未與仙人有過任何實質性的接觸。但修仙小說他可是看過不少，充分的見識到了修仙界人與人之間的殘酷。
通過分析自己方才聽到的那兩人說話的語氣和態度，李羨天已經可以大概感覺出那兩人的秉性了。
再加上考慮到那個銀色玉簡的寶貴價值。李羨天覺得，如果自己就這樣追上去，很容易因發現了這個秘密而被二人滅口。
畢竟李羨天並不覺得一個凡人的性命在修仙者眼中會有什麼分量。
是仙非人，是人非仙！修仙者就已經不再算是普通人了。這是李羨天的想法。
但保護生命的本能終是勝過了追逐夢想的意志，綜合上面幾點，他不敢去和那兩個飛在天上的人去搶奪什麼機緣，況且他也覺得自己不可能搶的過他。
李羨天忽然感到了自己是那樣的落寞，嘆息聲顯的無比失落而又無奈。
「唉…曾經有一場機緣就這樣擺在我的眼前，而我卻抓不住…」
所有的失落和無奈都化作了輕輕的搖頭和生硬勾起嘴角的釋然…
李羨天再次抓住了車把。但可能因為是剛才經歷讓他印象太深的緣故。他下意識地再次抬起了頭！
天空依舊還是漆黑如墨，但是那道吸引人目光的燦爛的銀色確是再也沒有出現。
忽然，李羨天怔住了，就這樣呆立在當場。
他忽的想起了自己在雷鳴之前說過的那番豪言壯志的話。
「能成仙……？」
豪邁嗎？現在他突然覺得那是多麼的可笑！
他感了到萬分的羞愧。一種自己終究還只幻想狂，一屆庸人卻這麼久以來都以仙夢自擾的滑稽之感，在心中油然而生。
他的內心陷入了苦苦的掙扎之中。
他真的很想追過去，但是他怕自己搶不過兩名修仙者，他還怕因此而丟掉了自己的性命。
……
「李羨天，你難道怕是了嗎？……」
「你連去追逐一下都不敢了嗎？那可是你魂牽夢繞的夢啊！」
「呵呵呵呵……」
一陣痛苦的嗚咽聲傳來。
李羨天用手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胸膛，感受着鑽心刺痛感傳來，他清醒了幾分。
「庸人嗎？」
「不！我說過了自己不是庸人！」
「我從沒有甘過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
李羨天突然看着前方的虛空處，不知是與誰人在大喊道。
「我想要的是成為修仙者！成為那個站在屋檐上的人！擁有無盡的力量與壽元，逍遙於這天地間！」
「面對現實我曾各種猶豫過，懦弱過，也面對着生活中的立下的那些目標無數次的放棄。但那並不是真正的我。
曾經我放棄只是因為自己的理想在這個表面的世界中不能實現。而今天這個實現自己理想的機會就擺在了自己的面前！我又怎能不去追逐它？」
「看來自己一直以來都是陷入了一個誤區之中，我把自己的生命看的比追求更加的重要了。
現在的我才真正意識到了，我的追求從始至終就一直都是成仙！為此我去可以不顧一切
我從未不是這般認為過，自己的一生倘若沒有追求，庸庸碌碌，那又有什麼意義？」
李羨天神色逐漸變的的堅定而嚴肅。
「壯志豪情現在不舒發，難道還要等到百年後成為一抹黃土嗎？
你他媽的哪來那麼多顧慮，老子今天就要為自己拼一回！
不管結果如何，我至少也要去那裏看上一眼。
人擋我就殺人，仙擋我就誅仙！」
這一刻的李羨天是瘋狂的，他覺得自己心臟跳的飛快，一股股熱血從胸口上湧入了他的大腦。
李羨天能感覺到自己的大腦神經在瘋狂發送著興奮的信號，興奮從頭頂處傳向脊髓，再從脊髓傳向四肢百骸，一片蘇酥麻麻的感覺。神經遞質和各種有關身體機能的激素在他身體內瘋狂的分泌。
渾身肌肉激動的顫慄著。
這時候的他，為了去追求那個世界敢於做出任何的事。
「回收站嗎…」
李羨天飛身上了自行車，雙手握緊車把一個側扭，調轉方向，就朝着小區與小區之間的間隙和道路中飛馳而去。
既然已經決定了要賭一把，李羨天自然要做出最穩妥的規劃。從小區的道路之間抄近道過去顯然會比走大路要快的多。不然萬一人走茶涼，豈不是白激動一場？那樣他真的會後悔終生的。
……雖然他這個計劃聽起來很瘋狂，人與仙搶機緣，聽起來荒謬至極，無異於是飛蛾撲火。
但此刻李羨天並沒有去想這些，腦海中只有一句話在不斷的重複著：
「朝聞道…夕死可矣！」
比起苟活於世，他更願意拼盡全力的去追逐一次那個世界，即使是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
李羨天把車子蹬到了有史以來的最快速度，沿着鐵路飛馳，快的彷彿可以追上夢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