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夢境

夢魘來回滾動，黑球上眼睛閃過一抹複雜之色。

「你一定不能死啊……」

他聲音很小的說道，視線中，陳修和希爾德一前以後進入了那扇巨大的門中。

陳修被刺眼的光芒恍的睜不開眼，隨著漸漸適應光線，眼前的景色從恍惚到清晰。

「這是……」

門后的世界，沒有重力，他和希爾德漂浮而起。

在一片以白為底色的世界中，懸浮著十數個巨大的氣泡。

每個氣泡中都有畫面閃過，氣泡曲面的影響下畫面變變成曲面，不同的場景但能辨認出，一個黑髮男人。

「這裡就是倫內特的夢境世界了。」陳修對希爾德輕聲說道。

希爾德淡藍色的長裙輕輕飄起，看來潛意識中那是她最喜歡的衣服。

她漂浮的高度要比陳修略高，黑色的眸子打量著這個世界。

那一幕幕的畫面掠過，不知為何，希爾德內心湧起一股淡淡悲傷。

「我很熟悉，但我不記得任何事情了……好像……所有的影像都和我有關。」

「我一直待在那個房間中，沒有溫暖，沒有寒冷，沒有飢餓，沒有悲傷，但也沒有任何……快樂，每一天我都無比空虛，腦子裡總有一個聲音，它告訴我時機還不到，讓我不要出去……」

她呢喃著，眸子中閃過一絲痛楚：「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從來沒有離開那個房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每天在想什麼，像是被丟棄的娃娃，在角落裡獨自腐爛……」

陳修凝視著希爾德背影，她已經飄到了很高的地方，抬起手想要觸碰其中一個泡泡，但她在很近的距離停下了。

「害怕嗎？」陳修問道。

希爾德低聲道：「我……我不確定……」

陳修飄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觸感冰涼柔軟。

「我和你一起吧。」

說著，他拉著希爾德的手，一起伸進了氣泡中。

詞條中，麗坦復活后就是希爾德，她的記憶幾乎一片空白，她的獨特就像爛泥中的一朵花，如此醒目。

日記里，麗坦復活后也只死過一次。

那一定是倫內特的某種嘗試，但失敗了。

自那以後，不大的小鎮中，麗坦像傀儡般獨自生活。

像格雷說的一樣，倫內特一定醞釀著什麼，但也可能根本沒有那麼複雜。

如果僅是一名父親為了女兒呢？

陳修相信倫內特有能力喚醒希爾德的記憶，但他沒有那麼做，甚至自那以後從未去見過希爾德。

那就反著來好了。

現在，隨著觸碰，陳修知道驗證自己猜測時刻到了。

氣泡中是間不大的，有著暖黃燈光的房屋場景。

陳修和希爾德自空中飄下，房屋中有三個人。

男人，女人以及嬰兒。

場景中的人物對陳修和希爾德的到來視而不見。

男人黑髮扎在腦後，面容英俊，帶著無框眼睛，他懷裡抱著一個嬰兒，手指輕輕撫摸嬰兒的臉頰，小心翼翼地彷彿在撫摸一片羽毛。

「我的小天使，該叫她什麼呢，柯莉西，親愛的，《聖約賽斯坦》里那個精靈，希爾德，對，就是希爾德怎麼樣？」

他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在叫到希爾德的時候，顯得格外興奮。

「哈哈哈~」女人躺在床上，略顯粗糙的皮膚上有不少汗珠，但依然被倫內特的表情逗的哈哈大笑。

她笑聲爽朗道：「倫內特，

你就是喜歡胡思亂想，希爾德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精靈。」

倫內特落在嬰兒的目光格外柔軟，聽到女人的話，他的笑容也格外溫柔。

「這正是我所希望的，哪怕所有人都死了，我們的天使，我們的希爾德，依然活著。」

女人微笑著，點點頭道：「唔，那確實不錯，寶貝，你聽到你的名字了嗎，希爾德·維索茨基。」

「希爾德·維索茨基，我的希爾德！」

倫內特興奮高高把懷裡的嬰兒舉起，身邊響起女人嗔怪的聲音。

「倫內特，你小心一點」

「哎呀，你小心一點……」

畫面到了這裡，微微停滯，女人，男人和被他高高舉起的嬰兒也停止了，像泥塑般站立著一動不動。

陳修只覺眼前一晃，畫面再次恢復了運動。

「我的小天使，該叫她什麼呢……」

像是循環錄像帶，男人重複著和先前一模一樣的舉動。

但他眼角洋溢的幸福和快樂，每一次都已達到了極致的流露。

陳修摸摸看向身旁的希爾德，她眼中的迷茫少了許多，某種流光在她瞳孔中一閃而逝。

希爾德什麼也沒說，那張極為耐看的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在畫面再次重複的時候，她朝著氣泡外高高飛去。

她一言不發的離開了這裡。

陳修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把話吞了下去，默默跟在了希爾德身後。

現在，陳修已經有了9成把握。

他沒有猜錯。

這一次，希爾德沒有絲毫猶豫，她離開氣泡后立刻朝下一個氣泡飛去。

一樓的房間，放在火爐上的湯鍋「咕嚕嚕」冒著熱氣，上帝視角下能看到外面的小花園。

陽光明媚。

「今天我和老派格說好了，給我留了兩斤羔羊肉，一會我去拿，希爾德說想吃香剪鱈魚，但我加了點奶油，我知道她想吃但又擔心長胖。」

「她昨天回來后說，從利維諾而來老師說過，利維諾人生日的時候會吃一種包著肉餡的麵皮，真不知道和夾了肉餡的麵包有什麼區別。」

男人站在小小的灶台上，系著圍裙，一邊再砧板上切著白麵包，一邊向著正在攪拌湯鍋的妻子喋喋不休。

「好了，倫內特，這可是希爾德生日，你知道她真正喜歡的是什麼。」

「哈哈，我當然知道。」倫內特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轉身從背後儲物櫃中拿出一份由彩紙包裹的東西。

「《關於對維西古語的研究》，這可是手抄本！」

「唉~」妻子捂額嘆息，無奈道：「與其和晦澀難懂的文字搏鬥，她寧願去聽智慧神殿的佈道，至少那些信徒一直宣揚……」

她頓了頓，模仿信徒高昂的語氣和頓挫的音調道：「哪怕是再堅硬的石頭，在神靈的啟迪下也能獲得智慧！啊！」

「哈哈哈。」

倫內特大笑，旋即他很認真地說道：「無論如何，我不希望希爾德參與任何教派，世道太亂了，而且我聽說遠在阿拉特山另一側的蒼白教會正在準備發動戰爭，席捲整個大陸的戰爭。」

他盯著手中的《關於對維西古語的研究》，輕聲說道：

「你知道的，現在局勢格外緊張，和絕大多數觀點相反，我認為只有普通人才有更大的幾率活下來。」

「總之，希爾德，不能參與任何教派活動。」

「好好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但是，倫內特，我要鄭重提醒你。」女人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但旋即她被自己逗笑了。

「哈哈哈，抱歉，我實在模仿不來你那刻板的語氣，但總之，今天是希爾德生日，不要把你在學院里那古板的氣息帶到餐桌上來！」

「遵命~」倫內特笑容洋溢，他的目光轉向窗外，一道嬌小的身影穿過了陽光和花叢。

畫面到此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