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南交大使

宋十七帶着五十多人的使團出發，來到了甌國的會稽郡，在趙伯終的印象里，王言總是會待在這裏的。魰斈叄4

他當時還並不明白，為什麼王言總喜歡待在距離揚國本島上千里遠的地方，而且還在別人的國都。

現在看來，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很簡單，王言總待在會稽郡就是因為能夠更快地參與中原事務。

所以宋十七和趙伯終進一步推測，王言憑藉着幾年前的五國伐甌，實際上已經控制了至少會稽郡在內的甌國領土，當然他在這片飛地上訓練了趙輔忠這支精兵，確實有些本事而且膽子很大。

等宋十七趕赴會稽郡治所的時候，他並沒有見到王言，太守告訴他，王言前幾日已經動身返回揚國了，畢競快過年了，縱使一國之君也得回家團圓。

宋十七無奈，他只得寫信給趙伯終明情況，然後立即從會稽郡出發南下趕赴揚國等他花了十天趕到揚國之後，揚國的御史大夫湯成告訴他，王言已經不在揚國了，他現在在朱崖島。

宋十七氣得幾乎吐血，王言這是把自己當傻子玩呢！

真實情況比他想的還要糟糕，早在他到會稽郡的時候，王言就設下了圈套，實際上他自己根本就沒有返回揚國，他是等宋十七走了之後，才出發慢慢悠悠直接去了朱崖島沒錯，他根本沒到過揚國，只是讓驍鷹衛將消息傳給湯成，幫他一起騙了宋十七。

這一幕，跟當初趙展輾轉兩千里尋王言簡直是一模一樣。王言這麼做的目的，就是消磨對方的銳氣，讓對方見到自己的時候能學會夾起尾巴說話，我王言不是那麼好找到的。

宋十七使團五十多人，最後無奈從揚國租了一艘稍大一點的船，橫穿數百裏海域，貼著岸邊來在朱崖島附近。

當他們剛接近時，前方馬上就出現了兩艘高大的樓船，這是揚國水師的先登船。

兩艘先登船憑藉着體型的優勢，將宋十七的船僅僅裹在中間，根本動彈不得。

高大的拍竿立了起來，上面數百斤的石頭要是砸了過來，宋十七的船立即就會變為碎屑。

宋十七向側船舷看去，那兩艘戰船上密密麻麻全是弓弩手，只需要一聲令下，光是這些弩箭，自己這艘船就會屍沉大海了。

顯然，對方是揚國巡邏的戰船，在懷疑自己的身份。宋十七隻得派人將代表南交國使者的節杖高高舉起，表示自己的使者身份。

很快，對方船上有人喊話，隱約能夠聽到是要他們上對方的戰船。

此言一出，宋十七的使者團紛紛躁動起來，他們是宋十七精心挑選的英雄豪傑，各個功夫就是絕頂高手，脾氣當然也分外暴躁。

但宋十七倒是十分冷靜，勸道:「不論上不上他們的船，如今都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諸位不要忘了我們是為何而來，當以完成君侯大任為要。」

兩艘戰船撇下十幾條飛舟，也就是小木船，船上都有一名身穿頭戴暗紅色水士頭巾的水師，腰間還配着一柄不帶鞘的尖刀。

宋十七等人一個個墜著繩索上了這些小船，他們其中有些是陸上的英雄，但在這搖搖晃晃的小舟之上，確實有些不太適應。

海上行舟和江河上可不同，不熟悉海水的人，多會有些暈頭轉向。

更關鍵的是，這些負責划船的水師似乎是故意的，這一條小舟在他們手中，如同玩具一般，左一搖右一晃，他們甚至還唱起了揚國本土的民歌，頗得樂趣。

而宋十七的使者團們，只能一個個蜷縮著忍住不吐。縱然有幾個不暈船不暈海的，也只能忍着脾氣不敢動，畢競頭頂上懸著的幾十張弓弩都躍躍欲射。

海風很冷，小舟的速度很慢，在登陸之前，大部分「英雄豪傑"們，都已經被凍到嘴唇烏紫。

就連一向沉穩冷靜的宋十七，心中也想着上岸見到王言之後，一定要血濺當場，和他同歸於盡。

但上岸之後，他們並沒有見到王言，也沒有相關的主事官員。他們首先見到的，是一大鍋魚湯。

在這種境地之下，珍珠財寶都是冰冷無用的垃圾，而這一鍋魚湯，就足以讓每個人喪失鬥志。

這就是王言可怕的地方，當主動權在他手上的時候，他可以將對方的心理防線壓到最低的程度卻又不會崩潰。

當晚，這群狼狽的英雄終於睡了個好覺，並且得知了他們將會在第二天得到揚君的召見。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他們真害怕來個什麼主事官員告訴他們，揚君又到哪些地方去了云云。

王言很喜歡在戶外辦公。

在揚國時，崇華殿後的小花園，是他經常召見大臣的場所；在會稽郡時，演武場山上的瞰武亭是他最喜歡去的地方。

而在這朱崖島，王言則是下令在東海岸修建了一座簡單的行宮，這裏最高處是一座亭台，風景宜人、視野開闊，還可以看到巨海波濤。

「此乃南交使節，為何不能帶進去？"

高亭下，王言聽到了宋十七的聲音。武士守衛們正攔著宋十七不讓他進去，原因是宋十七帶了武器。

"挾兵刃者不得入內，否則格殺勿論！"

「我乃南交侯親任大使，已經得到揚君召見，你們不能攔我！這不是兵器，是我的節杖！"

「挾兵刃者不得入內，否則格殺勿論！"

「你們講不講道理？這是使者專用的節杖，不是兵刃！不是武器，這是我南交使者的身份！你們懂不懂？"

守衛武士仍舊怒視着宋十七，然後一字一句道:「挾兵刃者，不得入內！否則—格殺——勿論！」

宋十七氣血上涌，幾乎要昏厥過去。本是江湖草莽出身的他，從政之後磨滅了不少血性志氣，但如今他也忍不住了。

什麼國家大事，什麼社稷安危，什麼先君恩德，全是他娘的狗屁！

老子跟你拼了！

而在高亭之上，王言已經忍不住笑了，他給了身旁趙輔義一個眼色。

而就在宋十七即將爆發的時候，那武士身後傳來一聲暴喝:"放肆！"

武士趕緊低頭道:"趙將軍，此人挾兵刃而來，雖有大使之名，屬下並不敢讓其入內。」

趙輔義怒道:「你好生大膽，這是君侯親自召見的南交國大使，你還敢阻攔？"

"是，屬下知罪了。"那武士又轉過身來對宋十七拱手道，"大使閣下，屬下有眼無珠，阻撓之罪請見諒！」

這些台詞流暢萬分，傻子都知道是提前預備好的，宋十七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着他們表演。

但當他仔細看到趙輔義時，心中不免有些驚詫，因為趙氏兄弟的模樣十分相似，如果不仔細看的話，宋十七差點認錯人。

「這位趙將軍，您是不是還有個同胞弟兄？"宋十七問道。

趙輔義憨然一笑，「你咋知道？來來來，宋大使請上樓，我家君侯已經在樓上等你啦！"

趙輔義本性憨厚淳樸，但跟着王言已經四年了，他多多少少也學會了一些水到渠成的心機。

宋十七上了樓，發現樓上還有一座專門修的高亭，數道屏風之內，隱約能夠看見有幾個人，王言應該就在那裏。

登上高亭，屏風一件件被撤去，只留下一道薄如蟬翼，裏面的人影很清晰。

「南交使臣宋時奇，拜見揚侯！」

其實很多人並不知道，宋十七隻是個江湖稱謂，他本名叫作宋時奇。

屏風之內，隱約看到以為身材窈窕的侍女，在為一位端坐的年輕貴人進茶。那貴人側身朝着亭外風光，輕輕端起青瓷杯，只是微微嗅了嗅，沒有品。

"宋大使一路舟車勞頓，實在是辛苦了。上次見面，還是一年之前，這一年的光景過了，大使別來無恙？」

宋十七心中冷笑，這種客氣話當然也就只能聽聽，這一年來南交國發生了什麼，你王言實在清楚得很。

「蒙君侯恩德，南交大事已定，上下安穩，小臣也可以休沐幾日了。」

王言點點頭，朝着屏風的方向看了眼。

「宋大使此番不辭辛苦來我揚國，所謂何事呢？"

聽到「我揚國"三字，宋十七心裏不免有些不舒服。雖然朱崖島被揚國佔據已成了既定事實，但這樣被王言明面上說出來，作為南交國的臣子，他心裏着實不太高興。

但無可奈何，他只能承認。

"年關將至，是故鄙君派遣小臣來問候揚侯安康，並獻上禮物，不成敬意，期望揚侯笑納。」

王言輕笑一聲，抿了口茶，"此茶甚好，這是朱崖島上產的茶，與別處滋味大不一般，給宋大使上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