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錯(完) 「說的好像能丟得下一樣。……

認錯(完) 「說的好像能丟得下一樣。……

次月,盛夏初襲,胥城傳出了個挺新奇的事兒:世代開染坊的姜家小姐姜邑,要嫁給住在木靈山邊上的一個窮小子。

這事兒傳遍了街頭巷尾,千金小姐和窮小子相戀那是話本里愛寫的故事,真發生了,誰都驚奇,畢竟模樣好的少爺也是不少的,就算那窮小子貌比潘安,也得出門才能見着不是?

木靈山離得那麼遠,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怎麼就非他不嫁了?

此時,姜宅里的情形也沒比外面好多少。

姜本財看着屋內拿着賬本親自寫婚禮預算的兒子,頭都要大了:「我說邑兒,你想破除詛咒隨便找個人成親也行,可你怎麼能找那個人啊?演戲可不能牽扯到感情,尤其人家還救了你,我看那孩子心性單純,說話一根筋,八成是當真了!」

姜邑頭也不抬道:「誰說我不是當真了?」

「噹噹當……當真?」姜本財一口老血都要噴出來了,」哎呦我的兒!你就別嚇你爹了!爹讓你扮作女子也是不得已為之,現在你既然能成家,自然要恢復男兒身,還能拿一輩子開玩笑嗎?」

「詛咒的節點在成家前後,成親當日的拜堂和洞房前,算不算已經成家,誰也不能打包票,」姜邑寫字寫得飛快,若不看那紙上狗爬一般的字,僅觀賞其動筆的模樣,還真是瀟灑不凡,「以防萬一,還是以女裝成親吧,裝了二十來年,也不在乎那一天了。」

「可你和一個男人成親,之後恢復了男兒身,這讓你爹怎麼向外面解釋?!」

「解釋什麼?憑什麼解釋?」終於寫完了賬,青年把毛筆一扔,板着臉哼道,「他們一個個三妻四妾我都沒問他們要解釋,我娶個男人,怎麼他們了?」

姜本財:「……你你你!」

門外的陳娥見丈夫敗下陣來,猶猶豫豫地推門進去:「邑兒啊,不是我們逼你,可那男子到底比你小些,看着也不穩重,你真有那種癖好,玩玩也就算了,怎麼能弄到……」

「弄到家裏才是正事,」姜邑雙手往後一背,比起一旁頹喪的姜本財,他倒是更像個老爺了,「爹,娘,你們再這樣,我可就回山裏成親了。」

夫妻倆頓時慌了:「這是做什麼?再往山裏跑,還要爹娘怎麼活……」

「罷了罷了,誰都說不過你!」

「老天作孽哦……」

青年喝着茶嘀咕:「是么?要真是老天作孽,我還得燒香感謝他……」

「……」

……

成親當日是個頂好的艷陽天,春和景明。

姜邑在陳娥和一眾丫鬟的幫忙下,畫了個有些花枝招展的妝,他原本只想換上新娘喜服將就一下,之前還不贊成婚事的陳娥卻不樂意他如此隨意,自從說服自己后,他這個娘近些日子反倒真像個嫁女兒的姿態,儘管姜邑都說了以後和檀洄都住在姜宅,可給兒子描畫眉眼時,還是時不時掉眼淚。

姜邑都不知道說些什麼了,直到陳娥嘆息道:「今日之後,你就是個徹徹底底的男人,想來以後連女人的衣裙都不會再穿,娘、娘再也看不到你這樣的打扮了……嗚嗚嗚。」

姜邑:「???」

姜本財迎完客人,也過來要看看。

陳娥攆他。

姜本財氣道:「你是不是忘了?裏面是我兒子!瞧瞧怎麼了!」

被攆走前又在門口哼哼:「邑兒,雖然那小子救了你,但爹還是不贊成你娶一個男人,以後要是膩了,隨時告訴爹,爹給你找更好的……」

話說到一半,被驀然出現的新郎官嚇得一個趔趄,忙心虛嚷嚷:「怎、怎麼突然出現這裏的?怎麼回事?不是說迎親隊伍還在路上嗎?」

滿身紅的英俊少年陰著一張臉,姜本財被唬得後退一步,誰知對方又露出頗有深意的笑:「他們太慢,我等不及,就先過來了。」

「哪、哪有這麼亂來的!」姜本財低聲嘟囔,可注意到對方眼底因他先前那話閃過的陰鬱和委屈,也覺得自己那話很欺負人,咳嗽幾聲,只好乾笑解釋道,「我也是隨口一說,我們邑兒才不是那樣的人呢!」

裏面腳步聲匆匆傳來,是聽到聲響的「新娘」要出來,很快被一群丫鬟攔住了。

陳娥在裏面喊道:「臭老頭子,還愣住幹嘛,先把新郎官弄走,衣服都還沒穿好呢!」

檀洄卻不願意走,姜本財勸人勸得心神俱疲,想着兒子都和男人成親了,現在這些表面功夫還有什麼值得在意的?氣哄哄地和新郎一起等在外面,叉著腰,鼻子直哼哼。

許久后,門終於緩緩打開。

遮著紅蓋頭的「新娘」被擁簇著小心走出來……

姜邑手本來還在四處摸索,突然一下子,被一隻微涼的大手抓住了,那一下握得手心都疼,被抓得很緊。

接下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身邊那些丫鬟都齊齊讓開,他的身邊只剩下一人。

他自然知道那是誰。

在熙熙攘攘的大堂拜完堂,姜邑又被那隻始終牽着他的手小心帶進了房間門。

聽到木門關上的聲音,還沒抬頭,頭上的紅蓋頭就被立馬揭開了。

檀洄是雙手揭開的紅蓋頭,四目相撞,猛地對那張臉發起愣來。

直到姜邑翹著嘴角笑道:「這個步驟不是要等我在床上坐下嗎?我都還沒坐下。」

對方絲毫不覺得自己有多急,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湊過來就要咬他殷紅的唇。

姜邑躲了下,少年立時露出心慌的模樣,眼底儘是委屈和不甘,攥著人啞聲道:「拜了堂,可以親。」

「拜堂是給別人看的,可現在不是。」姜邑沖他笑了笑,忽然摘下金冠,扯開頭上盤了半天的髮髻,微卷茂密的烏髮一瀉而下,他在檀洄微滯的眼神中,直接脫下外面那層繁複至極的喜服,只著一件單薄的紅色衣袍,與眼前新郎所穿的衣袍極為相似,他利落地拿來酒壺,兩隻酒盅,倒上酒,還沒開口,檀洄就拿起其中一杯,盯着他與他喝了合巹酒。

眼前的人魚好像一杯就醉了,喝完直接扔了杯子,桎梏着眼前的人抵在床上,不要命似地親那雙唇。

用了十足的狠勁兒。

姜邑先前穿得多,額間門有些細密的汗珠,未施脂粉的頸白裏透紅,冰肌玉骨的雙手往上一抓,直接抱緊了他,累了一天,帶子不知不覺被解開,察覺那雙薄唇在四處咬人,嘴裏說着懶懶的話:「你這魚還挺壞。」

少年面頰赤紅,眼裏也不知不覺地紅了。

……外面不知何時跑來了看熱鬧的人,姜邑聽到動靜不敢出聲。檀洄化出魚尾,有一下沒一下地撩著被子裏那雙筆直的腿,聽到外面聲響,凌厲的眸子瞪過去,轉眼大風狂作起來。

那些人躲著狂風急忙回了大廳……

一直到天黑,姜邑都沒吃飯,檀洄瘋了一樣纏着他,那條魚尾巴幾乎就像盔甲一樣恨不得時時覆在自己寶貝身上,還美其名曰「保護寶貝」。

……姜邑被他保護得都要哭了。

當夜,兩個操心不已的老夫妻在外面轉來轉去,你推我我推你:

「你去說!」

「還是你去說吧!」

「你一個男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就說小檀的房間門準備好了嘛,兩個男人還真能洞房不成?」

「唉,你操心什麼?不過是做戲罷了,等會兒他們商量好會各自回房的!」

還在爭論,卻聽裏面傳來一句話尾帶着磁啞氣息的話:「寶貝,你真的不會生寶寶吧?」

「……」

老夫妻當場石化。

接着是熟悉的懶散調子:「再胡說,等會兒揍你了。」

之後疑似少年屏息后痴痴的笑聲:「好可愛……寶貝,我又要死了。」

隨即是翻滾的聲音,青年笑着和對方鬧作了一團……

夫妻倆面面相覷,臊得不行,也顧不上別的,紅著臉逃也似得慌忙離開。

這一世,姜邑沒有等到老死才走,恢復男兒身後,他就開始幫家裏管理染坊,每日與檀洄同進同出,外面那些閑言碎語猶如耳旁風,他們從沒有當一回事。

姜本財和陳娥頭幾年還較為在意,後來陳娥生了場重病,過了鬼門關一遭,一夜間門就想通了很多事,當夜就把姜邑和檀洄叫到跟前,讓他們日後勢必互相扶持,不離不棄。

檀洄早已順着姜邑將這對老人當作爹娘,聽了那話神色依舊,只是當夜悄悄去了灶房,又要割肉,被姜邑及時逮住,告訴他陳娥已經好了,用不着他這樣。

檀洄沒說話,一直到半夜,姜邑睡了一覺被夢驚醒,看到男子始終不睡地盯着自己看,才發覺不對勁,問他怎麼了。

眼前的人魚好像一夜間門長大,銳冷的雙目內是一望無際的暗涌,緊緊抱着他說:「寶貝以後沒有爹娘了怎麼辦?我變不出爹娘。」

姜邑睜著雙眼,在他懷裏呆愣許久,道:「爹娘本來就不能陪我一輩子的,但你可以,我也可以。」

「不只是一輩子!」檀洄忽然激動起來,「只要一息尚存,就會找到你,死也不放過……寶貝,我只要寶貝。」

摟住男子的雙手一頓,隨即收緊了,姜邑笑道:「嗯。」

姜邑三十五歲這年,姜本財和陳娥先後離世,他們沒有受太多罪,走的時候非常安詳,姜邑將他們合葬在祖墳山上,之後將家產交給了夫家同樣做染坊相關生意的姐姐。

姐姐出嫁后一直掌管娘家給的鋪子,很有生意頭腦,個性也極為要強,在夫家說話很有分量。她幾個兒子也都到了成家的年紀,便過繼了一名到姜邑名下,當做姜家未來的接班人培養,儘管那時候的姜邑已經不在胥城了。

父母離去后,姜邑交代完家中大小事,留了封出去遊歷的話,在一天夜裏,與檀洄重新回了木靈山。

當了這麼多年人,重新入了山中的水潭,檀洄終於徹徹底底變成了原來的模樣,他環著姜邑在遼無邊際的湖中遊動,在清晨的溪邊戲水,在初秋的河流里追逐魚群……

姜邑把系統里的那顆「水猴子丸」用上了,在一個時辰內,和檀洄猶如兩條真魚潛入水深處玩鬧追逐,快活極了……因為提前跟檀洄知會過,昏睡的那一天一夜,他很安心,只是醒來發現檀洄不太對勁兒,盯着自己死死黏着不放,再也不讓他吃那種藥丸陪自己在水裏長時間門遊動了。

後來哄著人逼問,才知道自己昏睡這件事把檀洄嚇得很厲害,哪怕事先知道,可親歷過凡人的生死,他對一段時間門毫無直覺的愛人異常惶恐,在姜邑不知道的時候,甚至緊張得尾巴都在亂抖……直到愛人重新睜開眼睛。

那之後,姜邑再也沒用過系統的藥丸,想要下水的時候,檀洄會抱着他在水裏遊動,就算不能待很久的時間門,依舊覺得每一分都格外暢快。

姜邑非常喜歡檀洄那條巨大的尾巴,經常會趴在上面睡覺,夏天炎熱的時候,巨大的魚尾比竹席還舒服涼爽,有時候他不枕在上面,男人還會纏着他試探地問:「我的尾巴變老了嗎?寶貝,為什麼不喜歡?」

臭魚,明明臉還和十八歲時一樣,好意思說這種話?

翻身就好好收拾一頓,不過最後還是他先掉眼淚。

沒辦法,這魚某方面的兇殘程度,幾乎是天生的。

來年春天,姜邑在一場暢快的遊戲中狠狠咬了檀洄一口,對方好像根本不知道痛,被咬得那麼重也只哼一聲,開始黏糊糊地叫寶貝,用魚尾護著人問:「寶貝怎麼了?」

青年微濕的捲髮遮蓋住冷白的肩,他靠在人魚精壯的胸膛前,抬手將指尖溢出的一分殘念收回,低聲道:「我們要走了。」

人魚迷茫地伏在水裏,隨即回神,才近乎惶恐地環緊人問:「去哪裏?!」

青年回答前,又猛然將人更用力地圈禁在懷裏,一字一句道:「去哪兒都可以,但不要丟下我。」

姜邑微愣,捧住他的臉看了半晌,末了豁然一笑:「說的好像能丟得下一樣。」

他們的靈魂像兩團靠近的煙霧,早在這幾世中結為一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眷戀、糾纏,生生世世都無法分離了。

……

這天,天邊閃過一道紫金色的光,胥城百姓們從屋內探出腦袋,驚奇地看着那一幕。

無數雲層散開,裂出一條疑似縫隙的道口,夕陽的餘暉變得赤紅,緊接着,一片疑似老虎的雲朵和魚尾似的雲朵纏繞着滲入那道縫隙,它們流動着翻滾而去……他們還待看清,就聽到轟然一聲巨響,電閃雷鳴間門,烏雲壓頂,先前的景象再也不見了。

沒有人發現這世上少了什麼。

有人慢慢地走,慢慢地離開,生老病死,喜怒哀樂,愛恨痴纏,來過就是存在。

姜邑回到主世界的前一刻也在想,這世上會少些什麼嗎?

不會。

這一世,那個人依舊如一條全新的、懵懂的生命在這裏落根發芽、輪迴生長,他能在萬千人群中一眼看中、認出,此後,便都不是過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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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神明[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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