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下 意外

第4章 下 意外

往後,接連三日他跋涉於附近的山林與海灘在距離落水的懸崖間隔兩座山頭面向大海的高山上找到了一處掩映於茂密樹叢之後的洞穴。從洞穴里粘附着的山羊絨毛和滿地羊蹄印判斷應常有山羊於此出入。

洞內空間狹窄逼仄,約兩米深一米多寬,居高臨下的位置使遠處的大海與海灘上任何風吹草動都能盡收眼底,於是他決定將此洞穴做為新的居所加以佈置。他花一天時間用樹枝木棍艱難地把洞穴往內刨深了一米見方,以便人呆在裏頭還有足夠寬敞的空間存放物品。

三天遠行的日子裏他還在森林中發現了野生的甘蔗,雖然不能食用卻是上等的榨糖原料可做為在島上生存的糖分來源。野生的煙葉.蘋果樹和葡萄樹經過精心的栽培改良都可以成為均衡營養的絕佳食品。

第四天早晨,他帶上備好的食物再次啟程向更廣袤的島內腹地進發希望能有新的發現。這回他沿着綿延起伏的山嶺在深林中往西走了有十里遠唯一的收穫是在山谷里發現了一條游著肥美鱒魚的寬闊河流,登上河流旁的高山極目遠眺看到的只是群山環繞下的幽谷中蒼鬱繁茂的森林。

「嗬!幾百年沒有文明造訪的孤島大自然重新接管了她,對她進行了富有自然特色的改造!」他自已自語道。

當天回來的路上下起了綿綿細雨,他披着那塊沃斯利晾在岩石上曬乾的羊皮,總算安然無恙回到了洞穴里。雨越下越大夜裏颳起了風暴,黑暗中躺在乾草堆上傾聽洞外怒號的狂風驟雨,他暗自慶幸預先在洞口加裝了以藤蔓.樹枝混著寬闊葉片編製得密實緊緻的柵欄門。柵欄門兩側分別有結實的樹藤牢牢拴在埋於洞內的木樁上,任憑暴風雨如何猛烈搖撼也不能侵入洞內分毫。

風暴颳了一夜沒有停下的跡象,他吃下僅剩的一顆鳥蛋無助地躺回草堆上,只要風雨不停歇他就沒法出去找吃的。又過了一個難熬的夜晚終於迎來雲收雨歇,天亮時他拖着飢腸轆轆的身軀無力地解開拴著柵欄門的藤條。走出洞穴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在林中敞開懷抱深深吸了一口清涼純凈的空氣,他感到整個人被清新濕潤的氣流滌盪得倦意全無,便大步流星飛身下山。

森林中的景色經過暴風雨的洗禮煥然一新,樹木在陽光下翠意盎然煥發着勃勃生機,葉叢上晶瑩的水滴反射出斑斕的陽光彷彿一顆顆璀璨奪目的寶石。充沛雨水給萬物帶來生生不息的滋養,唯有金色的沙灘被暴雨掩去了一切生物到訪過的足跡。

洛克來到海邊先在海灘上褪去衣物渾身赤裸朝散佈着礁石的水域走去,正當他準備一頭扎進水中尋找可供充饑的食物時。眼角餘光瞥見右前方另一片礁群中擱淺著一條桅杆盡數折斷的大船。這使他大感意外,急忙返身穿上衣服躡手躡地潛行到海灘離船最近處,藏身於附近的一塊礁岩后留心觀察著海面上的情況。

從巨大的船身及風雨甲板僅有的一排舷炮判斷,這是艘遠洋貨船。船體傾向一側並未下沉應是觸礁時船身卡在了礁石上。他謹慎地觀察了許久不見有人出現,料想船員不是遇難就是搭上救生筏被海流帶走了,之後他才放心地下水朝大船游去。

大船距海岸約兩海里遠,若閑常時候這點距離他如履平地,然而一天沒吃東西遊著游着他漸感體力不支,想到大船上或許能找到比海鳥蛋更可口的食物,他鼓足精神強撐著游到了大船邊。

登上船四下搜尋一陣確定沒有其他船員方前往船艏的廚房,

在廚房貨架和甲板上發現了滿滿一艙的食物。對着整艙食物他拜伏道:「神明啊!你雖用磨難打壓我,摧殘我,卻還是在深陷困境時援助了我,我仍然要衷心感激您給我送來這些完好無損的供給。」說罷起身從食廚里找出裝有餅乾和果醬的罐子,狼吞虎咽大吃起來。填飽了肚子他開始清點船上的裝載物打算在漲潮前儘快將能帶走的東西全部搬到岸上。

他在工具艙找到了需要的工具將倒在船上的兩支桅杆鋸為數截,用纜索釘子固定好鋪上拆下的甲板做成一隻牢固的筏子。而後從底艙開始往外搬東西首先是廚房,接着是食品儲藏室,偌大的底層船艙除去廚房所佔的位置全都堆滿了補給品。洛克在裏頭找到了五十八個兩百升容積密封著腌肉與乾酪的儲物桶,兩百二十袋精麵粉和一百五十袋脫殼小麥,其中存放小麥的艙室船肋處被礁石撞破了個臉盆大小的豁口好在豁口位置距離海面還有半米落差湧入的海水只浸濕了貼著甲板一層的小麥,因為隔着密閉的艙板未使艙內海水肆意泛濫臨近艙室的物資都得到了完好的保存。

為了方便運輸他只能將儲物桶拆封,化整為零的放進筏子裏運回海灘,然後再將麵粉與小麥裝進桶里以防被湧上筏子的海水打濕。單單搬運這些食物就消耗了他六個小時的寶貴時間。

搬空了底層艙室,上到第二層甲板進入船員休息的地方,他在懸掛於甲板橫樑上的吊床間穿梭著找到了許多被褥衣服和十幾隻裝着私人物品的木箱,以及八盞煤油提燈,穿過船員休息艙來到鄰近的雜物艙發現了大量的船帆與索具,此外還有十幾隻裝着各種酒類的小桶,一百多隻蠟燭。之後是位於船艉的工具艙,在裏頭找到種類齊全的工具,他對着視為無價之寶的工具自言自語道:「今後在島上的生活全靠自給自足有一件趁手的工具勝過十袋現成的麵粉。」

將二層甲板上輕便的物品搬運一空上到風雨甲板,他在僅有的三個用於存放武器的艙室里找到了火藥.彈丸.槍械.炮管等武器與零件。把能帶走的武器全都運回了海灘。

當他搬完最後一趟物品回到海灘時天已完全黑了。明月高懸,大船被上漲的潮水頂出礁石載着銀色月光晃悠悠駛向海岸最終再次擱淺在了懸崖下的那片礁石灘里。這讓他意料不及卻也是意外收穫,為了趕在漲潮前離開,他放棄了許多極具價值的物品,見此情形決定如果明天那船還在海岸邊便要將剩餘的東西全部搬下來。

當晚洛克趁著夜色用找到的帆布將小麥與麵粉做了簡單的遮蓋躺在沙灘上席地而眠。然而像近來的許多夜晚一般他輾轉反側久久難以入睡,之前是因為痛失摯友缺衣少食終日承受憂擾焦慮的情緒折磨。今日陡然降臨的好運又使他過於興奮滿腦子籌算著儲存食物的方法,起先他覺得應該挖個地穴,那樣可以既安全又隱蔽的將食物隱藏起來,而且也是最簡單的方法,然而島上潮濕的氣候極有可能使糧食發霉變質,思量再三隻能選擇在遠離海岸的密林中建一所乾燥通風的木屋為儲糧之用。他得為此至少花上半年工夫伐木鋸板.修牆築頂而當務之急是將物品移至遠離海灘的隱蔽場所放置。他計劃在蝸居的山洞下方森林裏用石塊壘砌四個正方形底座,底座間架起四根緣木為托樑在托樑上鋪設兩層密實的檁條最後鋪上帆布支起帳篷,如此便能得到一個離地尺許的儲糧平台。思考出完整的方案,他決定幹完了大船上的活計立刻着手實施。

次日洛克見那船依舊呆在原處船舷傾向東方一側,部分龍骨被礁石頂得露出了水面,心中大喜趕忙囫圇吃了早餐直奔大船繼續干著昨天沒有完成的活計。

這一次因為有充裕的時間他利用滑車在船上搬回了昨日沒有帶走的成桶美酒.巨大的鐵炮.許多防水填縫用的瀝青以及船長室里幾箱本打算棄之不顧的金銀錢幣。總之,大到床鋪櫥櫃小到鍋碗瓢盆,調味瓶子,凡是能拆卸搬動的統統被他搬到了岸上,一條貨輪兩天之內被他搬得剩下一副空蕩蕩的船殼。

第三天他開始在森林裏修建臨時的儲糧倉庫,完成後又花了五天時間將海灘上的糧食及重要物品運回森林裏的存放點,餘下的物品則被拖入森林裏掩藏。

完成這些繁重工作耗費了他兩周時間,但僅僅休息了一天便又忙碌起了建造糧倉的事兒。他決定將糧倉建在距離山洞五裏外一處深谷中,那是他之前勘察地形時發現的,谷地里綠樹蒼蒼,十裏外那條大河的一道支流沿着谷底穿行而過。這個距離對於運輸而言不算太遠,畢竟他現在有了從船上得到的兩輛手推車和八個鋼製車輪零件,不過他做出這個決定主要是考慮到將木屋建在背朝大海的一面外人即使站在海岸附近山嶺的最頂端也難以察覺有人工建築的痕迹存在。

連着數日他白天趕製兩輪運輸拖車的木質車架,晚上繪製儲糧倉庫平面圖,造好了拖車載着所需工具修建通往倉庫的簡易道路。如此又耗費了一個半月時間,終於帶着建造房屋的工具及一應生活用品來到規劃中的建房地點。

當天他在山坡下的溪流邊平整出一塊土地支起自己縫製的帆布帳篷,然後生起篝火煮了一份小麥與咸牛肉混合的稠粥當晚餐。

坐在火堆旁吃着香噴噴的美食他想起了初登島時吃的第一份晚餐,感到沃斯利就在他的身邊依舊那麼健談.豁達,安詳的老者對待人生與命運依舊見解獨到。不禁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兩行淚水滑落臉頰遂仰頭面對滿天星斗長嘆一聲大口吃下粥食,接着取出水手行李箱裏找到的口琴吹奏起沃斯利教他的水手之歌。入夜後他回到帳篷里點燃提燈取出船上找到的筆記本想重寫中斷已久的航海日誌,可腦海里愁思涌動以至遲遲不能落筆,末了只寫下短短一行字:今天是金闕國共和曆三X年七月二十日---船難生還者---。連名字也沒註明就合上了筆記本。

第二日黎明甫現,他起床草草吃過早餐帶着長鋸.斧子到山坡上砍伐樹木。山谷里的樹木以杉樹為主,高大筆直的樹榦是建房的絕佳材料,就地取材令他事半功倍,加上滑車相助他干起重活得心應手。

他用了十天放倒樹木,刨去樹樁,平整土地,砌築基石,大體完成了開闢地基的工作。

在這十天時間裏他每日早起晚歇除去必要休息時間從天亮一直干到天黑,夜裏休息了就在溪畔燃起篝火就著溫暖的火焰邊沐浴邊做飯。吃完飯又取出筆記本於前一日寫下的字跡下方標上日期,他已不願再將任何心事流於筆端,只把筆記本當成記錄日期的掛歷使用。

抵達溪畔的第三天,他造好了兩副高十米的木製三角支架支架頂端交叉處懸掛起重必備的滑車,憑着起重支架他輕鬆地拔除了根須深埋地底的樹樁。待平整出地基,又將支架分別豎立於地基左右兩端當中架起一支橫樑而後將滑車用鐵鏈拴在橫樑上,做好了搭建地面建築的所有準備工作便正式起裝第一塊木料。

他在地基四角長七米,寬五米處豎起六根粗壯的斛木做為支撐屋頂的房柱,接着將製作屋頂所需的橫樑.檁條.椽子逐一弔上屋頂打出框架。從第十八天起他開始大量伐斫樹木給房屋裝上原木牆壁,這也只花了他一個星期,倒是製造屋頂所需的板材讓他忙活了足足一個月,日復一日將巨大的紅杉樹斫倒,鋸成五公分厚,三米長,寬度不一的板材將之固定在工作枱上用刨刀仔細拋光,這是個單調繁瑣的過程,他每天像台機器一樣沉穩精確有條不紊地干著。

板材鋪上屋頂裝好門窗地板,只剩最後一道也是最重要的工序---耥瀝青。幸虧那艘暴風雨夜擱淺的船隻他才能夠獲得專為船隻準備的防水材料。他將融化了的瀝青傾在屋頂板材上再用自製的耥板耥勻,來回覆蓋了三層將屋頂罩得水潑不進才放心下到地面,用餘下的瀝青塗在迎風的兩面原木牆上,至此一棟寬敞通風的儲量倉庫終告落成。

他將糧食與其他給養大部分運至倉庫存放,留一些在以鐵器工具再次改造過的山洞裏。最後為了不暴露倉庫的位置又對辛苦修造的道路進行了必要的破壞和偽裝,對於那些容易被發現的路段不惜毀棄掩埋徹底抹除人工改造過痕迹。

這項於他而言無比浩大的工程完工時距他在坡地上斫倒第一株樹木已經過去了四個月零五天,算上修路的時間正好在他計劃的日期內竣工。

解決了補給問題他的身心終於可以得到徹底的放鬆,經常帶着火槍上山狩獵,順道巡視海岸查看有無外來者或過往航船的蹤跡。島上的季節沒有明顯的溫差變化,然而他已經習慣了人類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的生活方式,於是決定等到來年春天着手培育小麥。

一個人的生活難免枯索乏味每日除了吃飯散步就是登上崖頂眺望大海,希望蒙上天眷顧遇見過往船隻將自己帶回大陸,然而每天都是失望而歸。有時念及大仇未報或是遠方朝思暮想的愛人他悲傷得無以言表,索性跑到沃斯利墳前大哭一場。隨着光陰流逝離開的願望不再強烈,為了打發時間他給自己製作了許多娛樂設施鞦韆.單雙杠.啞鈴.杠鈴,閑常無事即通過鍛煉體魄來忘卻煩惱。此外,他獵獲了不少野山羊製作成肉乾,還抽空製作了牲口棚利用陷阱捕獲馴養了一批溫順的羊羔,除了這些他認為的正經事兒,每天釣魚打鳥也為他增添了許多樂趣。

有一日他百無聊賴從水手們的木箱裏翻出了兩隻潛水鏡這令他興奮不已,當他每次想念格蕾絲都會因為跳崖落水時遺失那隻寶貴的綠煙匣倍感難過。他無數次想過潛入海底把它找回來,礁石灘附近的水深並不能對他構成阻礙,在近海水域潛水對他而言就像走在馬路上一樣輕鬆。然而沒有潛水鏡幫助抵禦海水對眼睛的侵蝕,他將無法在海水中睜眼觀察環境,更無法透過黯淡的光線辨識物體,這也成了他的心頭之痛。

現在關鍵問題解決了可事情卻沒想像中的容易。海水的深度超出了他的預期,第一次下潛讓他無功而返。通過之後的觀察他選在一個落潮最低點的日子再次嘗試下潛,這一次他做了充分的準備,主要是帶上了數百米長的安全保障纜索和一根用作將纜索橫於海岸與海底之間的沉重炮管。

他選擇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正午將纜索分別系在海邊的岩石和炮管上,用筏子將炮管運到當天落水位置將炮管推入海中而後順着纜索往下潛。過了約有十分鐘他扒著纜索魚一樣躍出水面,由於缺氧麵皮漲地通紅,哆哆嗦嗦拖着瑟瑟發抖的身軀爬上一塊被太陽曬得發燙的巨岩蹲伏着,手裏緊握被海水侵蝕得銹跡斑斑的煙匣。

「那些都是當年海盜留下的遺跡嗎?難道傳說是真的!」在水底循着幽暗光線找尋煙匣時他見到了規模宏大的建築廢墟,殘垣斷壁與雄偉石雕建築間赫然現出一個橫額處雕飾著醒目骷髏圖案的洞窟入口。

他打着寒顫說道:「只是...好深...吶...應該是地震改變了周圍地質結構以至洞口都被傾瀉而下的土石徹底堵死了。」他望向崖壁五六十米高的水線說道:「這島地貌複雜潮水漲伏與地表落差巨大,即便就是海盜的宮殿遺址被淹沒在水下也不足為奇。」

「上回真走運跳下來時正值漲潮,否則幾百米高度自由落體哪怕撞在水面上也必定摔死了!」他暗暗慶幸道。

「洞口約在水線以下八十米,這個深度得是最低水位有人恰巧於此練習潛水才有可能發現底下的秘密,可誰又會平白無故突破身體極限下潛數十米呢?那豈非等同於自殺。」他嘀嘀咕咕隨着身體機能的恢復起身離開了海中的礁岩。

回去以後這件事情一直縈繞在他腦際,某天他自言自語道:「反正閑着也無事可為,既然有所發現不妨一探究竟!」於是他開始計算水下洞口與沙灘之間適合發掘的距離。「假如那是一個洞窟入口那麼就會有一條連接內外的甬道,洞口位於正北方甬道有可能朝其他任何一個方向延伸。洞口與石窟主室的距離應該不會超過一千米,但也難保海盜們為了防禦官軍或者說是『敵國』艦隊的攻擊,可能會把聚會的場地建在更為遠離海岸的隱蔽掩體內。無論如何在洞口向海灘延伸八百米的半徑往下挖掘即使不能恰到好處掘通石室,也定能尋見石室的地下甬道,至於究竟該從何處開挖才能找到正確的方向他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了運氣上,反正他也做好了持續發掘的準備。」

本着消磨時間的心態,他大致判斷了挖掘地點即帶上所需工具在懸崖南面的沙灘上展開了發掘活動。沙灘潮濕鬆軟極易作業,第一天他就往下挖了個直徑三米,深十數米的大坑。這樣的施工進度讓他倍感欣慰,美中不足的是需要及時在坑洞周圍搭上木架阻擋時刻往下滑落的細碎海沙。他夜以繼日的工作,食宿皆在沙灘旁的森林裏解決,連着幹了十天,約在地下八十米處挖到了一層由堅固的花崗岩條石砌成的隔層。從花崗岩弧狀斜行的排列形態不難看出是某種建築的弧形穹頂。對於花崗岩層之下掩藏的世界已猜了個大概,當即找來火藥製作爆破裝置,為了最大限度降低對坑洞造成的破壞他先在岩層上鑿出炮眼從最小的裝藥量開始爆破,逐漸增加炸藥的威力,終於在第五次爆破時成功從岩層上炸開了一個一米見方黢黑幽深的豁口。

他站在海灘上隨手拾起一塊石頭望豁口投下,石塊精準的穿過豁口過不多久從底下傳出一聲微弱的「哐當」撞擊聲。

「底下是沒被海水淹沒的乾地!」他興奮嚷道。「聽聲音距離穹頂至少有十來米---好了!八成就是海盜們聚會的洞窟了。」

他返回到半山腰的山洞裏,帶上提燈及一大摞結實的亞麻帆索回到沙灘上。將帆索與木架頂端用以吊運海沙的滑車纜索彼此纏繞系牢另一端分別於胯部和腋窩間的距離織網般打了四個繩環使四肢穿過繩環將身體懸掛在滑車上,在洞口附近的巨岩上另外拴縛了一條纜繩以備不虞,最後將提燈繫於頭頂上方的繩扣上雙手攥著控制滑車升降的索具緩緩朝坑洞內下降。

穿過花崗穹頂進入幽暗的地下世界眼前的一切令他為之振奮。透過微弱的提燈光線映入眼帘的是宮殿般金碧輝煌的宏偉景象,四周儘是黃金與寶石鑄造的建築雕飾,穹頂.殿柱.牆壁.地板,在提燈光線的映射下全都閃爍著耀眼的金光。他迫不及待下到地面一一點燃殿柱上的火龕,環視起大殿的陳設佈局來,整個大殿在火光照耀下光芒四射好不壯觀,黃金高台縱橫布列,偉岸塑像碩大無朋,雄偉殿柱糾糾矗立。

信步於大殿內瞻仰價值連城的財寶之餘他粗略計算了大殿的面積。從西面的高台走向東面被砂石封住的大殿入口走了四十三步南北多出兩道高台只走了二十三步,高台基座上一共矗立着十八尊金色的海盜鑄像。他們造型奇特着裝怪異,有掣刀的.擎劍的.挈斧的.持槍的;有的蓬頭蜷發身披皮裘,有的滿面髭鬚長衫夾襖,有的風度翩翩衣袂飄飄,有的頭戴氈帽高靴馬褲...形形色色不一而足。這些金像身高丈許通體閃耀着奪目光芒,洛克靠近愈兩米的高台取出隨身攜帶的那把沃斯利磨就用以防身的匕首,用刀尖在金像大如青磚的腳背上使勁剮出一道凹痕,湊近凹痕仔細觀察喃喃道:「不知金像的整體是否皆為純金鑄就,縱然是鍍金僅這般厚度也需用半噸以上的黃金,裝裱十八尊金人就得耗費九噸黃金,試想鍍鎏黃金高台.殿柱.四壁和地板以及穹頂需耗費的又得是何等巨量的金子吶!」

他感嘆著目光被每尊金人脖頸上佩戴着的寶石項鏈吸引。由各種顏色鮮艷的寶石與鑽石串成的項鏈每顆都有貓眼大小,做為掛墜的那一顆大如鵝卵。他「嘖嘖」驚嘆爬上高台後側從每尊金像身後的過道穿過,走到靠近牆邊的殿柱張開雙掌用虎口搾著柱子的粗細,目測直徑約四十公分上下。拂去圓柱上的灰塵定睛細看又仰頭望了望柱子支撐的穹頂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他仔細數了一遍三排殿柱總數為十八根正好契合十八尊金像之數,也不知道這個數字是否有特殊意義,默默搖晃着腦袋走向大殿西側的會台。

整個會台由台基.桌椅.兩尊炮口對準大殿入口的大炮和西面牆壁上的巨幅浮雕組成。

從一旁的黃金台階登上會台,他先來到會台中央瞻覽寬大的橢圓形黃金桌案及十二張圍着桌沿排成一圈的金交椅。走到金椅靠背處雙手把著椅背試圖挪動金椅,任他使盡渾身力氣只能藉著槓桿力使椅子的兩條前撐離地再不能上提分毫。

他的視線離開會議桌在會台左右陳列的兩座黃金大炮間游移,發現大炮沒裝輪子粗重的炮管固定在略微斜傾的炮座凹槽內。最後,他環視一遭確定地面上所有的雄偉古迹均已瞻覽完畢方仰視鑲滿穹頂如漫天星斗閃閃熠熠的各類寶石。色彩繽紛璀璨奪目的寶石鑲嵌於黃金打造的穹頂間看得他眼花繚亂目不暇接,那些他叫不出名字的奇珍異寶在滿堂火光照耀下彷彿清晨的朝露玲瓏剔透黃昏的彤雲流光溢彩。

他暗忖道:「憑此洞窟內存放的無價之寶已賽過了世上多數國家的財富總量,無怪乎惹得鄰國垂涎。兩百多年前跛王裘里攻上骷髏島尋而不得的藏寶庫就深埋於雙方大軍激戰的海灘之下,想來使宮殿下沉的地質活動至少發生於距今三百年甚至更早以前。但就算石窟隨着山體在地震中沉入海底總該有知情者將信息以文獻或口授的方式保存為後世所知才對,為何十方國王勞師動眾一場竟落得無功而返?那麼只能有一種解釋即知道這個聚會洞窟的海盜頭目必定人數有限,對於洞窟所在的位置實行了嚴格保密措施不可能容許外部知情者的存在。」

洛克在只有他一人發現的隱藏着驚天秘密的洞窟中怡然自得轉悠着,徜徉在會台牆壁上美輪美奐的巨幅海戰浮雕前,面對匠人鬼斧神工的製作工藝感嘆即使地震的破壞也不能掩蓋它無與倫比的藝術價值。隨着腳步前移他走到金質浮雕受損部位不禁俯身想將埋進沙土中脫落的部件找出來。刨著岩壁落下的土石堆積成的土丘手指被某個堅硬物件硌得生疼,拂去那物表面的塵土定睛細看原來是個古銅色的櫟木箱子。他把兩尺見方的沉重木箱從土裏搬出來打開用蠟密封的箱蓋看見的是一摞摞整齊碼好的文簿資料,文簿的牛皮紙扉頁上分別用三大國文字標註著記錄類別。

隨手取出一本標有賬冊字樣的簿子翻開讀到:「今日收取魔鬼艦艦長大鬍子送呈入庫之金里格(十方國貨幣,正反兩面分別印着初代國王頭像和十方國樹棕櫚樹,故也稱棕櫚金幣。)十萬枚合計五千公斤,上等珍珠五百串,銀里格.銀塊共計一萬零五百三十公斤。

---記錄人:大花臉---於骷髏島紀元一四XX年X月X日。」

類似格式的入庫記錄寫了滿滿一箱,他沒有盡數看完而是找來工具把掩於土丘下的其餘三個箱子都刨了出來。裏頭分別裝着三類文獻為:海盜在海上所有劫掠行為的記錄,歷代海盜頭目對海盜隊伍的治理與功績,還有一箱價值不亞於所有財寶的世界各國政界歷史上與海盜歷代頭目的往來密函。看過部分信札他如夢初醒,原來堅持以公正嚴明自我標榜的各國統治者,為了保住手中的權利竟會與海盜勾結干出諸多令人髮指的罪行。無論古今在外人看來相對文明或野蠻的政權都在利用龐大的海盜勢力消滅異己打擊不利於高壓統治的海上貿易,遏制商業資本擴張,以達到保持自身封建統治政權穩固的目的。

為了使海盜協助各國政權遏制商業化的迅速擴張,閉關自守的統治者們竟會向海盜低聲下氣提議以貢獻歲帑為條件換取海盜幫助各國用殘忍手段攻擊海上進行自由貿易的商船。

然而各國統治者與海盜之間並非總能達成皆大歡喜的談判結果。在裝有海盜功績簿的那個箱子裏洛克看到了關於一場海戰的記錄:骷髏島紀元六XX年X月X日,十方國國王非涅率樓船三百艘.水兵十五萬自凱旋城(十方國東南港口城市)出發意圖毀滅骷髏島,被第八任首領輪盤手帶領英勇無敵的海盜艦隊於骷髏島西南一千海里的十字岬攔截,雙方進行了激烈海戰,海盜以沉十艦傷四十艦的微小代價擊沉敵艦二百九十艘,俘虜萬餘人大敗敵軍,迫使對方簽署了《十字岬協議》承認海盜在一切海域擁有航行自由權。

「可能是未讀遍所有文獻以至疑惑重重吧!」他沉吟道:「譬如三大國乃是最早與海盜進行勾連的國家,十方國王室則是最早承認骷髏島為國家的王室為何非涅國王卻要剿滅海盜呢?莫非和他的後代兒孫瘸腿王一樣也是沖着寶藏來的?」他嘀咕著:「呵,海盜的實力的確非同小可,能守住巨量財寶的自然不可等閑視之,只是就眼前的賬冊計算哪怕將海盜們據有的金銀財寶堆滿這間大殿還尚有盈餘。而今殿裏除了金像與幾串項鏈.桌椅炮台四壁穹頂及地板用作裝飾的加厚黃金鍍層別無他物。那麼究竟賬冊記載的珍珠.翡翠.寶石.瑪瑙都到哪去了呢?難道說這兒並非庫房!---哦,對了!」他突然嚷道:「怎麼看這都只是個會堂如何當得庫房使用,若將財寶放置於此,聚會的海盜自是無處落腳。」

他起身繞會台轉了兩圈,在南邊炮台旁一塊自洞頂落下的巨石後頭找到一扇被塵土掩埋因為塌陷岩體擠壓而扭曲變形的金色大門,嘗試了許多辦法始終未能將金屬大門正常開啟,無奈只能取來火藥將重達數噸的巨門炸得粉碎。

塵埃散盡展現在眼前的是另一幅迥異的景象。通往地下密室的是鍍金台階,密室牆壁上嵌滿了打磨得光滑鋥亮的金塊,向下延伸的金制階梯上橫卧著十數具人體骸骨。洛克乍一看嚇得後退幾步倒吸一口涼氣,罵了句粗口提着油燈繼續往下走。

地下的空間尺寸與上層大殿一般,只是在當中多了一排立柱支撐弧形拱頂共計二十四根鎏金殿柱,在二十四根殿柱間放置的特製鎏金鋼槽里金幣與寶石層層交疊從地面直抵近十米高的穹頂,堆滿了整個殿堂。

他穿行於狹窄的過道間,圍着堆滿寶藏的鋼槽格柵不可思議感嘆道:「多麼豐饒的財富啊...真正的寶藏!哪怕同體積的糧食也夠我吃上個百八十年了。」存放金幣寶石之類零散財寶的鋼槽佔據了大殿三分之二的空間,在兩側靠近殿牆處的鋼製支架上整齊碼放着眾多鑄造成梯形外觀的金磚。

洛克平生對金磚的傳聞耳熟能詳卻從未親眼目睹,此刻成列統一規格的金磚近在咫尺怎能不使他感到激動,他邁步上前從鋼架上抽出一塊亮閃閃的金磚放在手中掂了掂重量感覺約在二十五公斤上下,仔細端詳之際發現金磚較窄的一面打着「金闕國帑」字樣的戳記。

「這是王政時期的儲備黃金,未得國王批准一塊也不可能離開國庫,肯定是國王拿來與海盜達成協議的賄金---還不少哩!」他粗略數過了約有一千六百三十五塊。在金闕國庫金相距約一尺的位置碼放着十方國的賄金,每塊約二十公斤共有兩千四百七十塊,之後是聚寶國的賄金每塊約三十公斤有兩千一百塊。剩下的是沒有打戳記體積奇大的長方體金磚,每塊金磚尺寸長約五十厘米,寬三十厘米,高二十厘米,總數約六萬八千塊。相較於其他金屬黃金質地偏柔軟為了使碩大沉重的金磚在存放過程中不至被自身重量擠壓變形,每一塊重愈半噸的金磚都貯放在特製的方形鋼模內。

「這個寶庫里堆滿了黃金珠寶就是沒有白銀,僅僅是稀有的黃金珠寶就已經填滿了藏寶室,對於更為低廉的白銀海盜們擁有的數量之多就可想而知了,還是再往下頭走走吧,沒準還能有其他更令人咋舌的發現呢!」他看着地上的骸骨喃喃道:「顯然這個地庫不可能只有一條通道,這些人一定是想通過地下出口逃生卻發現地下通道同樣被堵死了,等再想返回時,上層通道也被土石封嚴,才會絕望的死於此處。」說罷他高擎火把找到了通往下一層藏寶室的入口。

一切如其所料,他在寶庫階梯對角找到了一扇虛掩著的銀門,銀門同樣因為山體下沉而扭曲變形已經無法正常開合,敞開的門縫勉強可供一人側身通行。來到門前,他將火把伸入門縫內看見了預想中的場景:通往底層庫房的階梯.牆體.地板.穹頂皆為白銀,殿柱也變成了銀色的,大殿當中三分之一的空間放置著白銀鍍層的鋼槽,裏頭同樣裝着不可計數的銀幣,長方體銀塊堆滿了整個地庫,唯四面牆根留有供一人通行的過道。

見過了頂上兩層大殿內的黃金珠寶他沒再為充塞眼前的白銀過多流連,下了階梯穿過狹窄的過道徑直去向對角出口處,那兒的銀門是敞開的,門外不再有階梯而是一條寬約五米,最高處超過兩米,銀磚鋪地的馬蹄形甬道。進入甬道他向前走了近兩百米直至被塌陷的土石堵塞了甬道方轉身折返。一路上所見的不過是如柵欄般堆聚道旁與甬道一齊向前延伸的財寶箱子,裏頭裝的無非是金珠寶石之類財物再無其他。

返回海灘他把裝有文簿的四隻寶箱帶回地面,之後用原木石塊封嚴穹頂上的窟窿將挖好的坑洞填上海沙使之看起來彷彿從未被人關注過,接着在海灘附近的森林裏留下標記,才放心帶上箱子回到山坡上棲身的洞穴里。

「在這個人跡罕至的海外孤島即使給我金山銀山又有何益?倒是這幾箱廉價的簿籍文冊,至少它們可以在我枯索煩悶之際供我消遣自娛。」一個秋日高懸的午後,從最初發現海盜寶藏無比激動的狀態中恢復理智的洛克對着身邊的寶箱抑鬱說道。他慵懶的打開一個箱子從裏頭取了本標有《聖殿紀要》的簿籍,翻開扉頁默誦著:「金殿與寶庫俱為本國聖地非長老會成員不得擅入,違者必誅。」

翻過扉頁開篇正文描述了建造大殿的起因與過程---自一千八百年前第二任海盜王「利刃」始,海盜們便從當時世界各區域虜來大批精壯勞力奴役他們于山體內開鑿岩洞,搬運石塊壘砌宮殿堅實的牆體,經過近百年的修建宏大的岩石外殼終於完工。之後開始為期兩百年的內部結構建造,這期間海盜們役使勞力修建三層重疊的山體宮殿,也是在這個時候大量金銀被熔鑄嵌合進了各類建築材料中,比如大殿裏的圓柱.地板.牆壁和穹頂就是金銅和銀銅合金鑄成,為此海盜們耗盡進了最初幾代先輩捨命劫掠積攢下的所有財富,直至一千五百年前內外雙層構造複雜的完整宮殿才徹底竣工...。

他閱過枯燥的宮殿建造記錄以及百轉千回的結構藍圖,翻越到了寶庫中貯藏財富的相關記錄喃喃道:「金殿內壁邊長二十八米,高十米,穹頂直徑八米,高五米,殿柱高十米徑四十厘米,神台長二十三米,高兩米,寬三米;長老會台東西寬五米,南北長二十八米,高一米,會台後壁浮雕長二十八米,高五米,厚五厘米,共計使用裱飾黃金八千八百零二噸,寶石七百五十枚。另有殿內陳設大炮兩座,長桌一張,交椅十副,第一至第十八任海盜王金像十八尊,總計使用黃金二百一十零八噸...」

「嗬!這可是象徵財富的黃金,他們居然如此大手筆投入到建築用途中,果真是做到了揮金如土哩!」他感嘆著繼續念道:「地下二層與三層寶庫台階每級高二十厘米,長八十厘米,寬二十厘米,各三十級,均敷金銀二百一十噸,二十四根寶庫殿柱分別熔鑄金銀兩百噸,嵌入寶庫四壁與地板穹頂之金銀各為為金六百噸,銀一千噸。

二層金庫內有諸國金帑一百五十三零二七五噸,鋼槽內貯存各類金幣五億八千九百九十二萬八千六百二十五枚,有國王金幣一億兩千七百六十三萬四千五百五十枚,諸國金幣合計四億六千二百二十九萬四千零七十五枚。有零散金錠金幣回爐重鑄之金磚六萬八千塊重約三萬八千七百六十噸。珠玉寶石共計三萬七千六百五十三件皆為價值連城之稀世至寶。

第三層寶庫貯存銀磚十九萬四千二百五十二塊約重六萬一千一百八十九噸,為所獲之白銀重鑄而成,另有寶庫逃生密道嵌築銀磚五百米總計二十萬六千一百二十八零二五噸。」

老天!一千多年裏聚斂起如此驚人的財富,不知要流盡多少生命的鮮血令多少亡魂沉冤深海,饒是海盜們無所不用其極的追求錢財最終仍難逃覆亡命運,連寶藏下落都消失在了浩瀚歷史中,想來着實可笑.可悲!」放下手中文簿他無限感慨,從另一個箱子裏取出標有《輝煌史卷》的簿籍翻開讀道:「第十八位海盜王獨眼龍又名『單眼死神』與鯊魚號船長『雙刃』將軍率領戰艦一百艘於一六四X年攻陷金地島,乘勢起義的島民處死了暴虐的酋長。『單眼死神』為維持全島和平推舉酋長族弟為新首領,仿效文明國度建立議會政府使金地島就此邁入繁盛的通商時代---括弧『出於感激之情,金地島新政權決定將原酋長家族貪墨所得之黃金五千餘噸.白銀兩萬餘噸贈予海盜權表謝意,更立法每年向海盜繳納市價一百噸黃金的歲幣充作海盜為金地島提供武力庇護的費用...』僅此一項兩百三十年的統治就為骷髏島賺取了兩萬三千噸金銀財寶,金地島不愧為四方財源彙集之所,難怪聚寶國會不遠萬里漂洋過海來爭奪這彈丸之地。」

說着他合上文簿從第三個箱子裏取出標有《王者風範》字樣的簿籍翻閱道:「第八任海盜王『八代』時期加快了宮殿建造進度,在距離海灘二十公里處的河谷地帶修建了宏大的冶鍊工廠,長期役使著八百名以上的奴隸晝夜不停熔鑄金銀。長老會成員看押著鐐銬加身的奴隸將建築材料運進洞窟,日復一日直干到第三百個年頭聖殿竣工為止。之後,所有奴隸被蒙上頭套以鐵鏈拴縛運往深海處決。

第九任海盜王在聖殿落成典禮上諭令全員,除長老會成員擅入聖殿者夷族戮屍。」

合上簿籍他感到有些肚飢,思忖著:「讀了這裏頭所載最隱秘陰暗甚至是邪惡的交易內幕,才知道世界各國政權極力鼓吹的正義真理.粉飾的光明世界,是多麼荒唐可笑,假如這些史料和寶庫的下落為歹人所獲...」想到此處他的腦海里不禁浮現出了海灘上那兩張險惡猙獰的面孔,恨恨道:「那勢必又將掀動一場腥風血雨!」於是為了防患未然填飽肚子后便在洞穴里挖出一個足夠大的地穴,將箱子埋入地穴中蓋上泥土默念道:「這樣即便有人偶然來到此處一時也不至發現這些干係重大的史料。」當晚他在洞內歇宿,次日回了趟木屋檢查糧食的數量與品質,確定完好無損,開始籌算預先培育麥種以免春耕因缺乏育種經驗而錯過最佳種植季節,寶藏的事兒也漸漸被他拋諸腦後。

春去秋來洛克在島上一呆就是四年,他耕作漁獵,巡山觀海,生活過得平靜安寧對回到大陸已不再懷有熱望。他相信因為音訊斷絕格蕾絲必會另覓新歡,興許已嫁為人婦有了子嗣,終究任誰也不能為了一個船難中生死未卜的情郎使寶貴的青春韶華虛擲,況且自己還是她總督父親所不能接納的人。每每思量至此他心中便涌動起無限哀傷與憤懣,咒罵上蒼的不公與姦邪的惡毒,可終了也只能在無奈的嘆息中結束一切苦悶愁思。

第四年夏季的某一天他如往常登上崖頂眺望大海,遠遠瞧見海天相接處有一白點漂浮海面隨海流緩慢移動。起先他以為是一隻不幸落水的海鳥,但只一忽兒即醒悟那可疑物體與周圍景象的比例證明它有着龐大的身軀。由於沒有攜帶望遠鏡他只能警覺地躲到樹叢后默默注視着越來越近的白色物體。終於,他認出那是一艘斷了前桅杆的雙桅船,大船上的水手們正手忙腳亂地駕船朝海灘直駛而來,眼看着就要在附近下錨。

見此景洛克且喜且憂,這是四年裏他遇到的第一艘有人駕駛的大船,是埋葬沃斯利之後首次見到人類的面孔,怎能不令他感到高興?而且這也是他離開荒島的唯一希望。只是對方人數眾多,是否帶着友善登島尚不明確,假如這是一群和海盜一樣窮凶極惡的人那麼他就危險了。

他想先觀察一陣再決定是否與對方接觸,於是回到洞中取出兩隻手槍潛行至海灘邊的森林裏隱蔽監視來訪者的一舉一動。

船在離海灘不遠的淺水處泊定,從船身破壞程度判斷顯然受到了猛烈的炮火攻擊,船艏有一個腦袋大小的窟窿,前桅在舷沿高度被炸為兩截,船舷更是被槍彈射擊得千瘡百孔,好似一張破漁網。右側船身靠近水線部位有兩處被彈丸穿透的豁口,船艉的三角帆被彈丸撕扯得像拖把上道道細長的布絛,又彷彿旗幡上的飄帶迎風獵獵招展。

船員們划著兩艘小艇登上海灘,一行二十人在海灘漫無目的地遊盪,有些人指著大船高聲爭執:「活見鬼!看看那些該死的海軍乾的好事,放着可惡的海盜不抓,把我們無辜的商人當成了海盜追擊,這簡直是在草菅人命!混蛋,我們不過混口飯吃,這是把我們往絕路上逼啊!」一個滿臉蜷須的中年漢子抱怨道。

「雅科你還好意思嚷嚷?要不是你拉着大夥兒幹了這行買賣我們哪能擔上送命的風險,流落到這鳥不拉稀的地方!如今錢沒掙着說不準還得搭上小命,這可算是拜你所賜了!」站在大鬍子旁的青年水手駁斥道。

「嘿呦...說話可得憑良心哩,有錢不是大夥賺難道都進了我的口袋?咱乾的就是賣命的活兒,要不哪來的高額回報?這單買賣做成了每人少說能分一百個金幣,夠你下半輩子吃穿不愁的。當初信誓旦旦表決心的是你,現在跳出來反悔的也是你,莫非天上有掉餡餅的好事讓你彎腰就夠著了?我可有言在先,上了這艘船性命交給天,你現在反悔恐怕太遲了。」大鬍子雅科把頭一撇不屑道。

「別吵了!瞧瞧你們不過是遇到了點麻煩就能讓彼此反目,你們就不能像個真正的海上騎士拿出點騎士精神來嗎?我們的貨還在,只要把船修好運到哪兒不得賣個好價錢?有那力氣爭吵,不如想想到哪去去找點維修貨船的材料吧!」另一名船員勸道。

「修?說得輕巧!拿什麼修?為了多裝些咖啡豆我們幾乎都清空了所有艙室。現在只剩幾把火槍和刀具連塊完整的備用帆都沒有,難道要拿漫山遍野的樹葉做船帆嗎?」青年船員的話令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原來是一艘走私船,這回有救了。」洛克嘀咕著徑直朝那伙人走去。

「你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頭領雅科見洛克持槍上前不安地問道。

洛克收起槍誠懇答道:「別緊張,我只是個和你們一樣倒霉的人。兩年前我的船在附近遇着風暴觸礁沉沒了,三十幾名船員只有我活了下來,你們行行好,帶我一塊兒離開這裏吧!」他哀求道。

大鬍子頭領滿臉狐疑沉默地看着他,年輕的船員開口道:「帶上你也不是不行,我們損失了一名同伴你正好湊個數...」

「咳---瓦爾!」大鬍子咳嗽一聲示意年輕船員停止發言,那人瞪了大鬍子一眼輕蔑地問道:「都到了這節骨眼上你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只要能離開這鬼地方我寧願不要自己那一份酬勞,要是能回到陸地上我一定好好獃在家裏做我堂上雙親的乖兒子!而事實是我們的帆被打爛了,桅杆也折了一支,現在哪兒都去不了!」那位名叫瓦爾的青年聳聳肩說道。

「這倒不妨,島上有的是大樹,砍下一支就能當桅杆使用,我上岸不久遇見一艘同樣在暴風雨夜觸礁的貨船,在裏頭找到了不少帆布和工具,正好能派上用場。」

洛克話音剛落便引起了其他船員的陣陣歡呼,雅科也轉憂為喜露出愉悅神情。他們先做了自我介紹,之後洛克將船員們領進森林裏的帳篷內休息,就是他原先臨時放置糧食的那頂帳篷。移走了糧食他將船上搬下來藏於林中的物品搬入帳篷里存放把帳篷變成了在山下的居所。

他給海員們端上香醇的咖啡飲品聊了些自己在島上經歷的事情,當中有確實發生過的也有胡編亂造的。

交談中得知對方的走私船在十方國北部珊瑚灘附近海域遭遇了十方國的海上巡邏船,在躲避盤查過程中接連受到海警船的炮火攻擊,他們拚命將船隻駛入迷霧中才甩開了窮追不捨的十方國海上憲兵,但有一名船員不幸遇難,船隻也受到了重創。

「這可就稀奇了,據我所知十方國的海上憲兵從來不會跑到珊瑚灘以外的水域執法,就慣例而言他們只認可在珊瑚灘以內海域擁有絕對執法權,什麼時候規矩變了嗎?」洛克不解道。

洛克才說罷眾人一陣嘩然爭相說道:「十方國佔領金地島這麼大的事兒你竟然不知道...哦...怎麼可能!」

「是呀,那可是轟動世界的大新聞,雖然近代以來國家之間爆發戰爭都已見怪不怪,但金地島可是牽動東西方世界的一條敏感神經。她就像南大洋上的一個支點誰擁有了她就可以撬動整個南大洋...」

「對對...正是這樣...所以東方兩大國對她虎視眈眈,聚寶國把她看得緊緊的---四年前那場震驚世界的奪島之戰你竟然會不知道?莫非當時你身處蠻荒地帶探索未知世界去了?」

「不瞞大夥兒說我是一個老實巴交的鄉下人,加入到航海事業以前對村子外發生的事情毫無興趣。上了遠洋船之後也只想兢兢業業幹活賺取我那份應得的報酬,什麼戰爭.奪島.三大國之類與一個下等水手毫不相干的事兒壓根就不想去了解。那和我的生活有什麼關係呢?三大國打三大國的仗輸贏咱都得過好自己的日子,大夥兒覺得我說的對嗎?」

「哈哈哈...」大夥兒聽了洛克的話一陣鬨笑交口贊道:「沒錯...是這麼回事兒...各國有各國的權益糾紛,我們有我們的生活苦惱,老爺們的法律可管不得我們這些潛蹤匿跡的走私販子---英勇無畏的海上騎士。我們也沒必要為他們的戰爭搭上自己的性命和生計!」

「您說十方國佔領金地港能有什麼好處?這個四戰之地只會給它招來貪婪成性的聚寶國無情地報復!」洛克故作輕鬆地問道。

「好處?」瓦爾接話道:「裘里家的貪婪比聚寶國的貴族老爺們好不到哪兒去。當年瘸腿裘里興師動眾攻佔這座島嶼還不是沖着海盜寶藏來的,就算那寶藏只是人云亦云的傳聞他也願意勞民傷財以犧牲無數國民性命為代價親臨此地加以驗證,你說富得流油的金地島能不讓那家子人垂涎惦記嗎?」

「窮兵黷武妄起戰端,難道當今的裘里國王就不怕聚寶國報復嗎?難道聚寶國也像當年的骷髏島海盜一般不堪一擊嗎?」

「當然不是!聚寶國能跨洋攻佔原本屬於海盜的金地港足見其有不俗的海軍實力,可誰叫它有個同樣戰火紛飛的後院呢?它的傳統殖民地楔形大陸正在鬧獨立,革命之火大有燎原之勢,他們的軍隊忙着奔走於廣袤的殖民地各處鎮壓叛亂,哪有閑心理會萬里之外芝麻綠豆大的小島!巴塔蘭·裘里正是看準了聚寶國不可能放棄廣闊的殖民地勞師襲遠跑來和一個東方大國進行全面戰爭才敢放心攻取金地島,任憑當時聚寶國給他發去多少措辭強硬的外交通牒始終不為所動。」

「那麼金地島的總督結局如何?他一家子是否被俘了?」洛克強忍心中驚駭,泰然問道。

「呵,那個報紙上滿頭蜷髮長得怪模怪樣的西方人倒是安全回到了聚寶國,說來可笑他沒在東方的戰場上丟了性命卻吊在了聚寶國人給他預備的絞架上。他的政府指控他瀆職.通敵叛國,給他判了死罪。至於總督千金格蕾絲·提蒙這洋妞的去向就有些撲朔迷離了,傳聞她成了十方國國事顧問蒂利爾的情婦,這個叫蒂利爾的國事顧問也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一夜之間成了十方國家喻戶曉的宮廷寵臣。不過也無須大驚小怪,十方國這種封閉野蠻的君主國家隔三差五就會蹦躂出一些專權弄寵的宮廷小丑,等到失去了利用價值又會被裘里家無情地拋棄甚至殘忍殺害,這已經成了裘里家政權統治國家屢試不爽地花樣。終究,那些被捧上高位胡作非為的人僅僅是國王用來實現卑鄙目的的替死鬼。」

「看你,都扯到哪去了,」這時一個瘦高個兒插話說道:「叫聊總督家的事兒你偏說蒂利爾,一會聊得興起你非得把十方國歷史說個通透才肯罷口---這格蕾絲小姐在金地島淪陷一年後就失蹤了,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兒,有傳言她可能知道某些重要機密被裘里國王滅口了。說起這些軍國大事輪不到我們普通人去操心的,我就知道那個國王好戰成性惹得民不聊生。因為這次戰爭聚寶國斷絕了了和十方國所有貿易,從本土先進的工業機器到殖民地豐富的農產品統統對十方國禁運,搞得十方國內物價飆升,如今一袋咖啡在十方國可以賣到同等重量黃金的價格,可笑的是無論禁運條例如何嚴苛王公大臣們照樣喝着昂貴的咖啡卻要普通民眾選擇其他的替代品。正因如此我們並不認為這種走私行為是非法的,統治者不顧民眾死活把國家攪地凋敝衰敗,烏煙瘴氣,咱一個大活人可不能乖乖等死!」

聽他們東一句西一句瞎扯洛克眼眶濕潤幾欲飲泣,為了不讓人看出破綻只能佯裝感動強顏歡笑。

一行人在岸上呆了兩天做好桅杆和船帆又合力將船修繕完整總算可以踏上歸程,-起錨之前雅科問洛克是否有需要帶走的重要物品,可以一併幫他捎帶。

「不必了,」他淡然說道:「有些東西永遠也帶不走了。」說着他向埋葬沃斯利的地方最後望了一眼,黯然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

此次航行的目的地為金地島,船員們不願冒險再次接近十方國本土,打算在金地島找賣家將貨物脫手。儘管那兒是走私品主要銷貨點,貨物價格比起十方國大陸會便宜不少,然而和免除生命威脅比起來大夥兒寧願破財消災。

那地方現今更名成為十方國的白沫省,經歷了易主之變也不改它東方世界貿易樞紐的地位,聚寶國的制裁只是造就了更多走私船的到來。對此十方國只管收取相應賦稅,餘下事務皆交由王室指定的土著官員管理,美其名曰「給島民真正的自由」。新總督為了討好主子賣力搜刮錢財壓榨商旅只要給夠賄賂多麼不可饒恕的罪行都能得到豁免。

雅科通過賄賂順利將船駛入金地港停泊,他派幾名穩健的船員到島內聯繫買主,自己親自坐鎮守着貨船以防遇到意外檢查。

「在此即將與諸位分別之際,敝人衷心感謝大夥兒願意讓我搭乘這艘快樂的貨船離開荒島,但願我們有緣再見!」對眾人說完道別的話,洛克帶上行囊下了船匆匆來到快船街曾與格蕾絲幽會的酒館,那酒館換了老闆經營名字也改成了「風帆酒店」。

他定好房間洗漱一番出門為自己訂購了一身光鮮行頭,又在街邊的訂票點買了前往聚寶國的船票,於路旁攔下一輛公共馬車直奔碼頭而去。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千面怪客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科幻靈異 千面怪客
上一章下一章

第4章 下 意外

%